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看在她剛剛遭了一劫的份上,暫且放過她這一次。
布置了明日交上一支桃花的功課,孟先生宣布放學。
待孟先生走了,眾女才輕鬆下來。喬彤萱揉了揉疼痛的手腕和脖子,走到吳菀晴的面前,仔細端詳起她繡的這支海棠。
「晴妹妹的繡藝,是越發精進了!」喬彤萱贊道。
吳菀晴面色微微一紅,謙虛道:「不敢當萱姐姐的贊。」
「好就是好,這麼謙虛幹什麼!」喬彤萱大大咧咧的一笑,對著方錦書道:「書妹妹,你說對嗎?」
方錦書收拾著自己面前的針線筐子,笑道:「要我說,你還是來誇誇我吧。」
喬彤萱故作吃驚,道:「書妹妹的刺繡水平只應天上有,人家哪得幾回聞?幸好我就在這裡,每日都可見到。」
聽她二人說得如此俏皮,吳菀晴掩面笑了起來。
幾人說笑著出了門,在女學門口道了別。
回到方府,才換了家常衣裙,紅霞便來說,大太太請她回來了就過去一趟。
「母親,您找我?」方錦書踏入房門,見了禮坐在司嵐笙的下首錦凳上,揚臉問道。
早上那會人太多,司嵐笙不便和她說先皇太后之事。便讓紅霞留意著,剛剛一放學就將方錦書叫過來,摒退了下人和她說話。
「書兒,你可知道英烈皇太后?」
方錦書點點頭,道:「先皇太后的事跡,全天下無人不知。」
「那你可知道,她的生辰正是八月十八?」此言一出,司嵐笙有些緊張的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回答。
卻見方錦書眼睛一亮,喃喃自語:「八月十八?」
英烈皇太后的事跡天下皆知,可她的生辰沒幾個人知道。她前生嫁給太子時,英烈皇太后就是一個傳奇,後來的祭祀也只會在她的忌日舉辦,而非生辰。
因此,就連她後來成為了皇后,乃至皇太后,也沒有去關心過英烈皇太后的生辰。
這個時候,母親提起這件事,時間又剛剛是在她失蹤後不久。這其中的含義,耐人尋味。
想了想,方錦書試探著道:「女兒能從拐子手裡逃出來,要多虧了在八月十八那日做了一個夢。」
果然,司嵐笙身形微微一顫,方錦書便知道自己猜對了父母的打算。
她將聲音壓得更低,輕聲道:「母親,女兒事後想起來,是一位面容堅毅,右眉骨上有一顆硃砂痣的貴夫人託夢給我,指點女兒逃出生天。」
司嵐笙一驚,先皇太后的畫像,連她也只在入宮朝覲之時見過一次。隱約記得,在她右眉骨上是有一顆很顯眼的硃砂痣。可是,方錦書怎麼知曉?
她從來就沒有進過宮,更不可能見過先皇太后的遺容。
難道,果真是先皇太后給女兒託了夢?這件事,不可能有這麼巧。
方錦書心下瞭然,既然要借英烈皇太后的名義進入淨衣庵,這件事就要從她自己開始相信。否則,一個欺君罔上的罪名扣下來,方家誰也吃罪不起。
「母親,您得信。」
方錦書看著司嵐笙的眼睛,語速緩慢而堅定。英烈皇太后的遺容,在前世每一次祭祖時她都會見到,但她沒法開口解釋。
不如,就讓母親心頭半信半疑,到時才不會露了破綻。
被她沉靜的目光看著,司嵐笙情不自禁的點點頭,道:「書兒你想好了?母親只擔心你過不慣淨衣庵的日子。」
「這一去,至少得大半年。說不定,連過年都回不來。」
「母親,您可知今日女兒去學堂,聽到了什麼閒話嗎?」方錦書道:「我不想這一生都背負著這等名聲過活,再怎麼辛苦,也能熬得出來。」
唐元瑤在她面前如此囂張,敢公然踐踏她的名聲。這還是在學堂里,她有所收斂。由此可見,在外頭還不知道傳成了什麼樣子。
她不會計較唐元瑤的態度,其實也不在乎名聲對於將來婚事的影響。對她來說,經歷過前世的大起大落之後,一顆心早已燒成了灰燼。
在她心裡,拯救方家滿門,是支撐著她向前的唯一動力。在今日,還多了一些要改變身邊姐妹悲慘命運的願望。
只是,這麼多要做的事情,方錦書好像唯獨忘記了她自己。
將來會嫁給一個什麼樣的人,過怎樣的日子,這對她而言根本不曾在意。前一世欠下的債,身為負債之人,哪裡還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方錦書之所以在乎名聲,只因為名聲上有了污點,會影響到她的目標。
司嵐笙心頭一緊,旋即怒道:「誰欺負了你?我這就去拜訪他們府上,好好問問他們是怎麼教女兒的。」
「母親別急。」方錦書忙按住司嵐笙的手,道:「母親的頭疾還沒好,萬不可動怒,女兒沒事。」
「而且,這悠悠眾口,母親就算堵住了這家,總不能挨家挨戶的解釋去吧?」方錦書溫言道:「所以,去淨衣庵走一遭,女兒是勢在必行了。」
「父親既然有了這麼好的門路,女兒也長大了,懂得如何照顧自己,母親不必擔心。」
她的聲音中,有一種奇異般的安撫力量,讓司嵐笙激動的情緒慢慢緩和下來。方孰玉已經跟她分析過了利弊,作為當家主母,她當然知道京中時下對女兒不利的傳言。
嘴長在別人身上,京中百姓又最好熱鬧說些是非。別說她了,哪怕是皇帝,也堵不住這流言蜚語。不過流言傳起來快,消散的也快。對付流言最好的方式,不是堵而是疏。
事已至此,司嵐笙已經認清了事實,定下心神道:「既然要去,我請孟先生來一趟。宮廷禮儀,你也得學起來了。」
以先皇太后的名義,在進去前,帝後都會召方錦書覲見。
她原先總想著她還小,那些嚴苛的禮儀規矩,也就沒有讓她學。但眼下,不學不行了。幸好,有孟先生這麼個現成的教習嬤嬤,臨時抱佛腳練習起來,先把入宮的事對付過去。
方錦書點頭應下。
宮廷禮儀她熟得不能再熟,但她也需要一個契機來進行合理解釋。
這位孟先生,正是慶隆帝登基之後放出來的這批宮人之一。在前世她也並不認識,做老師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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