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歌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問到:「妹子也不讓叫,媳婦兒也不讓叫。那我叫你什麼?」
玄燭朝他翻了個白眼:「你最好不要叫我!」
「為什麼呀?燭妹兒。」
「因為我不想認識你。」玄燭冷冷地說。
江九歌趕忙加緊腳步,湊到玄燭跟前說到:「你是不是因為哥哥之前花了你的錢不樂意了?是,花女人的錢是不好,但那日哥哥不是沒帶錢嗎?」
說罷,江九歌掏出一疊銀票塞進玄燭的手中。
玄燭看也不看,一面將銀票塞回江九歌手裡,一面快步朝前走著。拐了幾條街,這才不見了江九歌的蹤影。
玄燭瞥見路面有家陶罐店。想著身上這一兩銀子,雖買不起筆墨絹絲,買幾個陶罐卻是綽綽有餘。便走了進去,挑了幾個帶回了姑射山。
此時,析澤也早已從望州趕了回來。見玄燭抱著幾個草木釉陶罐,笑道:「徒兒,你很缺錢?」
玄燭心中咯噔一下,狐疑地看向他。
「不然你怎麼買這麼丑的罐子啊!為師那兒多的是好看的罐子,要不給你拿幾個過來。」
「不用了,謝謝師父。」
析澤一副瞭然的表情:「草木釉的陶罐,你這是要釀素暉釀?送為師的?」
「不是,送朋友的。」
「你這小沒良心,為師把家底都掏給你里,你居然給別人釀素暉釀。」析澤裝出一副生氣的模樣,卻見玄燭並未打算理他,轉而一副討好的表情問到:「要不,為師跟你買兩罐?」
玄燭原是想抽空給他釀一罐,畢竟那些記載著歧黃之術的絹絲,皆是世間珍寶,她也算是得了他天大的好處。
「我這幾罐先給我朋友,我允諾了他一月一罐,在路上耽擱了一些時日,得趕緊補上。一有時間我便為師父釀些,只是怕不能整罐整罐的給你,只能釀了多少給多少了。」
析澤見玄燭鬆口,銀質面具後,那張臉笑得都開了花,說到:「好好好,還是徒兒懂得心疼師父。只是為師哪兒能讓你吃虧啊!說出去還不讓人笑話,來!」
說罷,析澤遞給玄燭一個荷包。
玄燭疑惑地接過荷包,打開一看,只見荷包里一顆雞蛋大小的珍珠。這麼大的珍珠,怕是世上難尋。
「喜歡嗎?為師昨日在東海里撈的。」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這個師父是有錢沒地方使。別說這顆珍珠了,便是那一甬道與石室中的珍奇藥材,隨便挑出幾樣來,也是價值連城。
玄燭抬起頭,露出一副苦笑不得的表情,望著析澤,說到:「喜歡是喜歡,可這東西不能花啊……」
「這麼說,你還真是缺錢咯!」
玄燭也不矯情,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
「早說啊!」析澤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塞入玄燭手中:「吶,都給你。」
玄燭有一瞬間的晃神,但又立即被手中的銀票吸引了過去,竟足足有三千兩之多。
玄燭詫異地說到:「這麼多……」
「儘管花,為師有的是錢。」
「……」
第二日,玄燭便拿了銀錢便去了集市。
路過昨日那家文房鋪的時候,管事見到她,特意走到門口,向她問安:「江夫人安好。」
玄燭冷言到:「我不是江夫人。」
「江夫人莫說氣話。」管事賠笑道,「江家這種大戶,能嫁進去是福分,江夫人福澤深厚,千萬不要逞一時嘴快,折了福氣。」
玄燭懶得理他,徑直走進另一家文房鋪子,挑了些筆墨絹絲,付了三兩銀錢。
快要離開之時,玄燭似是無意間向管事問到:「管事可知這渚城裡哪個大戶姓江?」
管事聽了,有些疑惑地望著她:「姑娘莫是不知這渚城江家?」
玄燭笑著搖搖頭:「我初來乍到,並不知渚城人情,只是之前有幸與一位江公子結實,他自稱這渚城大戶,交代我,若是我來到諸城,定要去尋他,好讓他儘儘地主之誼。今日想起,便想向管事的打聽打聽。」
「原來是江公子的貴客。」管事朝玄燭恭敬地作了個揖,繼續說道:「這江家是咱們渚城的數一數二的大戶,江家靠海貨起家,家底殷實。咱們這渚城靠近東海,每隔個三五年,都會有些天災。江家心善,常接濟咱們渚城百姓。所以這渚城之中,倒是獨一無二的一戶。」
「管事可知江家有些什麼人?」
管事似是有些惋惜,嘆了口氣,說到:「天道不公,江家心善卻不得好報,子嗣一直單薄,到了這一代也是單傳。且江老爺也已經去世。江家現在只剩下江公子一人孤苦伶仃,獨撐家業。」
玄燭腦子裡浮現出江九歌那張玩世不恭的臉。
他孤苦伶仃?她怎麼沒看出來,反倒覺得他挺享受這種無人管束的日子。
玄燭又問道:「江家少爺可是名喚九歌?」
管事一愣:「江家少爺單名一個隨字。」
「江隨?」玄燭有些不解:「那渚城可還有其他江家?」
管事搖搖頭,說到:「渚城不大,姓江的本就不多。若說能讓人瞧得上眼的江家,也就獨此一戶。」
玄燭拿著東西離去,又轉身進了昨日的那家文房鋪。
見玄燭去而復返,管事地趕緊上前,一臉恭敬地問到:「江夫人可是需要些什麼?」
「昨日那少年可是叫江九歌?」
「夫人怕是在說笑,怎的連自家夫君的名諱都不知?江隨少爺怕是要傷心咯。」
玄燭冷笑一聲,再不理睬那管事,轉身便走。
江隨……江隨……
原來他連名字都是假的。也就她如此蠢笨,還相信他,說不定人家只是將她當傻子在耍罷了。
玄燭一路存了心事,回到竹屋的時候已經過了午時,卻也未覺得肚子餓。倒是析澤不知從哪裡給她弄了一隻燒雞,倆人就著一壺青梅酒,吃得有些撐。
飯後,玄燭小憩了一會兒,便拿著早上採買的東西,進了石室,開始認藥。
玄燭剛剛接觸這些藥材,析澤倒也未對她過於苛刻,每日只帶她認個十來種藥材,便讓玄燭自己從絹絲中了解它們的藥性與配伍。
好在析澤給她的這些絹絲記載詳盡,玄燭偶有不懂之處,便記錄在絹絲之上,待第二日再向析澤請教。
析澤耐心極好,凡是玄燭所問,皆悉心講解,且精闢而獨到。玄燭總有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之感。
大半個月後,玄燭已能熟識常用的二三百種藥材。
玄燭掰著指頭算了算,照這個速度下去,要認清楚那石室中的藥材,大概需要十三四年的樣子。
對於她來說,十三四年算不得多長的光陰。只是……
玄燭用力晃了晃腦袋,將炙羽的身影從腦子裡趕走。似乎是太過用力,忽然額間一疼。玄燭趕忙停了下來,不敢再動。
那刺痛便如同錯覺一般,再未出現。
這刺痛感許久都沒有出現過,玄燭竟差點忘了這回事。
玄燭抬手摸了摸眉心。
也不知師父說的時機,要何時才到。
玄燭發了一會兒呆,覺著與其在這兒做無意義的猜測,倒不如既來之則安之。便又捧起絹絲讀了起來。
玄燭原本只是覺得習得這岐黃之術,多一技傍身總是好的。但越是了解,便越是覺得這其中奧妙無窮,令人不由得痴迷其中。
忽然,額間又是一陣刺痛。
玄燭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這刺痛不同以往。之前每每發作,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刺痛便消失了。
而此次,卻一直未消失,且額間又有灼熱之感,一陣酥麻傳遍全身,另她軟弱無力。
這半個多月以來,藥谷除了師父與她外,從未有其他人涉足過。玄燭只能強撐著身體,下了竹樓,趔趔趄趄地朝南山主殿而去。
從藥谷到南山主殿的小徑又幽靜崎嶇,一來找不到人相助,二來一旦摔倒便少不了受傷。
刺痛一陣猛過一陣,玄燭幾次脫力,摔倒在地,胳膊與小腿上已是傷痕累累。甚至有幾次從階梯上滾落,摔得她頭昏眼花。
玄燭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摸到了南山主殿。望著巍峨的宮殿與宮殿前那九百九十九級的階梯,玄燭有一種想撕了自家師父的衝動。
老老實實修個屋子不就好了!這姑射山出了他們倆和一二村的村民外,壓根就看不到一個人影。宮殿修得如此大氣磅礴、盪氣迴腸的給誰看!
玄燭有些頭暈,卻還是忍著刺痛,認命地一級一級往上爬。
刺痛之感已經蔓延全身,且越來越強烈,就在玄燭快要支撐不住之時,終於踏上了最後一節階梯。
玄燭雙腿一軟,撲在了地上。
勉強撐起身子,從地上爬起來,玄燭扶著牆,一點一點地朝門口挪去。好不容易到了門口,邁開一條腿,跨過門檻,卻在收腿之時絆到門開,再一次摔倒在地。
玄燭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全身的刺痛與灼燒感令她痛苦不已,只能趴在地上朝殿中望去。
卻見析澤正坐在為左的位置,一臉擔憂地朝她這邊望過來。
而大殿正中的主位上,一襲紅衣,身姿挺拔,丰神俊逸。那雙眼睛,正定定地望著她。
玄燭依舊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只是見到那身姿,便覺得倍感親切,身上的疼痛,似乎也緩解了一些。
一路上跌跌撞撞,忍受多少疼痛,她都未曾掉過一滴眼淚。而此刻,她確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般,紅了眼眶,淚水大顆大顆地砸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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