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背包,蘇雨便準備離去。
「有機會再見。」
他轉頭看了吳道一眼,便邁開步子朝前走去。
「等一下,蘇雨。」看著蘇雨的背影,吳道遲疑片刻,突然開口說道。
「還有事?」蘇雨停下腳步,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不。」
吳道微微搖頭,感慨道:「只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蘇雨笑了笑,「確實有些不可思議。」
他知道吳道所說的「不可思議」,是指自己以186點斗級戰勝了他們三人,而自己口中的「不可思議」,便有些意味深長了,這其中,不乏有嘲諷吳道的意思。
吳道自然聽出了其中的意味,於是沉默了下來。
看到吳道沉默不語,蘇雨微微聳肩,便準備轉身,可當他看到對方手中那把刻著「顧」字的長劍時,心中倏地起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他想了想,看著吳道認真問道:「你為什麼放棄了自己的夢想?」
吳道微微一怔,然後苦澀一笑:「我沒有學刀的天賦。」
蘇雨眉毛蹙起,說道:「是你自己這樣認為,還是其他人和你這樣說的。」
「兩者皆有吧。」吳道長長一嘆,旋即下意識地掃了一眼遠處正箕坐於地,一臉蒼白的顧雲。
一年前,他以手中長刀對戰顧雲,卻被對方變化多端的槍斗術打得毫無招架之力,交手數十招,便敗下了陣。
「你的刀法不行,這輩子也不可能有所成就,不如加入我顧家,學習劍法吧。」
那日顧雲居高臨下,神情高傲的對著吳道如是說道。
當時,吳道已經是高二年級的學生,而顧雲卻只是一個高一新生,慘敗給自己的學弟,讓他成為刀客的夢想,第一次產生了動搖。
而半年前的一戰,則徹底摧垮了吳道的信念。
那一次的對手,是顧雲的哥哥,與他同為高三年級,被稱為連岳高中第一人的顧帆!
一招。
僅僅一招,他便再無還手之力。
與顧雲不同,顧帆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吳道,然後就走下了比武台。
然而那一眼,卻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刺在吳道的心頭。
他知道顧帆的那一眼極其不屑地表達了一個意思:這也叫刀法?
那一刻,心中的夢想,轟然破碎。
「你知道尹斬情這個人嗎?」看著神情恍惚的吳道,蘇雨這般問道。
吳道微微一愣,「當然知道。」
三聖隱,四皇現,五才崛起霸神州,這一句俚語,概括了當今神州大陸上的十二位人族的絕世高手,而蘇雨口中的「尹斬情」,正是其中之一!
五才之一。
天刀,尹斬情!
這是吳道心中最為崇拜的武者,甚至夢想成為刀客,也是因為嚮往尹斬情的絕世風采。
「我心無情,以刀斬天。」
喃喃的念叨著這句尹斬情的名言,吳道那黯淡無光的眼中終於閃現出一絲神采。
看到這一幕,蘇雨眉毛微挑,繼續說道:「你可知,當年尹斬情練刀的時候,根本沒有一個人看好他,因為他天生多病,身體孱弱,修煉天賦更是差得一塌糊塗,甚至連他的父母也勸他放棄練刀,但是尹斬情仍然寄情於刀,一步步地走了下來,最終他成為了五才,更是擁有了『天刀』這等霸氣的名號。」
「沒有學刀的天賦?」他注視著吳道,重重說道:「因為這種狗屁理由放棄自己的夢想,在我看來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聞言,吳道登時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他才疑惑道:「尹斬情天賦不好?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蘇雨大怒道:「這他娘是重點嗎?!」
吳道尷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天刀是我的偶像,有關他的每一個故事,我都倒背如流,所以聽到你這個從未聽過的故事,稍稍有點好奇。」
蘇雨沒好氣地說道:「這是我一個朋友告訴我的。」
「應該還算是……好朋友吧。」他在心中默默補上了一句。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女孩的美麗身影。
「如果真的如你所說……」
吳道看著蘇雨,神情複雜,他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只是動了動嘴唇,然後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良久之後,他嘆氣道:「謝謝你蘇雨。」
「如果早點遇到你,也許我就不會放棄了。」
「可惜……」
他神色黯然道:「我已經成為了顧家武侍,沒有回頭路啦。」
成為武侍,意味著終生都是顧家的僕人,如果違反約定,會遭到顧家的嚴厲懲罰,甚至廢除修為,都不無可能。
「我知道啊。」蘇雨有些遺憾地說道。
「總之……你好自為之吧。」
拋下這句話,蘇雨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然而才走出幾步,他忽然又再次停下了腳步。
因為他覺得有一席話,一定要對吳道說。
那是他前世最喜歡的一席話。
背對著吳道,蘇雨緩緩開口。
「你知道嗎?吳道。」
「在這個世界上啊,成功的人很多,但是失敗的人,往往更多。」
「但是努力後屢屢失敗,卻至死方休的人,真的不多。」
「熱愛著,堅持著,守護著自己的夢想,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我們堅持夢想,並不是因為這樣做了會有結果,而只是堅信,這麼做是對的。」
「至於成不成功……」
「去tmd!」
去tmd!!!!!!
說完這最後四個字,蘇雨突然感到心情莫名舒暢了起來,心想著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不吐不快吧。
於是他哼起歌,輕快地走入了林間的陰影中。
「誰不曾是折翼之鳥,仰望天空。」
「誰又不曾是愛哭的小孩,如今卻滿臉笑容。」
「男孩啊,終有一天會擦乾淚痕,握起長劍。」
「女孩啊,終有一天會擦乾淚痕,為他送行。」
「……」
「……」
蘇雨隨著歌聲遠去了……然而他的話語,卻在吳道的耳邊不停迴蕩。
他呆呆地站立在原地,仿佛一尊雕塑,一動不動。
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六歲那年,他捧著玩具刀,即使只有一個人,也玩的樂此不彼。
九歲那年,他拖著下巴,認真地聽著父親講述尹斬情的故事,眼中閃爍著無比耀眼的光彩。
十二歲那年,他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大聲說出了自己的夢想,當時他有些害羞,卻更多的是自豪與驕傲。
十四歲那年……
……
那麼現在呢?
吳道在心中如是問道。
現在的我,還是剩下什麼?
對了,我的……刀呢?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兵器。
然而那只是一把劍,並不是刀。
看著這把刻著醒目「顧」字的劍,吳道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心底的最深處迸發而出。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仿佛江河決堤一般,一發難收。
「去tmd……」
他突然動了動嘴唇,輕聲呢喃道。
「去tmd。」
緊接著,他的聲音變得有些響亮,眼睛也亮了幾分。
「去tmd!「
下一刻,他猛地嘶吼起來,然後是一陣竭斯底里的咆哮!
「去tmd!!」
「去tmd!!!」
「去tmd!!!!!!」
「老子去tmd!!!!!」
顧雲抬起頭,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然後他看到吳道咬著牙,奮力一甩,將手中的長劍狠狠扔了出去,扔進了林間,然後消失不見。
這一下似乎是花光了吳道所有的力氣,他整個人一下子癱倒在地,怔怔不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肩膀都在劇烈顫動。
笑著笑著,他又好像受了極大的委屈,聲音開始有些嘶啞,然後嚎啕大哭起來。
哭得像是一個失去了寶貴的棒棒糖,於是無理取鬧的……
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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