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易豐的話,顏人玉不以為意,指著那個死去的海刃說道:「殺一人是殺,殺百人也是殺。」
易豐第一次錯手殺人,內心無法平靜,此刻男子的話就仿佛在重重迷霧中為他指明了一條道路。
顏人玉腳步重重的踩在地上,一根木棍彈起,他腳微微用力,木棍穿透了三人,三人死去。
「誰若大聲說話,我會讓他先死。」他轉頭對眾人說道,然後移開了步伐,給易豐讓路。
易豐重新撿起了刀,慢慢朝著倒下的眾人走去。
顏人玉的話依舊在他耳邊響起,「殺百人作惡之人,救千人無辜之人,才是仁慈。」
「你已經放過了他們一次,他們不悔改。你放過他們第二次,他們還是不會回頭。」
易豐的腳步踉踉蹌蹌,眼神呆滯,一步步走近眾人。不少人驚恐中不敢大聲呼喊,確實掙扎著想要爬出門去,結果又被顏人玉殺死數人。
顏人玉笑容愈發的燦爛了,繼續說道:「四大家亦正亦邪,殺人也是從不留情,你若不敢殺人,今後怎麼繼承家業?」
「他們該死,不用怕什麼。」
易豐聽到後,也是喃喃道:「對,他們該死,連幾歲的小孩都殺。」他恍惚間想到白日還和那個叫做妮妮的小女孩兒用糖換鳥。於是他的眼中殺氣更重。
他來到一個人的面前,緩緩地舉起刀來。
那個人苦苦哀求,「求求你不要殺我,我還…」
突然,易豐痛苦坐在地上,「我做不到。」
剛剛求饒那人沒有說完話,就見顏人玉凌空一指,那人吐血而亡。
他略帶嘲諷道:「他們已經無可救藥了,你為什麼還在猶豫?殺死他們就是如此的簡單,你只需要輕輕揮動手中的刀,就能夠救不少人,怎麼做由你決定。」
易豐的眼神失去了神采,內心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殺、殺、殺光他們,只有這樣才是仁慈。」
但是另外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要,這些人已經沒有反抗之力,殺不殺他們都一樣,你練武是為了救人,為了那個目標,不能現在就隨便殺人。」
上官悒風臉色痛苦,內心極為糾結,客棧所有人的死去對這位少年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從小到大,他沒有經歷過什麼大的事故,這件事讓內心淳樸的少年明白了好心做壞事。
顏人玉看到少年不停的顫抖,手緊緊的握住刀柄卻始終不能下刀,還是感到有趣。
他淡淡的道:「觀其面,朦朧多變,望其氣,卻是承天之命。這少年是易容了還是被人強行改型換面?不過,若是承天之命墮入魔道,那對魔道將是一個極大的助力。」
他又提高了自己的聲音,「殺了他們未必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你總得給他們一家三口和那兩個夥計一個交代吧。」
上官悒風再也聽不到什麼聲音,心中過只有一個聲音,那就是一定要為他們無辜的人報仇。他重新提起刀,緩緩站起,朝著其他人走去。
忽然,一聲佛號傳來。
「阿彌佗佛,小施主不要誤入歧途。」
門外,一個身穿布衫,油頭粉臉的小光頭走了進來。身上未穿佛衣,頭上未印佛戒,大大的眼睛,烏黑濃密的眉毛,嬉笑著走了進來。
顏人玉笑容微微收斂,看到年輕的小和尚,淡淡問道:「佛門的小和尚?你來做什麼?」
「貧僧至千里之外得知此處有血光之災,特來超度念經而來。」
顏人玉聽到這個小和尚的瘋言瘋語,不禁搖搖頭。
「你若千里之外就能得知為何不能阻止?」
小和尚聽完之後,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笑嘻嘻道:「是呀是呀,看來說謊果然不是我擅長呀。」
他找了個桌子抬起屁股就坐下,扭頭看了一眼有些魔症的易豐,淡淡道:「為善乃從心中出發,有感恩方得敬畏,有敬畏方得仁慈,有仁慈方得人心,有人心方能做好人。」
易豐聽到後,腳步放緩。
小和尚也不管顏人玉在一旁就從懷裡掏出一隻醬雞腿,把油紙打開就大嚼起來。
易豐重複著他的話:「感恩…敬畏…仁慈…人心,人心…」
顏人玉收斂了內心的輕視,頗感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小和尚大口的吃著雞腿,含糊說道:「殺人是救人那是狗屁,你已經放過了他們一次,為什麼不能放過他們第二次?」
顏人玉插口道:「第一次已經牽扯了無辜人,第二次難保不能牽扯更多的人,讓更多的人受傷。」
「去你的狗屁理論,我只知道,每個人都應該掌握自己的命運,你殺了人,亂了心,走的路就變了。」小和尚咽下最後一口雞肉,吮吸了一下手指才說到。
「殺第一人自然心會亂,殺多了也不會再難受了。」
「殺心一起再難消磨,本性也就不再純真,不值得。」小光頭反駁。
「哼,這麼說來,冒著讓人受傷的風險放過這些做過惡的壞人,成全自己的仁義道路是應該做的了?」顏人玉對小光頭的說法不屑道。
「他們殺人是他們的事,你不能替他們做決定。但是你又有什麼資格決定他們的性命?」
「照你這麼說,沒有資格殺他們,那你又有什麼資格救他們呢?」顏人玉用小光頭的話反諷。
小光頭一滯,撓撓腦袋,「你說的也對哈,讓我想一想怎麼回答你。」
易豐眼神漸漸清明,聽著二人的反駁在看著不少強盜從門口逃出沒有阻止。
「不對不對,你這麼說不對。你說的只是一種可能,他們為惡過,未必不能為善,不給他們機會怎麼知道?」
顏人玉冷笑道:「佛經記載,佛祖割肉餵鷹,意圖不再使其殺生。但是結果呢?吃肉是老鷹的本能,弱肉強食是天下的規則。為惡的還是為惡,不能改變什麼。」
小光頭氣惱道:「你這個混蛋,知道的太多了,還得再讓我想一想。」
又過了片刻,小光頭才說道:「你說的還是不對,佛祖割肉餵鷹和這個是兩碼事。老鷹不吃肉就會死,這些強盜不為惡卻依舊可以活著。」
顏人玉背負過手去,淡淡問道:「你主張不殺,可是你們佛門中還有怒目金剛,就連佛都有明王化身,專門殺魔滅惡。這你怎麼回答?」
小光頭猶豫了半天,弱弱的說了一句:「佛魔本是一體兩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是如此。所以,佛滅的是自己,不是殺人。」
顏人玉的手猛地握緊,心中狂震,這句話竟然從一個不到二十歲的一個小和尚口中說出來,如此佛理讓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此子,卻非凡人。
「你說的和這個又無關了,不要和我扯太遠。」
小光頭臉色一紅,不甘心道:「雖然我不能說服你,可是我知道,你所做是為惡,不是向善。我建議的才是為善,你也說服不了我。」
「不過我現在很好奇,你叫什麼,你是小和尚嗎?」
「我叫無果,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和尚,我是這一輩中最帥的一個小和尚,瞧見我剛剛吃素的模樣了沒,帥到你了沒?」
顏人玉有些笑不出來,「你說剛剛吃素?」
「是呀,雞腿不是活物自然是素。你還沒有回答我呢,剛剛帥到你了沒?」
顏人玉揉了揉眼睛,「你真是一個瘋和尚。」
他轉頭問道:「上官公子,你可做出決定?再猶豫的話,外面的人就跑散了,不好追捕了。」
上官悒風聲音沙啞,緩慢卻不容置疑說道:「不殺。」
「聽說你是劍尊的徒弟,絕頂的用劍者不會殺人怎麼能行?殺了這些人,練習了殺人劍,你才能更好的用劍。」
易豐此刻冷靜了下來,一改迷茫,他直視這顏人玉的眼睛,淡淡道:「這是我錯,也是他們的錯。但是殺了他們,我便又錯了。而且,我練習的不是殺人劍。」
顏人玉眼睛眯了起來。
「哦?不是殺人劍,那是救人劍咯?沒想到上官公子年紀輕輕已經開始領悟劍道。」
上官悒風不管他說什麼,只是說道:「為首之人已經得到報應,罪不責眾,沒必要讓所有人償命。該殺之人是應該殺,不該殺的我不會動手。」
小光頭無果嘻嘻一笑,「看來是我說服了他喲,嘿嘿,還不是因為我比你帥。」
顏人玉嘴角一勾,但是片刻後,他望向易豐,眼中流露出一絲驚異神色。
他不敢相信的不是上官悒風說的話語,而是…
他吃驚道:「不可能,剛剛還是承天之命,為何現在我卻看不出,一個人的氣運怎麼可能會變。」
易豐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說道:「人會變的,不過是選擇罷了。你說的對,之前的我太天真了,不過,我還是我,遵從本心。」
顏人玉從震驚中回復了片刻才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時而承天,時而破天。但是我已經在你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我期待著這顆種子發芽之時。」
易豐顏色嚴肅認真:「也許已經發芽了,我因何而善,因何不善。不因人改,不因勢變。」微微頓了一頓,他才說道:「不過,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顏副教主,你可想明白了,今日你做了什麼?」
小光頭無果受到了冷落,不滿道:「說這麼多幹嘛?」看到兩個人沒有人搭理他,他深受打擊,竟然就在身上找起了虱子來。
還好兩人此刻沒有理會他,否則定然是哭笑不得。
顏人玉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笑了,但是看到易豐認真的表情,他收斂了笑容。
「四大家總體實力也許勝過星火教,但是還不至於讓我害怕,今日我殺不了你,不代表就是怕你,懂嗎?」
顏人玉看著此刻的雖為說話,但自信而冷峻的和剛剛的判若兩人的易豐有些疑惑。
此刻的上官悒風哪有之前懦弱害羞的神色,有的只是冰冷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語氣。
凝視了上官悒風片刻,顏人玉方才說道:「有意思,看來,我倒是無意間找到了一個樂趣。」
一邊說著,顏人玉朝著門口走去,「本來睡的好好的,被這些人打擾了。還好,看了一齣好戲。十三血魔死在這裡一個,肯定會有人通風報信,到時候,我看你這個天人命格的人怎麼闖過這一關。還有,佛子,你若是跟他走的太近,當心太早去見地藏菩薩。」
無果咧嘴突出一口口水,「呸,去你的。看不慣我比你帥而已,哼。」
上官悒風淡淡道:「顏副教主,期待我們下次的見面。」
顏人玉哈哈一笑,扶正了頭上的了書生巾,在月色下邁步走了出去。
門外,月色依舊。屋裡,血色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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