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瑰一腳踢開門的時候,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一動不敢再動,霎時就揮手制止了身後的人沖入。
他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連呼吸也凝注了。
青釉和容婆,分別被綁著手堵著嘴,刺客手上兩把刀,分別置於兩人脖子下。
他心猛然一疼,看著青釉無助的眼神,心中頓時狂怒無比。
「放下刀,她若有分毫損傷,我必剝你皮,蝕你骨,教你生不如死.」竇瑰咬著牙,臉色鐵青著一字一句說道。
「你說的她,是誰?」熏尤將青釉脖子下的刀子逼近幾分,懶懶說:「此刻,該撂狠話的人,似乎不該是你吧。」
竇瑰想要前進兩步,卻又堪堪收回步子,生怕驚到刺客,讓她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來。
「你若此刻放了他們,我答應,保你性命。」竇瑰攥緊了拳頭做著讓步,只盼著刺客手下的刀子別傷害到她們。
「呵呵,侯爺,剛剛我才聽到你惡狠狠地說,要讓我將我剝皮削骨,你的話,我究竟要信哪一句呀。」熏尤聲音冷漠地說道。
竇瑰氣急,卻又無可奈何。
青釉和容婆,如今都在刺客手上,命懸一線。
「那麼,你究竟想如何?」竇瑰壓低著聲音,滿目怒火。
「很容易,我也只不過是想要活命而已。為了顯示我的誠意,這樣吧。」熏尤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左邊的青釉,又瞥了一眼右邊的容婆,字字鏗鏘,「選吧,兩個人,放一個,留一個。」
竇瑰看了看青釉,又看了看容婆,咬牙道:「你敢和我談條件,你最好兩個人都放了,否則我……」
「聽不懂是麼。」熏尤悠然打斷他,霎時間竇瑰的話就止住了,並且立刻後悔起來,他想要上前一步卻被狠狠喝住。
「那麼,我改變主意了。」熏尤揚起下巴,兩把刀反射著冰冷的光。似乎她每說一個字,都是在他心口紮上了一刀:
「兩個人,殺一個,放一個。」
青釉目光陡然悽厲起來,她掙紮起來。
而刺客似乎是對她的掙扎十分不滿,狠狠地踢了她一腳,將刀抵著她的胸口說道:「再亂動姑奶奶先剁了你一雙手,再剁了你腳,最後把你心挖出來,看看這位侯爺會不會憐香惜玉,為你心疼幾分。」
「你敢!」竇瑰臉色似乎又白了幾分,但卻手足無措,徵兵沙場無所畏懼的他,竟然此刻如此進退兩難。
「選好了沒有,侯爺。」熏尤靜靜地說道。
「你敢殺他們之中任何一個,我發誓你休想走出竇家大門!」竇瑰咬牙,摸上腰間的佩刀。
「除非,你連另一個的命也不要了。」熏尤冷笑一聲。
竇瑰剛剛才搭上佩劍的手,緩緩地,無力地又放下。
他沉默良久,目光駭人地盯著熏尤。
「哦,難以抉擇要誰死啊。「熏尤殘忍地冷笑一聲,」不如小人幫你隨便選一個好了。」
她緩緩舉起左邊的刀,看著竇瑰臉色巨變,然後手狠狠往下扎去,瞄準的,正是青釉的心臟!
此刀下去,青釉一定會瞬間斃命!
「慢著!」
刀在瞬間停住,就在離青釉胸口不足一寸遠的地方。
竇瑰臉色慘白,一點兒也沒有侯爺應有的氣度與氣勢,滿眼的絕望。他緩緩地閉上眼,手巍巍然舉起。
容婆陡然落下了一滴辛酸淚。
他的手,指向了右方:「我……選她。」
熏尤冷笑著舉刀,朝著容婆刺去,同時竇瑰手迅速握上了身側的刀。
青釉看見了竇瑰這個小動作。竇瑰定然是打算在她殺死容婆另一把刀無暇威脅到青釉的剎那,將刺客一擊刺死。
她陡然奮不顧身地側過身子,憑藉著腳力一下蹬腿擋在容婆面前,熏尤刀收勢不及,刀刺入了青釉的腹部。
熏尤的眼底布滿疑惑與驚訝,竇瑰眼底瞬間閃過驚痛的光!
「不!!」他嘶吼一聲想要上前,熏尤卻立即在青釉暗下小動作的提醒下,將刀架在了青釉的脖子上。
雖然只與她有幾眼對視,但憑藉多年的默契,熏尤很快明白了青釉的想法。
熏尤看著青釉腹部流出的血,聲音里也少了幾分冷靜,但卻依舊冰冷,她說:「竇侯爺,方才不過是小人的一個玩笑。小人不打算傷害任何人的。如今這位姑娘重傷,只怕若不早些醫治,不出半刻鐘就會性命不保。」
竇瑰看著插在青釉腹部的刀,心中是撕裂一般地疼痛。
那樣鋒利的刀……是真的,刺入了青釉那樣單薄的身體嗎?
他才承諾過,絕對不會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拳頭緊緊攥住。
明明早就在心裡下定了決心,即使是以性命相搏,也要護她周全!
看著他目光森寒,熏尤怕事情發展到無法控制的地步,說道:「侯爺,若是要我此刻便放了她,也可以。小人還是最初那句話,放一人,留一人。但是,小人實在沒有把握能夠成功脫逃侯爺府那成百上千衛兵追殺,所以,還需要一些保障。」
「說!「竇瑰腦中空蕩蕩一片,整個目光和心思全在青釉身上,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如果再這樣拖下去,她也許真的會沒命!
「侯爺府里,自然是侯爺最為尊貴。如果侯爺重傷,那麼整個府必然會亂作一團,自然追殺小人的人便少了許多。「熏尤淡淡地說道。
竇瑰身後的人一驚,立刻脫口而出:「侯爺不可!弓箭手準備!」
「放肆,這裡容得你們說話嗎?!「竇瑰立刻喝聲道,」都給我退下!」
青釉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流血。
在這樣下去,她會死。
他竇瑰這一輩子,什麼都可以不要。但,決不放棄她。
竇瑰刷地一下抽出佩劍,丟在地上。然後抽出靴內藏著的短刀,緩緩地將刀刃對準自己的胸口。
青釉似乎已經暈厥過去。
容婆目光里滿是驚恐,然而嘴被堵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多想告訴他,這是陰謀!侯爺,這都是陰謀!然而她卻只能看著自己如孫子般疼愛的小侯爺,將刀刃對準了自己。
熏尤餘光觀察著容婆的表情,殘忍地旁敲側擊:「侯爺可小心點刺,傷淺了我可不放人,不過傷重了,萬一死了,小人罪過可就大了。不過聽說皇親國戚死了都有喪玉鎮壓,能夠一睹那玉的風采,倒是也不錯……」
容婆頓時抬頭驚怒地瞪著熏尤。嘴裡嗚嗚呀呀地卻成不了語句,只能看見老淚縱橫卻什麼也說不清楚。
她是故意的!
更可怕的是,容婆看見熏尤騰出的另一隻手摸到了腰間的暗器。
她根本就是想取侯爺性命!她根本想要得到朝月璧!
竇瑰咬牙,狠狠地將匕首刺入了胸口,頓時血花四濺.
「嗚——「容婆近乎崩潰,然而一抬眼,卻看到了熏尤別有深意的目光。
奇妙的是,一瞬間,她竟然也看懂了這個目光。
她陡然回想起剛剛青釉說過的那句話。
——但是,在絕望里走向終結的,只有你一個。
她絕望地看向熏尤,目光中是無盡的隱忍與憎恨:你們,好狠的一顆心!
她容婆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最在意的,正是侯爺的安危!
小侯爺……我的小侯爺啊。她們是梁氏的遺孤,她們是夾帶著滿腔的仇恨蓄意接近,你不要傻,不要去把心交給一個仇人!
可恨她滿腹的吶喊,最終只能化作嗚嗚的幾聲掙扎。
侯爺的血越流越多,容婆絕望地嗚咽。
罷了,她老了……
終究,不能再為竇家出力了……
心一橫,她陡然奮力向前,撞在了熏尤的刀口上,血噴涌而出,傷口深可見骨,幾乎是片刻,就沒有了氣息。
熏尤看了看周圍,小心翼翼地放下青釉。手中幾支暗器擲出窗外頓時聽到三聲慘叫,她朝著暗器擲出的方向騰地一下掠出窗外。
士兵們想要追。然而青釉卻氣若遊絲地喊了一聲:「疼……」
竇瑰顧不得胸口的傷,三兩下踉蹌著奔到她面前,無比輕柔卻又似擔著千斤重一般,將她小心翼翼擁入懷中。
聽見了她喊疼,他立刻截下去追此刻的衛兵,喝道:「統統給我去請大夫,把雒陽城裡的大夫都給我請來,要快!!趙領事去宮裡請御醫!」
他仿佛聽見她的聲音卻又聽不大清,幾乎哽咽了,慌亂地說:「你別說話了,你一定要活著,我命令你不准死……還不快去!騎馬去,傳我口令可用軍馬!」
士兵們被這麼一喝,連滾帶爬地去取馬了。
然而她還是想說話,他連忙湊近了耳朵去聽,這才聽清,她說:「容……婆……你說,她很重要……她不能……死……」
就因為這個!
她捨身為容婆擋刀,竟然只是因為他曾經輕輕淺淺地一句話?!
她怎可這樣傻!
在他竇瑰心裡,還有誰,會比她更加重要?!
沒有,根本沒有!
他看向一遍的容婆,面色青白已然沒有生命跡象。他緊緊地抱住了她,可恥的是,在看到容婆屍體的一剎那,他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
幸好死掉的,不是她。
「阿瑰……你傻……就算我……死一百……次,你……也不能……死……「說著說著,青釉嘴角沁出了血。
「別說話了……別說……」竇瑰顫抖著緩緩放開她,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腹部的那把刀。
「真……可惜……」青釉緩緩抬起手,努力揚起一絲微笑,」原來,直到死……我依舊……成不了……你的……妻子……」
青釉還想要說什麼,卻再沒有氣力了,眼睛只能在掙扎中緩緩地閉上。
看著她閉眼的剎那,竇瑰覺得血液瞬間凝注了。
抱住她,細細地感覺到她的心跳,他才回過一些神來。
「不要死。」竇瑰喃喃,想要狠狠抱緊她,卻又不敢亂動分毫,此刻的她脆弱得像是風中一片落葉,一捏就碎,他將臉貼近她的微涼的額頭:
「我會娶你。我們馬上就成親好不好。我竇瑰,今生今世,只娶你一人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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