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綻改名沈沉,賜封離珠郡主,六月十九行冊封禮,賜宴琅玕軒。」
沈太后平心靜氣地看著憤怒與恐懼交織的長公主,淡淡地說
「南忱這個名字,放心,沒人跟你搶。」
長公主的臉色越發蒼白,搖搖欲墜。
「你有什麼想法麼?」沈太后面無表情。
「沒,沒有……」長公主終於硬撐失敗,癱在了地上。
「那就好。」
沈太后仍舊坐在梳妝檯前的凳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絲毫沒有半分憐憫。
椎奴叉手方寸,牢牢地站在沈太后身側,一動不動。
就好像,跌倒在冰涼的大理石地上的人,並不是沈太后的親生女兒,而是,生死仇敵。
寢殿裡靜默了足足一刻鐘。
沈太后站了起來,淡淡地再看了長公主一眼,往外走。
這時候的長公主已經如遊魂一般木木呆呆,連一句「恭送母后」都不記得要說。
臨到寢殿門口,到底意難平的椎奴忍不住回頭看著正在艱難爬起來的長公主,冷笑道
「六月十九賀宴也給了余家女眷幾個座位。就為這個,我去了一趟余家,專門教導她們禮儀。見了余家的那個小娘子,我才知道,原來覺得全天下都欠她的人,不止長公主殿下您一個而已。」
長公主渾身又是一抖,滿面恐懼地抬頭看著椎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裡,」椎奴指著先前隨手放在寢殿桌上的食盒,「是長公主夢裡都惦記的鴨舌,長公主慢用!」
長公主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絕望地閉上了眼。
那次的夢囈,果然真的被日新聽去了……
「賈六,梅心,你們聽著。」
椎奴往前走幾步,看著眼前一樣驚懼交加的新任小蓬萊掌宮女官和阿監,聲色俱厲
「島上所有的人都算在內。只要守足了規矩,盡到侍奉、勸諫、保護、照看長公主的職責,便是本人一輩子出不了宮,家裡人的前程也都有慈安宮擔著。
「但若是忘了自己是誰,引得公主做出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到了那一日,給公主殿下陪葬的,可不僅僅是你們自己,還有你一家子,乃至九族!」
所有悄悄候在殿外聽音兒的宮人們聽著這殺氣騰騰的警告,再想想剛才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馬百平,無一不把頭緊緊地縮了回來,假裝自己就是那隻千年的烏龜。
「母后!」
終於明白過來自己即將被囚禁至死,長公主嘶聲撲了出來!
沈太后冷冷地回身看她
「你若再送掉一條人命,再胡鬧一回,這就是咱們母女二人的最後一次相見。
「你若不能挑唆著皇帝殺了我,我就一定會逼著皇帝殺了你。
「想必你自己心裡也清楚的很,我這話,每一個字都不是在嚇唬你。」
說完這些話的沈太后,連多一眼都懶得看她,帶著椎奴,大步離開。
呆呆地看著她們走遠的長公主,只覺得冷汗直接濕透了所有的衣裳,遊魂也似一步一步退回了內殿「她,她竟然知道皇上來跟我說的話……她是怎麼知道的……」
正帶著兩個宮女快手快腳收拾寢殿床鋪的梅心偷偷看了她一眼,低下頭,不說話,只是動作越發利索。
那兩個宮女恐懼地對視一眼太后娘娘說要殺了長公主,而長公主背人處稱呼太后娘娘也不過是個「她」字!
再抬頭看看手腳如風的梅心,兩個宮女若有所悟,不約而同也跟著加快了速度。
被打得兩條腿都快徹底爛掉的馬百平掙扎著從大殿外頭往裡挪。
只要能跟長公主說上話,她一定會護著自己!
哪怕現在小蓬萊又有了新的掌宮阿監和大宮女,那有怎麼樣?日新當年不也被自己趕走了?!
可是,賈六不是日新。
鼻尖微微一聳,站在寢殿門口的賈六便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歪頭一看,立即便衝著殿外站著的幾個阿監一使眼色。
新掌宮啊!誰不巴結?
那幾個阿監頓時一擁而上,七手八腳便把張嘴待呼的馬不平結結實實地堵上了嘴扯下去。
「外頭什麼動靜?」長公主受驚一般跳了起來「好多人的腳步聲!他們是來做什麼的?」
「殿下,沒什麼。是阿監們在換班。」梅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隨口扯謊,抱著已經收攏好的髒衣服髒床單往後退去
「夜已深了,殿下還請早些歇息。照宮裡皇子公主的規矩,婢子明晨卯時來請起。」
「滾!」
長公主怒不可遏,隨手抄起身邊的燭台,狠狠地砸了過去。
梅心腳步飛快地退了出去,轉過身來,愁眉看向賈六「這個脾氣,怎麼勸才能聽得進去啊……」
「姑姑先去忙,早些休息。殿下今晚交給我。」從沈太后離開小蓬萊,賈六的腰杆每一息都在挺直,如今已經從容自若成了個自信強大的掌宮阿監。
梅心嘆著氣、搖著頭,帶著兩個宮女疾步離開。
小蓬萊的寢殿,就在這一刻,只剩下了長公主和賈六。
就如同往日裡,一般會只剩下長公主和馬百平一樣。
「長公主殿下,天太晚了,您別熬壞了身子,還是早些歇著吧!」賈六站在窗下,聲音平靜到了敷衍的地步。
「全身上下都是屎尿臭的賤人,你也敢來管我?!我今日便打殺了你,我看皇上和太后是不是真能要了我的性命去!」
九年養成的驕傲和跋扈令這位長公主瞬間狂躁起來,寢殿裡她能舉得動的東西都被砸了過來。
靈活的賈六閃身躲在了門後,聲音甚至還帶著一絲冷笑「長公主殿下若實在無法忍受小人們這些人的侍奉,那小人就去稟報太后或者陛下,請調些貓貓狗狗的來服侍您?」
長公主頓時寒毛直豎,手臂脖頸上一粒一粒都是顫慄「你,你怎麼知道我怕狗?!」
「小人不僅知道您怕狗。」賈六眼中恨意閃過,「小人還知道,您其實最怕的,是水和火。」
小蓬萊的燭火從來都必須要罩著,長公主再也不去池邊看魚。
就是因為這個!
「你,你為什麼都知道?你是誰?你究竟是誰?!」長公主心中越發恐懼,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雙肩,縮在了窗戶之下,一動不敢動。
而就在窗戶的另一側,隔著牆壁,賈六輕聲道
「我就是個洗馬桶的。
「我在小蓬萊洗了十年馬桶。
「最早服侍您的那批人,我是唯一活下來的一個。
「所有照顧過我、對我好過、幫助過我的兄長姐姐們,都死在了您的手裡。
「我最尊貴的長公主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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