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離把二十枚靈石交到一個濃妝艷抹的媽媽桑手上的時候,他的內心是悲憤的。
身邊多了個人,就是多了張嘴,在這地獄之中更是多了分風險,
尤其是在這個人一上門就花了他二十幾枚靈石的情況下。
秦離覺得他很虧,
不止是虧,是虧得吐血!
秦離是頂著一張陰雲密布的臭臉回的客棧。
可誰知,剛一回來,屁股都沒坐熱,那女孩子就又花了他一枚靈石去打了盆洗澡水,還將他這個剛剛為她贖身的大恩人關在了門外。
這地獄空間水源奇缺,故而秦離到現在都沒捨得洗澡,至今都穿著那身破破爛爛的羊皮裘。
可這名叫蘇巧眉的女子,居然堂而皇之地拿著自己的靈石去做著自己不捨得做的事情。
秦離蹲在福臨客棧天字二號房的門口,聽著裡面嘩啦啦的水聲,又看著頭頂暗沉沉的天穹,心中真是一陣悲涼。
剛開始就這樣驕橫跋扈,以後還不得天天上房揭瓦?
不行,等她洗完了得好好調教一番。
秦離的心中正洶湧澎湃之時,旁邊天字一號房的門卻「吱呀」一聲被人拉開了。
扭頭看去,卻是個五大三組的漢子。
黝黑的皮膚,鐵塔一般的身材,臉上一道疤從眉角斜拉到嘴角,著實是凶神惡煞。
似乎察覺到了,秦離的目光,那大漢也是一道目光頭來,
一股強大的神念也是隨之掃來。
金丹境!
這樣強大的神念波動必是金丹境無疑,秦離也不敢睜開靈眼去看,只是強裝平靜的和他對視。
兩人俱不說話,只等對方開口,暗流涌動的氣氛隨著長時間的沉默而愈發沉重,秦離明白,此即是老頭昔日在大商皇宮中所說的蓄勢。
其實那大漢的內心也是驚疑不定,身為金丹境初階的他在這方地獄空間中也可以說是橫著走的存在了,比他修為高也就那三個城主罷了,
可今日面前這個少年,卻偏偏給了他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任他神念如何探查,其全身上下卻是一點法力波動都感受不到,
不是凡人,便是修為比自己高的存在。
大漢沉思片刻,忽然一抱拳,率先開口道:
「鄙人李全,外號刀疤李,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他就是刀疤李!那個岳老七口中的黑木城碟子?
秦離心念一動,也直起身來一個抱拳:
「小生秦離,於荒沼之中散修數年,前幾日才入得城來,不識大哥名諱還望切莫怪罪。」
「無妨,無妨,李某還有要事要做,今日先行離去。我等比鄰而居也是有緣,他日必來秦兄房中一敘。」那刀疤李笑得也是頗為爽朗,只不過臉上刀疤卻是為那笑臉平添了幾分猙獰。
秦離面色不變,正欲抱拳言謝。
又是一聲「吱呀」,他身後的門開了,
秦離轉頭看去,眼睛卻是瞬間就直了,
巧兒當初來時梳兩個小髻,蓬頭垢面,滿身黑灰,簡直就是一個路上的小乞兒,
如今沐浴而出,穿一身乾淨青衫,一頭墨髮長垂及腰,竟是突然變成了一個雪膚花貌的二八少女。
南瑤是美的,美得像天上謫仙人一般,找不出缺點。
巧兒也是美的,只不過是那種屬於人的美,五官乍一看去美得驚艷,只不過仔細看去你總會發現她的眉毛有些粗細,臉上有些毛刺。
不過,這樣的女子,便是放在南疆也是上上之姿,更別說是這地獄之下了。
怪不得巧兒無論如何也要逃出那迎春坊,她的容貌再加上她的修士身份,不引得滿城修士為之癲狂才是怪事。
秦離看得正歡,忽然想起身邊還有個刀疤李的存在。
「完了」秦離心道一聲不妙。
一身氣機急速流轉,已然做好了英雄救美的準備。可當他轉頭看向刀疤李的時候,這個鐵塔一樣的漢子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淡然的眼光中居然沒有一絲淫褻之色。
刀疤李見秦離面色陰晴不定,臉上也是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我說秦兄為何無故蹲坐門口,原來是金屋之內藏著嬌妻美眷啊。李某今日不甚叨饒,真是羞愧不已,日後必帶著幾瓮燒刀子前來謝罪。」說罷,那刀疤李俯身一揖,竟是大馬金刀的走了。
秦離看著那刀疤李的背影漸漸離去,沉思許久,才扭過頭來笑道:
「你長這麼漂亮,怎麼不早說呢。」
「這世間的男子都是不可靠的,我當日也不知你底細,自然要扮得丑些。如今呢,我發現秦哥兒你真是大大的一個好人,所以,就沒什麼顧忌啦。」
巧兒笑得甚歡,弄得秦離也是一陣尷尬。
「你且扮得丑些,這世道不太平,依我看不出幾日,這大荒城就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秦離將巧兒推進房去,把門一關,卻是沉聲說道。
巧兒聽了也不在意,往床上隨意一坐,一雙玉足在床沿處輕輕地擺著:
「大荒城從來都不太平,可你說會有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倒也不至於,畢竟城主的實力還是擺在那的。」
秦離尋了張凳子和巧兒面對面坐著,表情已然嚴肅:「你可知那刀疤李是黑木城派來的?」
「知道啊,岳老七跟我說過的,可三大城之間經常會互相派些碟子刺探實力,這很正常啊。」巧兒依舊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
「你不懂,這刀疤李決不是普通的碟子,他身上的煞氣如此之重,想來死在他手上的修士沒有幾萬,也有幾千。」
「什麼啊,這個世界才多少修士嘛,哪有幾千幾萬啊,而且他煞氣那麼重我怎麼感受不到啊?」
「在來地獄之前,他肯定就是血腥嗜殺之人,此刻到了地獄更是殺戮無盡。而之所以你感受不到,是因為你沒有殺過那麼多人,在刻意隱藏的情況下,煞氣還是很難被發現的。除非,你比他殺的人還多,這樣,你的神念就會生出一絲感應,一種對於同類人的感知。」秦離的講解的很耐心。
「哈哈哈,沒想到秦哥兒也是個愛吹牛皮的人。按你的說法,你既然可以感受到了他的煞氣,那你豈不是殺的人比幾千幾萬還多,可我看你一副白白嫩嫩的樣子,連人肉都不敢碰,哪裡會殺那麼多人嘛。」巧兒掩著嘴笑得起勁,一時間也是風情萬千。
秦離聽了也是淡淡一笑:「告訴你個秘密,其實,我是從,地獄十八層逃上來的。」
言畢,化身天魔時殺戮萬千的煞氣被秦離緩緩地放出,整個房間的氣溫瞬間下降,就是靈氣都為之一滯,陰冷可怖的氛圍如同九幽黃泉一般。
巧兒驚恐地看著秦離,一雙臉兒瞬間變得煞白,在她眼中,如今的秦離簡直就是厲鬼。
既然已經答應巧兒要將她帶著,那麼有些事情還是得讓她知道的,像地獄十八層,通天老頭,大商皇帝,
至於南瑤,就看她自己的意思吧。
秦離絮絮叨叨地講了半天,把自己下地獄之後的事兒都清清楚楚地跟巧兒說了,也沒說什麼讓她保密之類的話,畢竟,反正她現在跟自己也是一條船上的了。
巧兒的心情也從一開始的無比震驚慢慢變得平淡下來,臨到末了,還嘿嘿地笑了聲:
「本還以為秦哥兒是個剛下來的雛,沒想到連十八層都下去過了。不像我,出生時就在這地獄之內,若不是爹爹曾跟我說過上面還有個花花世界,我還一直以為只有這一方天地呢。」
聽巧兒提到了她的爹娘,秦離也是一時好奇,但想到她爹如今已死,她娘也未聽她說過,如此也不方便去問了。
可誰知那巧兒也是聰慧,看秦離面色一陣掙扎卻也是猜出秦離的意思,只聽她喃喃道:
「我爹八年前去荒沼獵捕妖獸,說好限期三天,但是過了三個月也終是沒回來。我娘呢,以前是迎春坊里的一方角兒,後來跟著爹爹從了良,爹爹死後便也一併去了。之後的事呢,你也知道了啊。」
秦離見巧兒面色悲涼,也是心中大痛,只得勉聲勸慰道:
「好了好了,莫要說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好好好,那我睡床,你睡下面咯。」剛剛還泫然欲泣的巧兒忽然就轉了性子,緊緊地抱著被子咯咯咯的大笑。
秦離的面色一陣抽搐,這女人……
「不行,都說了我只是留你下來當丫鬟的,哪有丫鬟睡床的道理。」
「你就好意思讓我一個弱女子大冷天睡地上嗎?」巧兒大睜著水靈的眼睛直視著秦離,有隱隱的霧氣漫上漆黑的瞳字,真道是令人生憐。
可鐵了心的秦離從來都是油鹽不進,把床上的巧兒用被子裹了便往地上一抱,又從床上拉過一床更大的被子,牢牢地把床給占了,
「嘿嘿,小丫頭,在下面乖乖睡覺吧。」
說罷,就把房中的蠟燭給吹熄了。
巧兒開始還不停地罵著混蛋,惡人之類的詞語,但罵著罵著聲音也漸漸低了下來。
秦離雙手抱頭怔怔地看著天花板,其實,剛才有一事他還瞞著巧兒沒有說,
也正是此事讓他確定,這大荒城必亂無疑。
方才和那刀疤李對視的時候,秦離靈海中的紅色星辰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似乎是尋到了什麼好東西一般。
隨著感覺越來越強烈,秦離終於明白,那星辰想要的不是別的,就是刀疤李本人。
能讓天魔如此渴望的,不是厲害到可怕的仙,就是邪乎到驚人的魔,
而那刀疤李殺氣如此之重怎麼可能是仙。
他來這大荒城到底是為了什麼?
正思索間,被窩裡忽然鑽進一條魚,熱得發燙的一條魚。
「師父,怎麼辦?」
「隨你咯。」
秦離將那條魚輕輕地摟進懷裡,任憑她在自己的脖頸上留下幾行熱淚:
「放心,入了我的門,無論怎樣,我都會保你周全,而且,這麼想的不止是我一個。」
…………
南疆陽關
一眾將官正在演武廳中飲著自釀的燒刀子驅寒,
春宴。
陽關之雪,隨春而歇,此事當慶,
當飲酒十殤,大醉而歸,
當請來那些邊關的酸文人讓他們寫幾首艷詞當庭而唱。
念及此處,陽關大將鍾離昧舉杯大喝:
「孰與我共醉之。」
滿庭皆靜。
鍾離昧睜開惺忪的醉眼,定神望去,忽見庭中不知何時立著一個羊皮裘的老頭,而滿堂武將皆如木頭一般呆坐不動。
「汝,何方妖人?」
鍾離昧飲酒過度,說話也是口齒不清。
「老身請問大將軍,是否願意起兵,反出大夏共襄盛舉。」老頭的聲音如雷聲炸裂,驚得鍾離昧酒醒大半。
「你,你說什麼?」
「老身請問大將軍,是否願意起兵,反出大夏共襄盛舉。」老頭負手而立,如是又說了一遍。
鍾離昧大怒,把劍而起:
「來人與我擒下這個賊老頭!」
老頭微微一笑,正欲出手,忽然一道銀色的劍刃從鍾離昧胸中透出。
鍾離昧噴出一口鮮血,死不瞑目。
老頭笑意極甚:「通靈之體,好好好,卻不知將軍名姓?」
那黑甲短髯的年輕漢子扶劍一拜:
「陽關侍劍郎秦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359s 3.499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