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嬤嬤快步走到方慕笛跟前,看著她問道:「可知道我?」
方慕笛點點頭道:「知道,書兒跟我提起過。」
「喝了多少?」唐嬤嬤端過那碗黃蓮粥,湊到鼻端仔細的嗅著。
嫣紅稟道:「不多,就喝了一口。」
「這個粥,」唐嬤嬤面色發沉地將粥碗放在桌上,冷聲道:「用心歹毒!幸好你夠小心,只喝了一口。」
看見她的面色,饒是方慕笛心頭早有準備,也吃了一驚,問道:「可有什麼問題?」
唐嬤嬤吩咐初雪,道:「你去找小侯爺,鄉君不能再留在這裡,立即返回鄉君府。」初雪領命而去後,她才緩和了面色看向方慕笛,道:「粥里加了能令女人絕育的藥,分量很足。」
「那……可如何是好?」嫣紅驚得一張臉刷白,子嗣對任何一個女人而言,都是至關重要之事。再怎麼年輕美貌,若不能留下一男半女,待年老色衰之際,還會有什麼依靠。
更何況,方慕笛只是一個良妾,根基太過薄弱,一身都繫於崔晟一人而已。
聽了唐嬤嬤的話,方慕笛卻不甚在意。因為從小的成長環境,親身體會過父親方柘的不負責任,兄長方孰才的沒出息,她原本就沒有把希望放在男人身上。
如今她有了鄉君的名分,就能保障到她和胡姨娘的基本生活。她的要求很低,對錦衣玉食更沒什麼渴望。如果可以,她寧願自梳了頭獨立女戶,根本不願嫁給崔晟做妾。
沒有子嗣而已,在她心頭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她這樣想,她身邊的人卻不這樣想。眼下當務之急,是要找大夫來替她診治驅毒。雖說只喝了一口,但對身體的影響誰也不清楚。
唐嬤嬤是受了靜和的吩咐,自然很重視此事。
不得不說,崔晟骨子裡將世俗規矩不放在眼裡的桀驁,和靜和如出一轍。也只有靜和手下的心腹嬤嬤,才敢做出這個將方慕笛立刻送回鄉君府的決定,絲毫不懼侯夫人的不悅。
「不,」方慕笛想了想,拒絕道:「侯夫人原本就不喜我,我要是就這樣走了,恐怕她更厭惡於我。」
「你不走,難道她就會喜歡你?」唐嬤嬤反駁,看了一眼嫣紅,道:「別傻站著,替你家姑娘收拾一下。這些細軟揀要緊的收了,其餘的我量她們也不敢剋扣。」
她言之有理,方慕笛也就不再反對,嫣紅手腳麻利地收拾起她的妝奩匣子來。
過了約莫兩刻鐘的功夫,初雪進房稟道:「主子,馬車已經在二門處候著,我們這就走。小侯爺說了,他處理完這件事就來。」
唐嬤嬤點點頭,道:「路上小心些。」她還要留在這裡,看住這碗粥。
當夜,歸誠候府里雞飛狗跳。
崔晟的臉色,比那鍋底還黑,他看著跪在面前的芸娘和嬌兒兩人,道:「是不是覺得,爺的話可以不當回事?」
原本是他大好的日子,京里他交好的那些紈絝都來給他道賀,慶祝他終於抱得美人歸。他喝得半醉,心裡美滋滋的想著新房裡那個等著他的美人兒,結果就給他來了這麼一出。
侯夫人坐在主位上,沉聲道:「你也別問她們,那碗粥是我讓人端去的。怎麼,為娘還不能賞你妾室一碗粥?」
鄭氏姿態嫻雅地坐在椅子上,淡淡道:「一碗粥,從廚房裡端出來到新房,中間經過了哪些人的手尚未可知,小侯爺你著什麼急?」
後宅中事,那就是一本糊塗賬,何況這其中還牽扯了這麼些人。之前那個管事媳婦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這件事中就數她身份最低,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推出去當了炮灰。
她是看不慣方慕笛,仗著一副狐媚子長相勾搭上了小侯爺。但這不意味著她沒腦子,要在侯夫人賞下的粥里做手腳。
「哼!」崔晟一拍案幾,霍然而立,道:「這件事,我也不想繼續追究!」
聽他這麼說,幾人剛要鬆一口氣,卻聽見他繼續道:「後院的女人太多,就勞煩夫人將她們全都遣了!什么姨娘通房,我一個都再不想見到。」
侯夫人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仿佛不再認識自己的兒子。但崔晟要處置妾室,她這個當母親的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橫豎崔晟膝下不缺子嗣,少些女人也是好事。
她一拂袖子,起身離去。那管事媳婦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在心頭慶幸她躲過了一劫,跟在她身後離去。
芸娘和嬌兒兩人呆愣在當地,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鄭氏淡淡地看了崔晟一眼道:「夫君這話,可當真?」
「當真。」崔晟的臉上,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到底是誰下的藥,他懶得去分辨追究,左右逃不出他的這些女人。
既然如此,那就一個都不要好了。
自從心頭有了方慕笛之後,他連應付這些女人都覺得不耐煩。與其敷衍她們,還不如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既然不喜歡了,何苦要為難自己?
鄭氏垂眸道:「我知道了。」
這個結果,是她所沒有預料到的。沒想到,芸娘的自作聰明,反而替她自己掘了墳墓。方慕笛,原來是崔晟的逆鱗。
芸娘這會才反應過來,渾身像篩糠一樣的顫抖起來,膝行到崔晟的腳下,淒聲道:「爺,芸娘這一顆心都在您這裡,您不要我了,還讓我怎麼活?」
她的哭聲驚醒了嬌兒,嬌兒如遭雷擊一般,大叫一聲撲到崔晟膝下,道:「爺,您說過,最喜歡嬌兒的,是不是?」
「奴家,奴家錯了,不該去找她的麻煩。但奴家只是嫉妒,嫉妒她能得了爺的看重。」她哭得梨花帶雨,這眼淚能打動最鐵石心腸的人。
「求您了,爺!不要趕走嬌兒。」她聲聲哀切。
可惜,在她面前的,是崔晟。
呆霸王這個名號,或許有幾分是裝出來的。但是,崔晟骨子裡便有著任性妄為的狂傲。他不喜歡的事情,無人能勉強得了。
此時,他皺著眉頭看了腳下兩人,對鄭氏道:「都交給你了,不出人命就行。」今日是他大好的日子,不宜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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