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月曲 第十五章 再遇

    「城主,城西何家老爺子送來拜帖,想要求見。」

    「不見。」

    主事放低了聲音接著說到:「他備了厚禮……」

    玄燭挑起眸子瞅了他一眼:「說不見就不見,錢我有的是。」

    說罷,啃了一口手中的梨。

    「那厚禮,可是有千金之多……」

    玄燭眼皮一跳:「不見不見不見,要收你收了去。」

    主事見玄燭要發火,嚇得趕緊告退。

    玄燭又啃了一口梨,另一隻手不自覺地摸了摸掛在腰間的荷包。

    千金啊!她倒是想收啊!只是若是收了這禮,後面跟著的麻煩事不知道有多少。她只想清清靜靜做幾日城主,等到炙羽回來便會凌天居去。

    當日大鬧城主府後,炙羽便說要離開,讓她留在這兒好好做望州的城主。

    她當然不願意做這勞什子的城主,拽著炙羽非要回凌天居。

    炙羽在她腦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疼得她嗷嗷直叫。

    她的《馮虛決》與《魄體》已經修行到極限,繼續修行下去軀體的速度與力量也不會再有提升。炙羽說,那便學了昊日宗的,讓她散修。說不定就莫名其妙窺了天道,能夠如同其他神獸一般修行了。

    玄燭當即朝他翻了個白眼表示鬼才信。

    炙羽只是笑笑,說要離開一陣子,讓她好好在城主府待著,便化了身形消失了,直至現在也沒回來。

    而從川也算聽話,第二日便帶著雅山弟子撤離瞭望州。

    算算也過去了六日,再有九日便到了他該「毒發身亡」的日子。只是這段時日他遲遲等不到解藥,估摸著心中十分煎熬。

    待到九日後,當他知道那不過是一些擴大傷口的普通膏藥,藥效一過傷口自然恢復正常,開始癒合,怕是會氣得跳腳。

    想到從川那氣急敗壞的樣子,玄燭不由得嗤嗤地笑了起來。

    只是明日便要過年了。

    以往過年,爹爹總是會給她做一桌好菜,兩個人擠在狹小的茅草屋中,雖然簡陋,卻十分溫馨。

    今年過年,只怕是要自己一個人過了。

    玄燭坐在門口的階梯上,望著院子裡灑掃的僕婦發了一會兒呆,最終還是決定出門採買些過年所需。至少……給這些下人們發個紅包,大家熱鬧熱鬧。

    街上處處掛著大紅的燈籠,家家戶戶也都貼上了桃符與春聯。

    玄燭似乎被這氣氛感染,暫且將腦子裡的一絲寂寥拋到一邊,一個一個攤子逛起來。

    「呵……你居然還敢在望州出現!」

    玄燭轉身便見到朱羨魚怒目瞪著她。

    「別以為我不知道那日你在酒樓裝神弄鬼!你根本就不是昊日宗的人!那日映嵐去追你,遇了妖物,險些喪命。這都是因為你。你便等著瞧,雅山的仙人們決不會放過你!今日你別想逃,等我把你交給雅山,你就等著生不如死吧!」

    說罷,她朝身邊的兩個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立刻會意,衝上去死死的拽住玄燭的兩隻胳膊。

    玄燭並未反抗,只是冷眼望著朱羨魚。

    「臭窮酸樣也學著大戶人家來逛街。」朱羨魚見玄燭腰間掛著的荷包,作勢要過來搶。

    玄燭本不想與她計較,這樣的蠢物太多,她若要都計較,早在三百年前就氣死了。只是這荷包里放著之前兌來的銀錢,是玄燭所有的家當。

    玄燭一把將兩個丫鬟掀翻在地,一個閃身便到了朱羨魚面前,揚手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這一巴掌是替你爹教育你的,告訴你什麼叫做尊重人。」

    接著反手又是一巴掌:「這一巴掌是替你娘扇的,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待人以禮。」

    朱羨魚被她這兩巴掌打懵了,待在原地半晌,直到感覺兩側臉頰火辣辣地疼才回過神來,正要破口大罵。


    玄燭又是一個閃身到了一個賣年貨吃食的攤子前,拋給攤主一塊碎銀,取了攤上一串鹹魚朝朱羨魚扔去。

    朱羨魚想要躲開,卻不小心踩到裙角狠狠地跌坐在地上。那串鹹魚直接掛在了她的脖子上。鹹魚上一沾上朱羨魚的衣裙便留下一串油漬和濃烈的腥臭味。

    周邊圍觀的百姓見著她這狼狽樣,皆是一陣暗笑。

    「這串鹹魚算我送你的拜年禮。以後你也別叫朱羨魚了,叫朱鹹魚更適合你。」說罷,玄燭朝她翻了個白眼,轉身離去。

    朱羨魚被丫鬟攙起來,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玄燭生吞活剝了。只是奈何打不過,不敢追上去。見周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只能先行回府。

    而玄燭的心情絲毫沒有被影響,在市集挑了許多年貨,付了銀子,吩咐店家送到城主府,又買了一踏紅包揣進懷裡。而後尋了一家館子,點了些吃食,聽著食客們天南地北地談天。過了約摸兩個時辰,這才打道回去。

    卻不想,一踏入城主府又見著的朱羨魚。為了掩蓋臉上的傷痕,朱羨魚戴了一條紗巾。

    「你怎麼在這?」

    朱羨魚見到玄燭,露出一副驚駭的表情,不過片刻,又似是有了底氣一般沉了臉,冷笑道:「我當你哪來的錢採買,原來不過是城主府一條替主子跑腿的狗罷了。」

    玄燭沒打算離她,徑直越過她朝裡間走去。

    朱羨魚身邊的兩名男子忽然攔住了她的去路。

    玄燭打量了那兩名男子一番,似是身負些修為,身手比普通人要靈敏得多,步伐也更加輕盈。

    她當朱羨魚哪來的底氣,原來是有幫手在這。

    「我朱家歷來都是各個望州城主的座上賓,今日我爹爹來拜訪城主,便是客,也算是你半個主子。你這奴僕是不是該趕緊跪下,給主子請安?」

    「拜訪城主?」

    「怎麼?怕了?城主現下不在,不過劉叔叔已經去尋去了。你說等城主回來,我讓我爹開口將你要過來做我的丫鬟會怎樣?」

    「你可以試試。」玄燭冷聲道,略微思索便知,她嘴中的劉叔叔當是劉主事。

    這主事歷經兩代城主,對於這望州城中的人情世故已經摸得門兒清。幾番勸說她多與城中富賈來往,對她多有裨益。只是她屢屢拒絕,他卻未曾放棄。

    她心裡跟門兒清似的怎麼可能不懂,若是她斷了與那些富賈的來往,那劉主事又怎麼在裡面撈錢?

    只是沒想到劉主事屢屢勸她也就罷了,如今還做這陽奉陰違,未經她允許便放了人進府的事。

    「怎麼回事?」

    一個中年男子從大廳中走出,通身氣派恍若自己便是這城主府的主人一般。朱羨魚見了中年男子,殷切地迎上去挽住了他的手。

    「爹爹!」朱羨魚指著玄燭道:「便是這人,剛剛在集市上欺負我。」

    朱少理朝朱羨魚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一位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女,眉眼雖已長開,卻還透了一分稚嫩,且裙衫樸素。

    「欺負你又怎樣?」玄燭挑眉瞟了朱羨魚一眼。

    以前她苦於無力反抗,凡事隱忍。如今,她雖稱不上強者,卻也不弱。現在別人欺負到頭上來了,她又何須再忍?

    朱羨魚見她這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氣急,朝朱少理撒嬌道:「爹爹,你看!她不過是個採買丫頭,我……」朱羨魚梗咽得說不出話來,甚至還裝腔作勢地擦了擦眼淚。

    「這位姑娘,做人還是留點餘地的好。朱某好歹在這望州城中也算半個人物。莫說你只是這城主府中的一個採買丫頭,便是這望州城中的鄉紳商賈,誰又敢惹我朱家。朱某第一次拜訪新城主,本是不該在他老人家府中生是非。只是你若欺人太甚,也別怪我不客氣。」

    朱少理的話語雖句句謙讓有禮,但難掩語氣中的高傲與鄙夷。

    老人家?玄燭抬眼望向朱少理問道:「你要怎樣不客氣?」

    正當此時,劉主事急匆匆地從大門外趕來進來,還未開口,便見朱少理朝他拱手作揖,聲音轉而溫和恭敬地說道:「劉主事,朱某雖是不請自來,但城主府這採買丫頭也太過欺人。朱某幾番忍讓,她卻咄咄逼人。城主他老人家新官上任,對府中尚且不熟,若是這丫頭莽撞,衝撞了城主,朱某擔心您也受牽連。今日朱某還請劉主事行個方便,將這丫頭賣予我。」

    說罷,朱少理便從袖子裡掏出一錠銀子,塞入劉主事的手中。

    當著玄燭的面,劉主事哪裡敢接,一把將銀子扔到了地上:「你幹什麼?!」

    朱少理皺起眉頭。從人牙子那裡買個丫頭也才不過三四兩銀子的事,這劉主事向來貪財,他剛剛塞給他十兩銀子他居然扔了。難道是嫌少?真是越來越貪心了!

    朱少理又從袖子裡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將兩錠銀子塞入劉主事的手中。

    劉主事卻跟見了鬼似的閃到一旁,朝著站在裡面的玄燭快步走了過去。

    「城主……我真跟他們沒什麼關係。只不過這朱家是望州大戶,今日上門拜訪。您不在府中,小的也不好隨意替您做決定,便讓他們在大廳候著,我出去尋您。但小的不知這朱少理竟膽大包天,要將您……」劉主事沒敢將下面的話說出來。

    十兩銀子將新城主買了去?劉主事額上不禁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若是知道他們如此大膽,小的絕不會讓他們進府!」



第十五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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