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堂兄的幫助下,艾格隆很快就在農莊裡安頓了下來。
和上次的經歷相反,這一次他所享受的待遇要舒適得多,而且周圍的所有人都在圍繞著他轉,可謂是春風得意。
短短几天過後,就來到了平安夜。
對普通人來說,這是一個合家團聚、為即將到來的新年而祈福的日子,而對艾格隆來說,他的妻兒現在都在奧地利,所以談不上「團圓」。
但即使如此,為了振奮手下們的精神,他仍舊命令在農莊當中舉辦聖誕宴會,以慶祝自己來到這個離法蘭西僅僅只有一百多公里的地方。
為了討好陛下,查理親王同樣也不遺餘力,他利用自己在當地從小長大的便利,搞到了一大堆物資,都秘密送到了農莊當中。
艾格隆的身邊人,熱火朝天地在農莊當中忙碌著,當入夜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就連奧棠絲王后也偷偷過來捧場,只等他出席了。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艾格隆來到了餐廳當中。
此時外面已經下起了小雪,夜幕黑得不透一絲星光,然而餐廳里卻被燭光照得透亮,再加上那些金屬餐具鋥亮的反光,所以幾乎一切都清晰可見。
艾格隆見過太多奢華的場面,此時的場面只能「簡陋」來形容,不過即使如此,他也能夠感受到洋溢在房間當中的喜悅和興奮,當看到他的時候,所有人都滿面笑容,站起身來向他行禮。
他知道,在場所有人都在向他效忠,他們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他走到了主位上,而這時候,所有人都鴉雀無聲注視著他,等待著他的致辭。
艾格隆驀然想起,在兩年之前,他也是在這座農莊舉辦了一場小小的慶祝宴會,當時只有幾個人在場。
兩年過去了,一切都已經決然不同了。
「各位,晚上好。」艾格隆從容地拿起了酒杯,然後向著在場的人們環視了一圈,「我很高興各位能夠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陪伴著我。既然能夠來到這裡,那就說明諸位都是被我寄託了信任的人。
儘管我希望闖下一番事業,但是孤身一人是不可能做到任何事的,在我逃離了囚籠之後,我有幸得到了你們的幫助,是你們——讓我能夠有資格在歐洲的舞台上說話,也讓我有資格去為了皇位而戰,我無法用語言表達我對你們的感激我保證,無論今後發生了什麼,你們的名字都將銘記在我的心中,乾杯。」
「乾杯!」在他說完了祝酒詞之後,其他人也紛紛拿起酒杯喝了下去。
「陛下。」喝下了一口酒之後,坐在艾格隆旁邊奧棠絲王后,笑著看向了艾格隆,「既然是節日,今晚我們就不要談那些國家大事了,我們說個有趣的話題吧——」
既然特蕾莎沒在這裡,奧棠絲王后就是這裡除了艾格隆之外年紀最大、地位也最高的人,她也是在場唯一的女性,因此她主動承擔起了烘托氣氛的責任。
艾格隆知道她的用意,所以也刻意地配合王后。
「您想說什麼呢?」他客氣地問。
「我一直都對特蕾莎殿下相當好奇,她已經是我們家族的媳婦了,但迄今為止我都無言得見。」奧棠絲王后立刻就問了他,「我想問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說完之後,她滿懷期待地看著艾格隆,顯然對她來說,這是一個很感興趣的故事。
艾格隆猶豫了一下,倒不是他不願意回答,而是自己和特蕾莎結緣,實際上是自己的母親一力促成的、而母親的動機,卻又不太方便說出來。
或者說,在這群人面前提到路易莎皇后,本身就已經夠讓人尷尬的了——艾格隆寧可人們越少想起母親越好。
猶豫了片刻之後,他換了一套說辭。
「您知道,當時我被養在皇宮裡,而身為皇室的公主,特蕾莎也經常有機會進宮參加活動,有一天她的父親帶著她過來,恰好碰到了我。我們見面的時候,她正在植物園裡寫生,手裡還拿著素描簿從她身上看不到任何令人不適的傲慢,反倒有些超脫於萬物之外的疏離感,那個樣子一下子吸引了我,我當時在想,如果能夠和她成為朋友一定很有趣。
而不久之後,皇帝陛下舉辦大型慶典,在舞會上,恰好我被選中了成為她的舞伴,我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和她一起在大廳當中旁若無人地跳著舞我想,在那一刻,我們就結下羈絆了。感謝上帝,最終這份羈絆讓我們成為了夫婦。」
艾格隆順著事實的大致脈絡,把過去兩個人的相遇,去除
掉了所有陰謀算計的雜質、加工成了一個浪漫故事,其中只有少男少女在花園當中的邂逅,令人驚嘆的緣分。
很明顯,只要他未來走上皇座,那麼他今天的這番說辭,就將是正史里的官方版本了——至於其中暗藏的陰影,還有默默垂淚的犧牲品,都不會見載於文字當中。
「真是個讓人感動的故事!」雖然已經人到中年,但是身為女性的奧棠絲王后,還是很吃這個故事,她動情地感慨了起來,「王子和公主一見傾心,雖然中間出現了意外的災難,但是他們鼓起勇氣排除萬難,最終還是幸福地走到了一起。」
說著說著,她拿起了酒杯,「為王子和公主幹杯!」
大家又喝了一杯之後,王后又笑眯眯地看著艾格隆,「陛下,聽你這麼說,特蕾莎殿下的才情很高啊。」
「是啊,她會彈鋼琴,也會畫畫,喜好文學和戲劇,藝術鑑賞力也挺不錯的。」艾格隆回答。「她之所以會看上我,並不是因為我的所謂血統,而是因為我的文采打動了她。」
特蕾莎從小經受了嚴格的教育,自然也學過聲樂和繪畫,至於水平,雖然比普通人強不少,但也稱不上出類拔萃,不過在旁人面前,艾格隆自然要夸一夸妻子。
「噗哈哈哈,我真不知道您是在誇她還是在自誇了。」聽完艾格隆的回答,王后禁不住哈哈大笑。
笑了片刻之後,她又重新看向了艾格隆,「那這樣吧,陛下——等特蕾莎殿下來了之後,我能否請您和她一起留下手書作為紀念呢?她畫畫您題詞,我想這一定將會是能夠流傳後世的收藏品」
在這樣的日子裡,奧棠絲王后又是自己的嬸嬸,艾格隆自然也不會推辭這個小小的請求。「當然可以了。不過,您是親眼見過那些稀世珍品的,我怕我和特蕾莎的東西入不了您的眼」
奧棠絲王后又是一聲輕笑,「這無關水平,陛下。您和她都將是傳奇人物,所以你們的一言一行本身就是紀念品。」
「傳奇人物嗎」艾格隆輕輕回味著這句話。
如果從旁人視角來看,此時自己和特蕾莎的經歷確實已經足夠傳奇了吧?更何況,以後也許自己和她還會成為更加受人矚目的存在。
他們命運相連,註定將會攜手走完這一生,然後同時在歷史書上留下緊緊相挨的兩個名字和畫像。
而且,特蕾莎對自己有著毫無保留的愛,盡心盡力地輔佐自己幫助自己,為了自己而從事一項她其實並不喜歡的事業,而且幹得井井有條回想起來,他甚至說不出特蕾莎到底有什麼缺點。
有這樣的妻子,想必任何人都會心滿意足了吧?不管之前坑害了自己多少次,但是上帝確實眷顧了自己一次。
可是你究竟是怎麼對待她的?腦海中有個聲音冷冷地問。
艾格隆有點心虛地迴避了這個問題。
他瞟了一眼,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身側——如果特蕾莎在這裡的話,她一定會坐在自己身邊,同自己有說有笑,一起度過這個節日的。
如果她在這裡就好了
他突然發現,原來潛移默化當中,他早已經習慣了特蕾莎在身邊的日子。當和妻子告別之後,最初他還沒什麼影響,但是當來到節日、人人團聚之時,他卻難以自制地想念起了特蕾莎。
她早已經是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特蕾莎,此刻你一定在和家人們一起,開心地共度節日吧?敬你一杯。
他拿起了酒杯,默默地飲下了酸澀的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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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艾格隆所猜想的那樣,此時此刻,卡爾大公一家也都圍繞在早已經準備好了的聖誕樹旁邊,一起度過節日。
按照往年的習慣,晚餐開始之前,特蕾莎坐到了鋼琴前,為家人們奏鳴了一曲。
在悠揚的琴聲當中,家人們盛裝打扮,人人笑逐顏開,小孩子們更是在期待自己將要得到什麼新年禮物。
然而,特蕾莎的臉上卻沒有多少笑容,她雖然手指嫻熟地在鋼琴的按鍵上移動著,但是眼神卻有點飄忽不定,顯然心思沒有停留在這裡。
全憑著往日練習的時留下的肌肉記憶,特蕾莎彈完了鋼琴曲,然後她抬起頭來,愕然發現有個人早已經站在了自己的旁邊。
「爸爸?」她驚呼失聲。
「彈得沒有以前好聽了。」卡爾大公輕輕搖了搖頭。
「抱歉」特蕾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我離
開的這一年多,事情太多,所以就沒有時間練習了」
「不是技法的問題,是你心不在焉。」父親直白地回答,「是在想念丈夫了嗎?」
這個問題,好像是觸發了什麼機關一樣,一下子把特蕾莎心中的愁緒給宣洩出來了。
「是的,爸爸。我原以為我可以待得更久點的,因為我確實非常想念我的親人們,尤其是您」特蕾莎的笑容里出現了一絲困窘,「可是每在這裡度過一天,我就發現自己越發坐立難安,我掛念我的丈夫,我不知道他現狀如何所以只能提心弔膽,儘管我對他有著十足的信心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提心弔膽上帝啊,這種煎熬真是太難受了,尤其是今晚,所有人都在團聚,歡聲笑語,他卻只能孤身一人,沒有妻子也沒有兒子的陪伴,殿下一定會非常孤單的,恐怕還會責備我為什麼沒在他的身邊呢。」
「我想不至於,他身邊又不是一個人都沒有。再說了,那小子心腸那麼硬,不至於為了這點事傷心,你不用擔心他的。」卡爾大公冷靜地回答。
特蕾莎一聽就不樂意了,氣呼呼地瞪了父親一眼,「他在背後可從沒有說過您一句壞話,您怎麼能在背後這樣說人呢?這樣可就太不得體了!」
「怎麼?我被他整得這麼焦頭爛額,還賠上了女兒,我還得對他畢恭畢敬不成?」大公皺眉反問,「我覺得我脾氣已經很好了,要是我真的不得體,那當初伱怎麼可能再見得到他?」
被父親這麼一反駁,特蕾莎一下子也沒有話講了。
「爸爸好啦別再介意之前的事情了,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片刻之後,她試圖用溫情來撫慰父親,「是我不對,我應該表現得更加高興一些的。」
「沒事,特蕾莎,掛念丈夫說明你盡到了妻子的義務,你沒有違背我們的教導。」卡爾大公輕輕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在責備你,我只是過來提醒你的,大家都在等你過去。」
「嗯!」特蕾莎連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勉強讓自己精神振奮了起來,然後笑容滿面地看著父親,「對了,爸爸,我先把我們給您的禮物奉送給您吧。」
「什麼?」大公有些疑惑。
特蕾莎從鋼琴旁邊拿出了一個被細心包裝的禮物盒,遞給了父親。
大公收過了禮物盒,然後打開了上面的絲線,接著他發現,一枚精緻的藍底大十字鑽石勳章,正靜靜地躺在盒子裡的絲絨上。
「上次您把您的勳章送給了他,現在他把他自己佩戴的勳章送給您了。」特蕾莎向父親解釋,「他說禮物雖輕,但他一直以您為榜樣,所以也以同樣的方式向您表達敬意請您收下它吧。」
大公恢復了鎮定,然後把盒子重新關上了,接著他聳了聳肩。
「哼,給我發勳章的要麼是皇帝要麼是國王,區區一個騎士團長也敢如此自信了啊。」
特蕾莎在心裡暗笑,父親的反應正是她當初和艾格隆預料到的。
她表面上裝作很緊張,「以後我們如果有機會的話,再把法蘭西的最高勳章也送給您怎樣?」
「再說吧。」大公不置可否。「我只要你們活著就行了,勳章我已經太多了,根本無所謂。」
「爸爸,我愛你。」特蕾莎抱住了父親,溫情地親吻了他的臉頰。
大公默默地撫摸了一下女兒的頭髮。
「這就夠了,特蕾莎」
特蕾莎的眼睛裡閃現出了淚光,她緊緊地擁抱著父親,以此來表現自己的歉意。
而窗外的飄雪,似乎也在寄託著她此刻的心聲。
殿下,再等等我,我馬上就回到你的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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