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夢斷寒夜長
嗯?
這三個字聽來似乎是好消息,但配上余綻的表情……
蕭寒只覺得心中一股不祥的預感冉冉升起。一筆閣 www.yibige.com
「這世上有許許多多的人,他們從出生就有著似乎早已註定青雲直上的康莊大道。但他們心裡清楚得很,他們對自己的人生方向根本就沒有發言的權力。
「所以他們就會停止努力,就地躺倒,讓生活和旁人來決定,他們怎麼活著,也任由生活和旁人來決定,他們怎麼死。
「你跟他們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你從未停止過跟生活、跟旁人,去爭奪控制自己人生的自由。
「你很好,很厲害!」
余綻說著,笑容燦爛地沖他豎了一個大拇指,「你竟然一步一步爭取到了你想要的,一部分。
「我相信,你一定也有那個本事,能夠把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弄來。」
蕭寒呆呆地看著她,心中翻江倒海。
她怎麼知道的?
她怎麼似乎什麼都知道?!
她這,到底是在答應,還是……拒絕?
「可是我不同。」
余綻說出可是兩個字的同時,就把臉轉了開去,沒讓蕭寒看到自己眼中的感傷和恐懼。
她看向東邊的天空中,悄然掛上的一彎冷月。
「我啊,我的羈絆太多了。我要做的事情,跟你的人生,南轅北轍。」
余綻說完這句最為發自肺腑的話,又習慣性地揚了揚嘴角,輕輕笑了起來。
「我註定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不論為了誰。所以,寒公子,你好好地經營自己的人生,實現你的理想和夢罷。
「我能幫到你的時候,一定會盡力幫你;能看到你的時候,會用力替你鼓掌加油;能聽說你的消息時,也必會向周遭的人宣告——
「幽州蕭寒,乃是我余綻的朋友。」
余綻微笑著轉過頭來,看向已經一臉蒼白的蕭寒。
你很好。
我還有事。
咱們做朋友吧。
這就是余綻給出來的結論了。
蕭寒後退了半步,慢慢收拾起愕然的表情,和複雜的心情,低下頭去,也笑了一笑。
「四小娘子知我。」
他有他的理想和夢。
即便他心中再有餘綻,他也不可能為了她放棄那些。
余綻說得,絲毫不錯。
「只是四小娘子,已經決定要離開幽州了麼?計劃去哪裡?」
蕭寒再抬頭時,已經恢復了自己往日裡的溫潤模樣。
「沒有啊,沒有要離開幽州。」余綻對自己剛剛說的話,面不改色地矢口否認。
瞧著她這一副憊懶模樣,蕭寒呵呵失笑。
「好吧。沒有。」
頓一頓,蕭寒露出一絲壞笑,這在他可是極為罕見的。
「雖然使君夫人並沒有讓我請你去一趟節度使府……」
他故意停了下來。
余綻大驚失色:「什麼?什麼什麼?!我我我沒聽見!」
「但是她卻十分想要知道一件事。」蕭寒眸色幽深,一絲複雜意味閃過,「若是節度使府小公子蕭韻向你提親,不知你,和余家,會是個什麼反應?」
余綻被噎住。
「小三十六從未待人如待你一般。別說是其他的小娘子,便是身邊的親人,加在一起,也並沒有你在他心中的分量重。
「若不是被使君以『不該與兄長爭妻』這一條大義給阻住,想必他便是搶親,也會試上一試。
「這孩子善良,單純,聰明,也有完全的自由。」
蕭寒的話里微微露出了一絲羨慕。
「樣貌,門第,性情。四小娘子,就算是我配不上,小三十六想來也足夠了。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他?」
余綻的眼睛眯了起來:
「難道這大夏,除了你們蕭家,別家就沒有好男子了不成?
「難道這天下,除了嫁人生子,女娘們就沒有旁的路好走了?
「我還真虧得沒答應了嫁你,哼!」
聽了這個回答,蕭寒哈哈地笑出了聲。
余綻也笑彎了雙眼。
這是玩笑話。
但,也是余綻的真心話。
她再對蕭家有好感,再喜歡蕭夫人,再敬佩蕭敢,再看著蕭寒和蕭韻是可交之人,也不會隨隨便便就這樣嫁了人去。
「天冷。你最好還是多養養。回去吧。」
余綻十分牽強地找了個藉口,給今天的談話結了個尾。
蕭寒含笑頷首,將她送回了軍器所的小院。
院門口,他不再往前,站住了腳,一隻手負在背後,一隻手攏住自己的黑狐披風。
「四小娘子。」
余綻走進門內,方笑著回頭:「嗯?」
出人意料的,蕭寒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幽怨:
「你日後,可別後悔。」
余綻咯咯輕笑:「好。我不後悔。」
說完,俏皮地衝著他擠了擠眼,大氅飛揚,大步走了進去。
阿鏑小跑著跟在後頭,滿面沮喪。想想不對,硬擠出個笑容來,回身衝著蕭寒叉手屈膝欠身,囁嚅著也說不出旁的,道了一聲:
「二十二郎,瑞福春祥……」
跑了。
蕭寒的笑容漸漸斂起,消失,雙肩慢慢地塌了下去。
阿尋屏著氣。一聲不敢出。
二十二郎的心情,大約從未像如今這樣糟糕過。
寒月如鉤。
寒風刺骨。
寒意森森。
蕭寒便在寂靜如死的夜裡,無聲地站著。
北方冬夜的風,便如金刀一般,割得人露在外頭的臉、手,生疼。
然而蕭寒似乎並沒有什麼感覺。
軍營中忽然響起來梆子聲。
蕭寒驚覺,身子一顫。
「公子,已經二更了……若是風寒入體,明兒咳嗽加重了,四小娘子該笑話了……」
阿尋輕聲勸著,自己卻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蕭寒被他逗笑了,轉頭看看他,笑著點頭:「好,咱們回去吧。大將軍想必還在等我給他敬酒去。」
他跟著來勞軍,易北川自然也來了。
酒席宴剛剛擺開,人報余氏歸來,他便尋了個藉口出來了。
這會兒回去,還不知道會被易北川等人如何猜測調侃。
阿尋有些擔心,跟在他身後出餿主意:「要不,就說您有事得先走?咱們直接回府?」
「那以後我還要不要來鎮北軍了?」蕭寒笑了笑,「不妨事。我一年都兢兢業業,如今好容易有機會也有藉口醉上一回,難道還躲開不成?」
阿尋一驚,張張嘴,欲言又止。
算了……
公子想醉,誰又攔得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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