距離黑熊嶺最近的小城鎮也有將近3天的路程。
這裡的地理環境還不錯,但是氣候條件就比較惡劣了。
然而因為上好的木材資源和漁業資源,還是形成了一個居民點,慢慢又聚攏了不少人討生活。
相比其他地方來說,這裡儘管氣候條件嚴酷,冬季漫長,但天然資源卻很充沛。不光是野生動植物,還有各種各樣的魚類。
別的不敢說,至少混個吃飽喝足,還是完全可以的。
當年在前朝的時候,這裡屬於地廣人稀,又極為偏遠的地界,也沒有什麼人。頂多就是需要上好木材的時候駐守將軍會派人來砍伐一些,平日還是沒人。
後來隨著前朝末年關內民不聊生而掀起了闖關東的風潮,這裡才慢慢有了人煙。
很多人都是關內根本吃不飽的窮苦出身,為了能夠掙命而拼死前來關外闖蕩求生。
有人出關就開荒種地,也有人乾脆一股腦的跑到了最北面,在被大山擋住去路時紮根了下來。
這裡畢竟漁業資源非常豐富,就算是種地收成不好,只憑吃魚都能混個溫飽。何況還有周邊的上好木材和野生動物,能賣錢的東西還不少。
特別是地處偏僻,幾乎連戰火都無法波及到這裡——當年關外老毛子和小鬼子打的昏天黑地,也沒見這裡的生活受到什麼影響。
畢竟這個地方不算什麼戰略要地,駐軍和進兵也很難保證後勤供應,反倒形成了一個世外桃源。
等到老帥從鬍子起身,一路走高混到前朝的封疆大吏,又隨著辛亥年的大局變動,而一舉成為自成體系的關外王。
最煊赫的時期,那也是有資格問鼎天下的諸侯之一。
那時節,老帥才在這裡設置了各種行政機構,並初步完成了縣治。後來隨著少帥上台,又到東洋人製造了事變而吞併了整個關外。
東洋人扶持出來了個偽蠻洲國的政權,一舉將原關外三省劃分為了十四個省。
但縣治沒什麼變動,周邊也沒有多少駐軍。不過這附近的村莊倒也不少,都是衝著周邊自然資源好養活人遷居過來的。
灰輕言上次為了「請」上山穩婆,倒是和山下的幾個莊子打過交道。
似乎那個時候已經能見到不少的宣傳標語了,可灰輕言心急火燎的也沒注意觀察。此刻回想起來,慢慢倒是有了印象。
「田中老師,假如我估計沒錯的話,這邊應該是已經納入到了兔子們的控制區域。我們也沒有和他們打過交道,不曉得是個什麼政策。」
相較於灰輕言的憂心忡忡,田中俊雄反倒完全沒所謂了。
「沒關係的,輕言君。我現在想通了,無論用什麼方式來贖罪,都是應該的。大和國犯了錯誤,我們每個和族人都有罪。」
「可是您」
「不,輕言君。在這場戰爭中,不存在無罪的和族人。相較那些在戰場上和占領區犯下各種罪孽的人來說,其餘支持這場戰爭的和族人同樣是兇手。」
「但您並不支持這場戰爭」
「可我也沒有態度鮮明的去反對,反而還在麻木的為這些戰爭罪犯們工作。儘管我的內心是很牴觸,可我所做的工作還是無形中支持了這場罪惡的戰爭。」
「所以您」
「對,所以我有罪,我也願意為了補償這份罪孽而付出任何代價。」田中俊雄的臉上滿滿都是誠懇:「麻煩輕言君為我擔心,
「實在是很抱歉。但我所能做的不多,個人的力量又太過渺小,只能麻煩輕言君多多費心了。無論如何,感激不盡。」
灰輕言連忙擺手道:「不不不,田中老師您太客氣了。這幾年裡一直不辭辛勞指導我學習知識和接觸外界最新消息,全都是託了您的福呢!」
「不能這麼說,當年救下鄙人性命的,可是輕言君呢!救命之恩,只是在平常多和輕言君討論討論知識,又怎麼能夠報答?
「何況這6年多來正是輕言君的收留,才得以讓鄙人吃飽穿暖,還能遠離這場罪惡的戰爭。大恩大德,鄙人三生難報。
「現在又承蒙輕言君護送下山,更是感激不盡。可以說鄙人的生命和未來,全都是輕言君所賦予的。未來不管輕言君有什麼託付,
「鄙人必定竭盡全力。就算是鄙人無法完成,若有機會能活著回去故鄉,也會留下家訓給後人,牢牢記住輕言君的恩德,不能有絲毫的輕慢。」
好幾次灰輕言都想打斷田中俊雄的話,卻被他阻擋,直到說完了全部的心裡話,又非常鄭重的躬身行禮。
在這方面,好像東洋人都是格外的固執一些。灰輕言最後也乾脆就聽之任之,不再多言了。
真正計算起來的話,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還真不好說是誰更占便宜。反正灰輕言從沒覺得收留田中俊雄是廢了多少心思,多張嘴吃飯罷了。
反倒是田中俊雄所教授給他的那些知識,讓他認為是終生受益不盡的。
現在,聽田中俊雄的話頭,似乎還結下來了一份善緣。當然灰輕言也不指望他報答什麼,但這種表態總是讓人心情感到舒暢。
「好了好了,咱們這就進城去吧。我看著外面,似乎已經有了崗哨。再看那邊打的旗幟上面,也寫著關外人民自治軍。這種旗號,九成九不是國民政府的。」
田中俊雄不像老道還專門練過一些養生之道,他當年上山的時候就已經42歲了。在山上待了6年時間,如今也是小50歲的人了。
山上的吃喝雖然沒有問題,可居住環境到底還是和他的家鄉有著很大的區別。大阪靠海,氣候也比較濕潤和溫暖。
然而黑熊嶺卻乾燥寒冷,即便已經在關外待了好幾年,田中俊雄還是有些不太適應。因為山上比山下還要冷的多,取暖也更本地化。
這些年田中俊雄已經習慣了老君觀里的火炕,連說話口音都帶著大碴子味兒。
之所以下山的時候灰輕言很不放心,也是因為他的身體不再年輕。然而臨到跟前的時候,田中俊雄卻充滿了精神。
兩個人還沒進城,就很快遇見了崗哨的盤問——像他們這樣的陌生面孔,很容易引來關注。當前的局勢,還非常不穩定。
尤其隨著果黨的軍隊被米艦和飛機運過來以後,很快就和兔子們掀起了不少摩擦。
這段時間更是將兔子們從很多城市中趕了出去,甚至為了維持政局和軍力方面的優勢而大規模的收編了不少當年的偽軍。
那些傢伙當年在小鬼子們的旗下,可是沒少在地方上作惡。不知道有多少百姓為此家破人亡,累累血債罄竹難書。
原本都想著趁此抗戰勝利的大局公審賣國賊,卻不料被果黨又一股腦收編了過去。當年的各種漢奸和偽軍換身衣服,又成了政府的人。
這上哪兒說理去?
反倒是兔子們公審過一批民怨極大的偽軍和漢奸,為不少地方上的百姓們報了仇又出了口惡氣。
這段時間果黨的軍隊不斷挑釁和進擊,兔子們則步步後退。不少地方,都爆發過軍事衝突。雙方的神經,都繃得很緊。
在山上的時候,老道給他們分析的很清楚。可是到了山下才知道,局勢到底緊張到了什麼地步——幾乎是一觸即發。
隨著灰輕言和田中俊雄自我介紹,很快就要引起了當地指揮官的注意:「哦?居然還有鬼子來投降?聽說還是個科學家?走,瞧瞧去。」
對於一身都是學者風範的田中俊雄,當地領導給予了相應的重視。命令底下的工作人員,好好的審核了他的來歷和經歷。
「對於本身沒有血債的東洋投降俘虜,我們的政策一貫是開明的。經過我們調查,你並不屬於戰鬥人員。只是作為後勤工作人員,
「參與了這次的戰爭。本身沒有過於嚴重的戰爭罪行,我們是可以允許釋放的。不過在當前局勢還不太明朗的情況下,
「我們建議你暫時留在軍中,為我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當然,我們也是會支付相應報酬的。這一點,請不要擔心。」
兔子的軍隊當中,向來都很缺乏各種知識分子。如今能夠有個高端的人才靠近,自然是先收攏過來發揮一下餘熱的好。
正巧田中俊雄也想要通過自身的工作而贖罪,雙方幾乎是一拍即合,很快就達成了共識。
之前沒有達成共識前的時間,基本就是用來調查田中俊雄的身份和過往經歷了。灰輕言也算是親眼見識了一番,兔子們高效的工作。
他們只在這裡被「款待」了幾天,有關田中俊雄的各種消息就被證實的差不多了。
對于田中俊雄來說,軍方的態度是既防備,又要發揮作用,但是對灰輕言的態度就親熱多了。
尤其是得知了他是生活在山上的當地人熟悉周邊環境,並且還是個醫生以後,熱情的不要不要的。
畢竟他不同于田中俊雄的外國人身份,是自己人。家庭成分又良好,屬於貧下勞動人民。哪怕只是個中醫,也很是受到了歡迎。
大家都希望,他能夠留下來,在這個轟轟烈烈的大時代當中為人民的利益而付出努力。
但灰輕言卻很為難:山上畢竟還留著個產婦和兩個嬰兒,再剩下個老道,老的老、小的小。他若是留下了,山上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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