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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律言聽見她的話沉默了很久,多半是她知道了她舅舅受傷了的消息。
江稚用盡力氣擠出這句話,說完腦袋都暈,她扶著牆壁,才慢慢站穩了身體,「我真的希望你早就死了。」
「在你被綁架的時候,就被那個綁匪撕票了。」
「死在十七歲。」
「我們都應該死在十七歲的。」
她低聲的、模糊的、虛弱的聲音,一句接著一句往外冒。
手機這頭的沈律言聽著她的惡言惡語,臉色比颱風過境前的天氣還要陰沉,會議間裡的其他人,親眼看著大boss的表情一點點變了。
沈律言指間的鋼筆慢慢變了形,指骨發白,他沒有說抱歉,好像在等她發泄完仇恨。
江稚很不喜歡醫院,她在醫院裡的記憶都不太好。
很小的時候,就要面前醫生發下來的一張張病危通知書,母親好幾次都是從命懸一線中被拉回來的。
後來她在醫院裡失去了她的第一個孩子。
現在她抬起頭面對的又是冷冰冰的「正在手術中」幾個字,四面都是雪白的牆壁,空氣里處處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她怕極了一會兒醫生又出來讓她在病危通知單上簽字。
她沒有幾個家人了。
好不容易等到舅舅出獄,他還那麼年輕,才剛獲得自由,就命懸一線。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
江稚想當年她不會救他了。
「我後悔了。」
「沈律言。」她帶著點哭腔,「我真的好後悔啊。」
曾經以為是彼此的救贖。
原來竟然是這前半生不幸的根源。
沈律言聽著她這些話,就像大石頭壓在心上,萬分沉重。
「他承認了。」
江稚渾渾噩噩的聽著,「所以你就能對他開槍嗎?你就能把他折磨的半死不活嗎?」
她越說聲音越抖,「我舅舅如果醒不過來,我就算去坐牢我也要你一命還一命。」
「他是我的家人啊。」
沈律言聽見這些話,慢慢蹙起了眉頭,傅景初的傷還沒有到性命垂危的地步,他開槍也沒有打到他的要害。
他並不想被誤解,到了嘴邊的話還沒說出口。
通話猝不及防的中斷。
手術室的醫生推開了門,「已經取出子彈了,人沒事,但是要休養一段時間。」
江稚宛如劫後餘生,「謝謝醫生。」
「不客氣,應該的。」
「我舅舅他醒了嗎?」
「麻醉還沒過,要再等會兒。」
江稚點點頭,她就像是受了驚嚇,眼巴巴望著手術室,一秒鐘都不敢離開。
直到護士把人推出來,她又巴巴的跟了上去。
哪怕沈律言剛才說她舅舅承認了,她還是覺得她舅舅不會做那樣的事情。
江稚在病房守了幾個小時,麻醉的藥效過去之後,傅景初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看上去很是虛弱,睜開眼看見她坐在床邊,仿佛一點兒都不奇怪。
「舅舅。」
她可能是被嚇壞了,嗓音里都帶著點哭腔。
傅景初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沒事了。」
江稚臉色比他還白:「我嚇壞了。」
她又很愧疚的對他舅舅說對不起。
傅景初望著她紅紅的眼睛,更加確信自己沒有做錯事情,他說:「我找過江歲寧。」
江稚愣了愣。
傅景初倒也不避諱和她說起這件事:「帶人去嚇唬嚇唬了她,但也沒叫人侮辱了她。」
還是想給他的小外甥女積德行善。
江歲寧的做法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出意料,順水推舟的往他身上潑髒水。
傅景初早就不是當初在學校里那麼單純的大學生,人不成長怎麼能行?不變得心狠手辣,在這個世上活也活不好。
傅景初望著她,又問:「阿稚,你生我的氣了?」
江稚趕緊搖頭:「不是。」
她解釋道:「我就是覺得江歲寧不值得讓你做…做這種事情。」
她舅舅是個善良的人,不值當為了江歲寧髒了手。
「我沒有生氣,我也沒有不高興,我真的就是…」
「我明白。」
大抵就是不想看曾經掛在枝頭上的小月亮,被染上髒污。
傅景初接著裝作什麼多不清楚,「現在能和我說說,你丈夫和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江稚垂著臉,「他喜歡江歲寧。」
傅景初點頭:「難怪他想殺了我。」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似乎於心不忍,過了會兒,他嘆息了聲,聲音清潤:「你喜歡他嗎?」
江稚連忙說:「不喜歡了。」
傅景初看了她一眼,緩緩地說:「我是你舅舅,受點委屈也沒什麼,這點傷也不是不能忍,只要你過得好,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
他頓了頓,「我以為你還喜歡他,有些話都不想在你面前說。」
「既然你現在對他也沒了感情。」
「怎麼還沒打算分開?」
江稚原本不想讓舅舅知道那麼多糟心的事情,現在想瞞都瞞不住,她說:「我和他簽了合約,還有三個月才到期。」
等到年底,才能結束。
之前不是沒有試圖掙扎過。
可是沈律言不願意放手。
她當時孤立無援,實在沒有辦法。
這份合約,傅景初是知道的,只是不了解具體的時間。
沈律言的那個律師,嘴很嚴。
江稚想了想,接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她說:「沒關係,好像三個月剛好是離婚冷靜期的期限,嗯,我明天就約他去民政局提前走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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