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斯特遞交了報告之後,就留在了特使波將金大人的門外。現在,這間會議廳里只有特使大人與那個戴面罩的奇怪女人。
瓦赫蘭摘下面罩,她那半張金屬構件的臉倒不會因為被悶住而流汗,但她很不喜歡被束縛的感覺。
本以為周培毅在與潘諾亞人的會談中會有一場大戰的她,也馬上表達了自己的不滿:「雷區蹦迪?就這力度也叫蹦迪?」
周培毅已經開始漫不經心地泡茶,一邊忙一邊回答說:「確實不算啊,我是個優雅的人,你看啊,我這人身上確實沒有什麼藝術細胞,但高雅,總是要追求的不是?比起蹦迪,在雷區上跳一支優雅的芭蕾,不是更好嗎?」
「那挺沒意思的。」瓦赫蘭接過一杯加了很多很多方糖的紅茶,放到一邊。
「如果一開始就把有趣的事情做完,後面的工作就會變得很乏味。」周培毅坐到靠背椅上,「就像是一場宴會,總要把餐前甜點和開胃菜享受完,才會開始吃主菜吧?」
「不,我喜歡吃的東西,一開始就要吃。」
「真是個沒耐心的孩子。」
「流民如果不搶,就會餓肚子。好吃的東西,必須一開始就抱著決心去搶到嘴裡。不管有多少人會因為我挨餓,只要我能活下去。」
「但你能活下來,是因為很多流民讓出了食物給你。」
瓦赫蘭愣了一下,緩緩說:「你說的對,他們知道我不一樣。」
「就算你是普通的孩子,總還是會有人為了你能活下來,委屈自己的。」周培毅平淡地說著,仿佛很多悲傷的故事早就印在他的腦海,「你想家嗎?」
「不,你們的那個通訊器,科爾黛斯給我傳過來他們的圖像,我很喜歡。」
「我說的是拉提夏的家,那個山洞,那個衛星,你會想要回去嗎?」周培毅問。
瓦赫蘭堅決地搖頭:「不可能,我怎麼會想要回到那裡去,那裡只有我不喜歡的記憶,痛苦的記憶。」
周培毅點頭表示知曉,說道:「閒聊就這麼多,我們還是說說正事吧。」
「你打算怎麼做?」
「如你所見,我今天並不是在潘諾亞人的雷區上蹦迪,事實上,我在想辦法尋找他們的雷區。」周培毅說,「我在潘諾亞初來乍到,不管這裡的人能給我提供多少情報,都不能百分之百、絕對準確。我要找到真正讓潘諾亞人感到不可割讓的利益,個人的利益。」
「但今天和你說話的那個東西,比較沉得住氣。」
周培毅點頭:「是,那個叫做雷卡爾的潘諾亞內相,很有可能是潘諾亞真正的買辦。他的情緒非常穩定,甚至他身邊的外事大臣納斯也是。不過,他們還是露出了破綻。」
「我沒有看出破綻,他們都是看上去就很討厭的那種貴族。」
周培毅笑了笑,說道:「像雷卡爾這樣年紀的成年男性貴族,尤其是能力者,他每分鐘呼吸十到二十次。呼吸的頻率和心跳就像是兩個波形,一直在不斷循環,非常規律。我提到潘諾亞主權,和潘諾亞人語言的時候。他呼吸稍有加快,但是心跳的頻率非常穩定。我提到強迫潘諾亞大公與貴族到卡里斯馬生活的時候,他也沒有異常。但,當我提到潘諾亞的那些邊緣人的時候,他的心跳加速了一點點,而呼吸則稍有停滯。
「這是情緒緊張時的自然反應,如果沒有針對這種反應進行專門的訓練,哪怕是再老謀深算的貴族也會露出馬腳。我的話題不斷改變,深入,所以成功測試出了這個雷卡爾真正在意的雷區。就是潘諾亞的這些『半貴族』。」
瓦赫蘭有些發愣,一臉嫌棄的表情,皺著鼻子說:「這是哪來的辦法?我實話說,你要是觀察的這麼細,那也怪噁心的。」
這是我父親有可能會使用的觀察法。
周培毅沒有回答瓦赫蘭的問題,而是繼續說:「不過,這是雷卡爾的雷區。他身邊的那些人,那些潘諾亞的貴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還真是複雜。」
「是,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內部的利益就一定是這樣複雜的。」周培毅解釋說,「就像一家人,有人喜歡吃肉,有人喜歡吃菜,有人喜歡喝酒。一桌子飯,如果有肉有菜也有酒,那每個人都可以大體上滿意。」
「但.......如果你這傢伙要給他們去掉一部分飯菜?」
周培毅很開心瓦赫蘭不僅跟上了自己的思路,並且真的開始像科爾黛斯一樣接話:「是,如果我拿走了桌子上的肉菜,喜歡吃肉的人就會不滿意。當然,吃菜的人可以分給他一點菜,喝酒的人也可以分給他一點酒,但他自己絕對不會滿意這種處理,他還是希望能吃到肉。」
「一個穩定的利益共同體,就這麼被打破平衡了嗎?」
「沒有說的這麼簡單,但是把它們的利益分隔開,把獲得利益的人分割開,用不同的策略去對付,他們自己就會陷入內鬥和瘋狂。」周培毅說,「一定會有人為了守住自己的餐盤出賣這個本應該團結的整體,也一定會有人為了不丟失自己的根本,把其他所有人都綁在一駕停不下的馬車上。」
「那雷卡爾呢?」
「他是這些人的首領,卻不是統合所有利益的人,不是分配利益的人,更不是創造利益的人。他只是個被選出來的代理人。」周培毅笑了笑。
瓦赫蘭大概理解了周培毅的想法,但她的問題依然簡單直接:「那我接下來做什麼,你需要我拿走餐桌上的盤子嗎?」
「不,我需要你把端盤子的人吸引走。」周培毅拿出了一份閱後即焚的文件,交給瓦赫蘭,「這是佩斯特掌握的,潘諾亞境內作為『非貴族』的邊緣能力者,也就是僱傭兵。我在裡面選了一些,你來找到他們。」
「這次還要耳朵嗎?」瓦赫蘭明知故問。
周培毅的聲音變得冰冷:「不,這些人死不足惜,我不需要你帶回來耳朵來證明你完成了工作,我需要你每一次下手,都使用不同的方式。但一定要乾淨利落,不要虐殺。」
這是只有瓦赫蘭能完成的工作,她自己也非常了解,自己到底多麼適合執行這樣的任務。
她點頭把文件收起,然後很快就離開了房間,離開了潘諾亞國賓館,離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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