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佳雨酒店,吳明回到家裡,背起早就收拾好的雙肩包,沒有絲毫停留出門直奔火車站而去。九點剛過趕到火車站買了一張十點半發車的動車票,才想起打開手機看一眼。
雖然對那個有時候不怎麼近人情的老頭沒有多少好感,不過,當看到手機中並沒有對方發來的指令時,吳明還是在心中默默道了一聲謝。儘管早就做好打算,即便收到了指令,如果不讓他趕到京城血液醫院和妹妹過中秋節,也堅決不會執行。
當然,在自己傷口傷勢再次加重的情況下,即便那個老頭再不近人情,估計也會有所顧忌。至於老頭會不會及時得到消息,吳明心中十分篤定。畢竟被王洛和林佳都看在了眼裡,自然不會瞞過他。
手機中只有一條簡訊,是鍾彩妮發來的。內容也十分簡單,只是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回來」的話。吳明咧咧嘴,心中不由暗贊一句鍾彩妮在這方面表現出的,有別於他人的聰明之處。沒有回覆鍾彩妮的簡訊,隨手把手機設置成靜音模式,又扔進了雙肩包中。
對於沒有收到妹妹吳昕的任何信息,吳明早已習以為常了。他也明白,懂事的吳昕知道自己為給她拼湊高昂的醫療費很不容易,所以寧願一個人在醫院中忍受著孤獨和寂寞,從來不會要求吳明去陪她。哪怕是去年春節,事先也沒打電話詢問吳明去不去醫院。
因為正值國慶和中秋小長假期間,候車室內等車的人很多。吳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空位子坐下來,把雙肩包看似隨意地放在腳邊,右手繞過胸前輕輕托住左臂,以減輕左臂下垂的力道牽引到剛剛縫合好的傷口。
差不多有近三十個小時沒合眼,再加上傷口流了那麼多血,所以很快就感覺眼皮有些發沉發澀。雖然距離檢票還有不到一小時時間,吳明還是決定小睡一會。沒有受候車室內嘈雜的聲音影響,倚著座椅靠背,身體微微向下軟癱一點,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吳明並不擔心會睡過點,從而錯過檢票時間。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身體具備了一種特殊功能——只要在睡覺前想上兩遍什麼時間醒來,總能準確無誤地準點睜開眼睛。
以至於在部隊的時候,就被戰友起了個「人肉鬧鐘」的綽號。只是復原回來後一直一個人生活,早已沒人知道他這個「特殊功能」。就是周光三人,也同樣不知道。
讓吳明惱火的是,還沒睡上二十分鐘就被人給弄醒了。眼都沒來得及完全睜開,已是一腳把一個假裝彎腰繫鞋帶,實際上卻是藉機打開地上放在腳邊的雙肩包,而且已經把自己的手機摸到手裡,年齡不到三十歲,看上去人模狗樣的小偷給踢到了對面座椅上,一對年輕戀人中女孩子的雙腿之間。
「啊——!」
不等對面那個女孩高分貝的尖叫聲落地,從地板上奮力爬起來的小偷,一邊抬手擦拭著嘴角溢出的血絲,一邊向吳明大聲嚷道:「你敢踢我?!」
從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小偷,手中還攥著剛從雙肩包中摸出來的手機,竟敢明目張胆地質問吳明。
不怒反笑的吳明,睜大眼睛向四周觀察了一下,並沒有從紛紛扭頭,或聞聲站起來的人群中看到眼前這位小偷的同夥。於是看著對方手中自己的手機,淡淡地問道:「你說呢?」
那名小偷也是被吳明給踢急了,看似是被踢到了那對年輕戀人的懷中,可是吳明下腳之狠之重,也只有小偷自己心裡有數。
原來剛才踢他的動作,看似是一腳,可實際上遠非那麼回事。吳明先是用左腳尖在其下巴上用力一勾,借對方身體後仰之勢,抬右膝,收小腿,腳掌向前,後背緊貼著身後座椅靠背,借力照准小偷的前胸猛然踹了出去。不然也不至於把小偷踹出去那麼遠,兩排座椅之間的可是有三到四米的距離。
「我不就是拿了你一部不值錢的手機嗎?這能抵得上治療被你踢傷的醫療費嗎?」
哄——!
圍過來的候車乘客頓時都被這個小偷的話給逗笑了。
是啊,有誰見過這樣的小偷呢?不僅不跑,不僅不把偷來的贓物扔掉,反而要和失主講論所偷贓物的價值與被失主打傷所需治療費用的高低問題。
坐在位子上仰著頭,看著嘴角流血的小偷,吳明徹底無語了。
倒是圍觀的觀眾中有人提議:「那就報警啊,請警察來幫你算算這筆賬如何?」
不用報警,發現這裡亂鬨鬨的,早有兩名在候車室內維持秩序的車站派出所民警分開圍觀人群走了進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警察同志,我被他打成重傷了。」
那名小偷的口角中還在不停流出鮮血,再加上被他用手抹來抹去,鼻尖以下的小半張臉上都是血,的確像是傷勢很重的樣子。至於有多重,當然只有他和吳明兩人心中有數。吳明清楚,剛才左腳用力一勾對方下巴的動作,肯定讓他在猝不及防下咬破了舌尖,不然不會流這麼多血。
「怎麼又是你?」
顯然這名小偷在候車室內作案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可是,當兩名民警順著小偷手指的方向,一眼看見坐在位子上的吳明頓時笑了。
「邪神老大,我們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今天這是怎麼了?」
「他手裡拿著的是我的手機。」
「知道。這傢伙是我們派出所的常客了。不過,你出手也太重了點吧?即便他是小偷,要是真打出傷來,你還是要負責的。我想,這一點不用我說你也清楚吧?」
「清楚。剛才他還在和我討論是我的手機值錢,還是他治傷的花費高。」吳明淡淡地說:「要不你們先評估一下我手機的價值?要是夠的話,就當是賠給他的醫療費吧。」
雖然吳明斷不了惹事,可將軍城內的民警卻都知道,他做事一向爽快。所以聽到吳明這樣說,其中一名民警先是拿過依然在小偷手中的手機,只看了一眼就笑了。
「吳明,這破手機是你的?」
「怎麼?」
沒有回答吳明的問話,反而扭頭嘲笑那名小偷一句道:「你這傢伙今天也是沒長眼,活該挨揍。就這樣的手機扔到大街上會有人撿嗎?」
「我哪裡知道現在還有人用這種破爛手機?」
聽到這裡,圍觀的人是既想笑又想罵。誰都看得出來,民警的到來非但沒讓小偷害怕,似乎還給他壯了膽。
「你覺得怎麼樣?」
「警察同志,別看我的嘴一直在流血,可這裡的傷不重。關鍵是被他在胸口踢的那腳,到現在還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總感覺肋骨好像斷了一樣。」
看著小偷胸前那個明顯的鞋印,民警點點頭對吳明說:「得請你跟我們走一趟了。」
「休想,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耽誤我坐十點半的動車。」
雖然吳明動不動就惹點事,事後又總能找到正當防衛的人證,卻一向很配合警方的工作。可是今天吳明的口氣卻完全不同了。都知道「邪神」的綽號不是白叫的,沒有哪位民警願意輕易招惹他。
所以當其中一名民警剛開口對吳明說:「不用天王老子,有國家法律……。」
就被另外那名民警打斷道:「你是不是有要緊的事情要辦?要不這樣行嗎,我們折中一下。知道你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再說這次的事情起因不在你。乾脆你指定一個人陪著,我們去醫院給他檢查一下傷勢。若是沒事最好,回頭該怎麼處理他就怎麼處理。若是傷勢果真有些重,就讓那人替你暫時支付一部分醫療費,如此兩不耽誤如何?」
「可以。」吳明剛說到這裡,廣播中就傳來他所乘坐那趟列車檢票的提示。因為是過路車,僅僅在這裡停留三分鐘,所以吳明想了想,一邊站起來一邊對那名民警說:「你們聯繫一下這個電話號碼吧。」
隨口報出一個號碼,背起雙肩包,伸手接過民警手中自己的手機就向檢票口走去。
見自己的同伴還想制止吳明,那名民警急忙拉了他一把,並立即撥通了吳明提供的手機號碼。
「你好,哪位?」
電話剛撥通,就聽到話機中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那名民警不由微微一笑,心想都說吳明身體有問題,從來不追女孩子,今天可算是有了新發現。
「你好,我是車站派出所的民警。吳明剛才因為誤傷了一名偷他手機的小偷,而吳明又急於要乘坐十點半的火車離開,所以便給我們留下了你的電話。希望你能來一趟,陪著到醫院給小偷查查傷勢。」
「我要是沒時間,你們是不是要把吳明留下來?」
「是啊。」
「那好吧,你們把那名小偷帶到我這裡來吧。」不等那名民警反應過來,電話中的女聲接著說:「人民路四十五號,國安局大院。你們到人民醫院給小偷檢查傷勢的話,剛好是順路。」
「國安局大院?請問您是哪位?」
「林佳。要是你們實在不方便,我也可以過去。」
「對……對不起,不用勞煩您了,我們自己處理好了。」
掛斷電話,看著隨人流漸漸消失在通向站台出口處,吳明背著雙肩包的背影,兩名車站派出所的民警頓時有些犯傻。誰都弄不清楚,一個將軍城有名的混混,何以會有國安局局長的電話。出奇的是,對方竟然願意出面替吳明做這樣的小事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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