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燭醉了酒,只覺得迷迷糊糊的有人說話,迷迷糊糊地被人抱在懷裡。
這個懷抱很溫暖,就像小時候爹爹抱著自己一樣。玄燭不由得往裡面蹭了蹭,環手摟住了抱著自己的人。
抱著自己的那雙手,微微一僵,隨即又更加溫柔地將她往懷裡緊了緊。
玄燭很是滿足,嘴角勾起一絲笑容。閉著眼,沉沉地睡去。
炙羽將玄燭抱回竹樓,安放在榻上。細細盯著她嬌柔沉靜的面容,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輕輕地替她撥開額間的碎發。眉心那一點朱紅,在月光的映襯下,更顯嬌美。
炙羽不自覺地俯下身,溫熱的氣息噴在玄燭的臉上。玄燭覺得微微有些癢,皺了皺眉,嚶嚀了一聲。
炙羽一愣,趕忙直起身子。
他在幹嘛?他居然想……吻她?
炙羽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起身大步邁出竹樓。
炙羽坐在東山的望海崖上。
漫天星子與遼闊的海域,在這濃郁的夜色中,顯得渺小而寂寥。
炙羽掏出一壺醉仙,一口接著一口的飲著。
若說梅仙清雅高寒,那這醉仙便是須池所釀之酒中,最濃烈傷情的。
他不是一個容易傷情的人。但他在感受到玄燭溫柔的鼻息的一剎那,想起了許多舊事,那些讓他不得不傷情的舊事。
身為神族,他自幼早慧。他剛出生時,第一次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他的母親。
那個溫柔聰穎的女子,深情地望著他,卻又仿佛不是在望他,而是通過他,看到了另一個人。
他從未見過他的父親,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聽著母親對他說起,那個人,是神界,不,是六界,是天地之間的大英雄。
只是他一直不明白,為何那個天地之間的大英雄,連自己的妻兒都陪伴不了。
四百年前,母親羽化。
他永遠也忘不了母親最後看他的那一眼。那一眼飽含了太多的深情,有不舍,有留戀,但更多的是解脫。
她對他說,她終於可以去找他的父親了,那個大英雄。
炙羽灌了一口醉仙。
一肚子的酒水,依然填補不了他內心的那塊空缺,他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一樣,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兩百多年前,他知道了真相。
呵!果然天道為公,可笑的天道為公。
世上怎會有全然幸福的人?所以,縱然擁有斐然的地位又能怎樣,不過是高處不勝寒。
能用一絲靈力移山填海又能怎樣?他永遠也見不到自己的父親,永遠也不可能擁有一個快樂幸福的母親。
他以為他早就拋去了這些紛紛擾擾的情緒,卻不知怎麼,在今夜這些莫名的情緒,鋪天蓋地地將他吞沒……
…
玄燭覺得,在安於平靜這一點上,她還是具有一個神獸該有的特質的。畢竟神族生來便擁有綿長的生命,若是安不下心來過日子,如何熬過這漫漫時光。
自玉須種入她的體內已經過去了大半年的時間。
這段時間裡,析澤將她研習岐黃的時間縮減為了半日,另外半日則由炙羽來教授她修行。
好在能夠運用靈氣,開始修行之後,她的五感也變得敏銳許多,記憶力也比之前強了不止百倍,當真成了過目不忘。
原本掰著指頭數,至少要個十三四年才能勉強認全的藥物,如今已經認了個七七八八,且記憶清晰。
析澤見她認得差不多後,在兩個月前教她方劑配伍。
玄燭在這方面頗有天賦,一點便透。偶爾開出幾方,令析澤也不得不讚嘆稱奇。
而這大半年之中,她的修為也漸漸提升,勉強也算得上是神界之人。
只是玄燭能夠感受到,炙羽對她的態度極為冷淡。仔細想想,似乎是那是她因為玉須昏倒之後,醒來他便冷淡了許多。
雖然從認識他開始,炙羽這人就並不熱絡,對任何人都有著淡淡的疏離之感。但自那次之後,似乎他變得更加冷淡,除了日常的修行,再未和她多說一句話。
不過這樣也好,若是他依舊如以前那般對她。她反而不知如何自處了。
早點斷了念想也好。
「玄燭姐姐,九哥哥找你,你快來。」承靈的聲音驟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玄燭將手中的藥搗放下,整了整衣裙,沿著甬道出了密室。
炙羽的面容依舊模糊不清。
玄燭清晰的記得那日在夢中見到的面容,她的直覺告訴她,那便是他的真容,只是一直都未曾再見過。
「尋我有事?」玄燭語氣清冷,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克制內心的情緒。
「我要回北方處理一些事情。」炙羽亦是清冷的語氣。
「嗯。」
「你回去嗎?」
玄燭聞言一滯,有些疑惑地抬眼望著他。
「雅山這大半年在北方有些動作,北方十五國已經有三國被他們掌控。現在他們正在吳子國。」炙羽語氣淡淡,聽不出情緒。
雅山……
大半年未曾聽到這兩個字,驟然聽到,玄燭仍舊不由得心中一緊。
那漫天的血光似乎又出現在她眼前,刺入她的眼睛,她仿佛又聞到了那鋪天蓋地的血腥味。
那是她最熟悉的味道,卻又最陌生的味道。
玄燭忍不住握緊了雙拳,指甲嵌入手心,借著這疼痛儘量讓自己看不出情緒。
「嗯……我也去看看。」
炙羽不再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三日後辰時出發,你準備好。」炙羽扔下這一句話,轉身便邁腳離開。
玄燭苦澀地扯出一絲微笑。
這樣便好……這樣便好……
她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做,她還要替爹爹報仇。
三日後辰時,玄燭早早地收拾好東西,在姑射山大殿前等著炙羽。
辰時一到,炙羽,承靈,花月準時出現在了大殿外,伴著三人的還有一臉悲痛的析澤。
「為師養了快一年的徒兒就這麼被人拐走了,為師這顆心啊……痛得滴血……」析澤在他那銀質面具上,裝模作樣地揩了把淚。
「……」玄燭嘴角抽了抽「師父,我會回來看你的。」說罷,玄燭從乾坤袋裡掏出一個小罈子,放到析澤手中。
「這是我這幾日釀的素暉釀,師父你收好。」
拿著素暉釀,析澤立刻換上一副大咧咧的笑容:「哎喲,沒想到還能收禮物。徒兒你放心走吧,不要惦記為師。為師先去找個好瞧點的杯子,試試你這素暉釀。」
說罷,析澤將罈子揣進懷裡,轉身捻了個訣,眨眼便不見了身影。
「……」說好的念念不舍,心痛得滴血呢?
「上來。」
花月已經化為五色祥鳥,炙羽牽著承靈立於其背上。炙羽沒有垂眸看她,只是望著遠方。
玄燭低頭掩去眼中的失落,輕輕點足,一躍而起,落在了花月背上。
花月速度極快,好在玄燭如今已能用修為護體,再不似當初狼狽。不過一個時辰,便到了吳子國國都的城外。
吳子國是北方十五國中一個不大不小的國,但它有兩點極為特殊。
一是吳子國的地勢在北方十五國的中樞位置,若是吳子國被雅山掌控,再想觸手其它國家便更加輕而易舉。
二是吳子國的國君,歷來都是具有修為的女子。
據說當初吳子國出了為於修行之道頗有天賦的女子,但那女子傾心於吳子國國君,放棄了登仙之道,只為守在吳子國國君身側。
後來吳子國國君死於妖邪之手,當時那女子身懷六甲,拼盡一身修為替吳子國國君報仇,最後身死於皇宮之中。
而她肚子裡的女嬰卻奇蹟般地存活了下來,且極有修行的天賦,被眾臣推上了國主之位。
而後,吳子國國君但凡誕下兒子,便如同普通人一般,而誕下女兒則於修行之道天賦極高。
國君能夠修行,且修為頗深。這對任何一個國家來說,皆是增強國力的大喜事。
於是一代一代相傳,最終便有了這吳子國十幾代的女君。
四人在城外換了副行裝,皆喬裝做相貌普通的人家。玄燭與承靈扮作一對姐妹,炙羽則是遠方家的表哥,花月扮作炙羽的侍從,一行四人,租了輛牛車,進了城。
原本熙熙攘攘的國都,如今卻有些風聲鶴唳的味道。
街邊的鋪子大部分都關門歇業,只有零星的幾家還開著門。卻也是門可羅雀,幾乎見不著生意,夥計都懶散地坐在鋪子裡打著盹。
玄燭一行從城門口,拐了七八條街才找著一家依舊營業的客棧。要了四間房,壓了幾日的房前,小二恭敬地將四人引到了二樓。
「這位小哥,勞煩跟您打聽點事。」玄燭叫住準備離開的小二,「我們初到吳子國,不知這吳子國發生了什麼事,怎的這番景象?」
小二面上有些猶豫,玄燭立刻往他手裡塞了個銀錠子。小二掂量掂量,這才開口說道:「這還不是那些個雅山仙人鬧的?!」
「幾位從遠方而來,怕是不知。這雅山仙人們已經占了北方十五國的三國。如今又瞧上了咱們吳子國,藉以捉妖為名,說是咱們百姓藏了妖邪。哎喲……我們這平頭百姓的,又沒有修為,怎麼敢跟妖邪打交道。還不是尋了個藉口,逼著咱們國君把吳子國交給他們!」
「不是說貴國國君天賦極高,怎麼怕了那些雅山之人?」玄燭問到。
她之前與雅山四長老中的樂山、從川皆打過交道,他們的修為在凡人中算是不錯,但也稱不上有多高的天賦。若是吳子國國君真如傳言所聞,斷不可能被雅山欺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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