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欽劍派在江湖裡頗有威望,素來以收徒嚴苛,規矩嚴明著稱,教出來的弟子大多謙和恭謹,溫潤寬厚。
這一點,從柳承宇身上就能夠驗證一二。
還有剛才那個小男孩兒,小小年紀,就已經能夠克服好奇心的驅使,控制好自己的行為舉止。
兒子與弟子皆是如此,做父親和師父的難道真的可以有那麼大的差距?
曉風想不明白。
「君子盟給了你什麼好處,能夠讓你心甘情願成為它的傀儡?」
柳昭華一聲長嘆,沉重的呼吸里充滿了絕望:「你錯了,被君子盟控制的人,並不是出於利益的誘惑,而是因為它抓住了每個人的弱點,清楚知道那些人最想要的是什麼。因為精準掐住了每個人的七寸,所以才能讓那麼多人為其所用。」
弱點,欲望。
假如公孫散人的弱點剛好是他對財富的極度渴望,那麼柳昭華呢?
「你呢?你的弱點是什麼?」
「是天欽劍派的百年基業,是承宇的平安健康。」
夠了。
足夠了。
這兩點,足以成為許多一派之主、許多為人父母者被威脅的理由。
「把你的竹葉珏給我,我放你一條生路。」
曉風還是心軟了。
柳昭華的話讓她想起了風天揚和蘇菀菀:如果有人以風若清的性命或是毀掉她的一生作為威脅逼迫他們去做一些違背道義的事情,他們或許也會走上和柳昭華同樣的路。
然而,柳昭華不僅沒有領她的情,反而將局面推向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竹葉珏我不可能給你,若是想要,除非我死。」
話音落地,他趁著曉風毫無防備之際以指為劍刺向她的腹部。
小腹之上,莫忘守護。
這一指停在劍身上,令她無力拔劍,而指中之力順勢穿透她的身體,造成一道無進有出的傷痕。
這道傷,倒是徹底打破了曉風的同情,讓她狠下了心。
「很好,很好。」
她單手扣住柳昭華的手腕,雙指利落地在其最薄弱的血肉處戳了個進出,帶出被捏斷的經脈纏在他的腕上。
翻手彈指間,游龍針從袖中飛出,雙針並發,直取其雙目。
柳昭華強忍巨大的疼痛,連續使出幾記鷹踢,絆住曉風的同時也將她踢倒在地,擺脫了她的牽制。
雙手已廢,雙腿還在負隅頑抗,只可惜現在的他已經無力找准曉風的位置,給同樣受傷的她再添重創。
曉風勉強站了起來,拖著右腿緩慢走了兩步撿起柳昭華掉落在地的佩劍。
「我答應過爹此生不再碰剛硬之劍,但是今天,我要破例一次。」
劍氣凜冽,透著點點寒光,如霜的劍身倒映出她被血色侵染的瞳孔。
突然間,狂風呼嘯,天降雷擊,無邊無際的天幕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不斷划過閃電。
「四面楚歌」,十指盡斷;
「五雷轟頂」,四肢分離;
「六親無靠」,軀體移位;
「七魄悠悠」,魂斷當場。
流雲般溫和的飛揚九劍在此刻被賦予了雷霆萬鈞之勢,面無表情的曉風用這套劍法將柳昭華碎屍萬段。
仇人已死,她立劍於前,成全劍對主人的悼念。
風停,雲合,電閃雷鳴不復存在。
曉風拿走了柳昭華以京白玉雕琢刻有「乙亥」的竹葉珏,漫無目的遊走在不知通向何處的路上。
沒有迅速逃離,沒有尋找隱蔽,她似乎是在刻意等著誰。
「數月未見,你的武功又精進了。」
聲音從背後傳來,猶如一柄淬過毒的匕首,插進曉風顫抖的心裡,令她畏懼又噁心。
她強裝鎮定,轉身與之相對,冷冷地回應道:「唐盟主過獎了。」
唐天毅眉眼間滿是欣喜,笑著繼續說道:「數月未見,你的出手也變得狠辣了。若非親眼看見你出現在這裡,我真不敢相信那是你的傑作。」
他始料未及,自己豢養了三年的小貓脫離掌控後成了兇殘的虎。但是,他不僅不會因此感到危險,反而更加期待將她重新攥在手心的過程。
「難怪若弘找不到你,原來你和柳承宇在一起。」
「怎麼?終於忍受不了唐若風那個廢物醜陋的面容,轉而選擇投進俊朗少俠的懷抱里了?」
「可你殺了他的父親,你覺得他還會要你嗎?」
「聽話,跟我回去吧,這世上你能仰仗的只有我。」
唐天毅勾勾手指,像挑逗寵物似的召喚曉風。
曉風的手撫上腰間的莫忘,心中悲憤交加。她提醒自己要冷靜,面對十分了解自己的對手,她不能貿然行事。
「留我在身邊,你不怕落得跟柳昭華一樣的下場嗎?」
「敢要你,自然有信心能降住你。」
「好,只要你把若風身上蠱毒的解藥給我,我就跟你回去。」
「若,風。叫得可真親熱。」唐天毅還在笑著,只是陰鷙的眼神透露出他的憤怒和……嫉恨。
「他對你而言已是顆無用的棋子,這交易你不吃虧,如何?」
「的確不吃虧。」他的笑容消失了,「可是我,憑什麼要交易?」
唐天毅拒絕了她「束手就擒」的條件,赤霄劍帶著毀天滅地的野心,乘著他渾厚的內力山呼海嘯般向她狂涌而去。
勢不可擋的兇狠,鬼入電出的速度,伴著地動山搖的錯覺,曉風未及反應,就已經能夠感受到頸部的冰冷。
她愣在原地,人生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
「若清,想跟我談條件,你還差得很遠。別考驗我的耐心,再有下次,這一劍就沒這麼寬容了。」
唐天毅的這一劍,當世已無人能及,也是他能夠成為武林盟主最好的證明。
曉風輕嘆一聲,低下了頭,默默啜泣:「你有那麼高的武功,為什麼救不了你的兄弟?如果當初你再早那麼一點點,他們都不會死;只要你能救他們,我什麼都能答應你……」
「若清……」
唐天毅以為她會繼續和自己對抗到底,沒料到她會輕易服軟,說出這樣的話,甚至當面哭出來。三年來,她只在得知全家人死訊的時候哭過一次,便再沒有在他的面前掉過一滴眼淚,無論她經歷了多麼痛苦的折磨,無論他對她溫柔還是殘忍。
今日她滾燙的淚水,令一心要馴服她的人恍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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