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蝴蝶 第50章 【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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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給她了一個袋子,裡面裝著好多東西,其實並不重,她卻覺得沉甸甸的。

    臨走前,阿姨跟她說,「有空常回來啊,就一個月前,你那個朋友還來了一次呢,我都沒見著你。」

    「一個月前嗎?」

    「對呀,不過幾號我忘記了。」

    ……

    顧星洛還沒定回去的車票,她提著一袋子東西,在路邊打了個車。

    「去哪兒?」出租車師傅問了她一句。

    顧星洛坐在車子裡。

    以前總覺得這座城市對她來說是悲傷和痛苦的。

    這裡封存著她的童年、和大半的青春時光。

    也禁錮著她二十歲的痛苦與泥沼。

    直到幾年後她才知曉,曾經也有一個人,始終站在她的身後,只是那時的她沒有勇氣回頭。

    再多看幾眼吧。

    顧星洛想再多看看這個城市。

    「去……新和嘉苑。」

    「行。」

    顧星洛挺熟悉臨江市的,但自從媽媽去世後,她沒了家的感覺,也沒了歸屬感。

    那種漂泊無依的感覺很糟糕。

    新和嘉苑所在的位置還是老城區,鬧市里最有市井味的一處。

    這是個老小區,當年父母離婚後,媽媽起先是帶著她在這租了一陣房子讓她上學,那會媽媽開一家蛋糕甜品店,訂單很多,很忙碌,但顧星洛的童年和青春還是快樂的,後來媽媽攢了一些錢,正巧房東有意賣房子,顧星洛媽媽便順利成長的買了下來。

    不大的小房子,就五六十個平方,那卻是顧星洛對於「幸福」的所有定義。

    只是後來,媽媽生病,房子又賣掉。

    那會賣房是顧星洛提的,她說賣了房子就能給媽媽繼續手術了,媽媽一度不肯,說房子留著,她還能有個家,有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住著。

    顧星洛不懂,以為那只是一個良性的腫瘤,為什麼不能賣房做手術,她說家不是房子,是媽媽。

    為此,那時她還第一次跟媽媽大吵了一架。

    她想要媽媽做手術,想要媽媽治病,她不懂媽媽為什麼沉默,為什麼說讓她以後好好生活。

    像是給她做好了獨自生活的準備。

    她不懂那個總是鼓勵她的媽媽為什麼這次要逃避和放棄。

    這場冷戰持續的時間不久,其實只有短短的三天,媽媽最終同意了,願意再嘗試一次。

    後來媽媽還是沒能爭取到機會。

    當時在病房裡等外婆來簽字的時候,顧星洛沿著牆壁蹲在病房門口發呆。

    病房裡的護士想陪陪她,就跟她說,「你媽媽是乳腺癌,一開始還是良性腫瘤,但位置不太好,你媽媽已經很勇敢了,她說她才四十歲,還得看著你上高中,上大學,看著你彈鋼琴,我們記得特清楚,那個手術是她自己來做的,說你最近要考級,跟你說不是啥大毛病,你媽媽很愛你的……」

    「你去上學的時候,你媽媽經常跟我們說你彈琴很厲害,你媽媽說你以後想考燕京音樂學院,你媽媽說唯一的遺憾,是沒辦法看你成年了,沒法送你去上大學了。」

    「阿姨,是不是我媽媽不該做最後一次手術?」

    「也不能這麼說。誰也想不到後來你媽媽變成了惡性腫瘤,也想不到癌細胞擴散到周圍的淋巴轉移,其實保守治療和風險治療,我們都沒辦法保證哪一個才是最好的選擇。」

    那段時間,房子賣掉,好在買家並不急著搬來住,那買家人也很好,房子一直空著,保留著原樣。

    買家說,顧星洛的東西可以放在這裡,等他們要用的時候會提前告訴她讓她來搬走。

    但這麼多年,買家也沒聯繫過顧星洛。

    倒是中介跟她說過一次,說是買主兒子出國了,這房子估計一時半會也用不上了,跟她說去看看也沒事,買主人蠻好的,不介意的,

    所以她還留著鑰匙,家裡甚至還是記憶里的樣子。

    顧星洛這些年很少過來,只在熬不住的時候才來看看。

    小區門口依舊是熱熱鬧鬧的攤販,挨著一個幼兒園,附近還有一些快餐店,下午五點的時候,確實挺熱鬧的。

    顧星洛拎著包進了樓道,插進鑰匙開門。

    房子仍舊維持著很多年前的擺設,家具在這個年代也顯得過時了,但尚且算是整潔,只是地板上落了一層灰。

    顧星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媽媽曾經用過的面霜的味道。

    她都記不得那面霜叫什麼了,只記得是個不知名的牌子,味道很香很濃,以前顧星洛總嫌棄這個味道太香了,媽媽也不在意,一邊塗一邊說,便宜好用,我們小時候都用這種。

    以至於顧星洛常常用這個味道去定義媽媽的味道。

    她鼻尖發酸。

    臥室里也是老樣子。

    蓋著一層白布。

    就客廳顯得很空——因為這裡原本放著她的鋼琴。

    顧星洛拎著那袋子東西,慢慢地在屋裡走了一圈。

    媽媽的梳妝檯上,還有沒用完的面霜,她輕輕伸手,這麼多年過去,面霜早就風乾了,味道淡了許多。

    廚房裡還有早已過期的麵粉、蛋糕粉……

    顧星洛心裡酸澀的厲害。

    衣櫃裡也還掛著媽媽的大衣。

    她的臥室書架上也擺著滿滿當當的小說和琴譜。

    這個家裡,像是那個被遺忘的遊樂園。

    只有存在過的痕跡。

    這些痕跡被歲月漸漸掩埋,卻仍然能一眼喚醒回憶。

    顧星洛提著東西,回到了媽媽曾經的臥室里。

    她像一個受傷又無家可歸的小獸,去尋找最讓她安心的角落。

    顧星洛拉開了衣櫃,媽媽的大衣都整齊的掛在那,她倚靠著衣櫃,抬手抹了一把眼淚,仿佛像小時候那樣。

    她小時候夜盲,家又在一樓,路燈總是壞了也沒人管。

    顧星洛不敢看窗外,媽媽常常在蛋糕店忙到晚上□□點。

    六歲的顧星洛就躲進媽媽的衣櫃裡。

    就像小時候那樣,爸爸每次喝醉酒,或者帶朋友到家裡打牌的時候,顧星洛就一個人躲進衣櫃捂住耳朵,在心裡數著數字,等著媽媽回家。

    她只是覺得,她在黑暗裡看不到,但周圍都是媽媽的味道,這讓她很有安全感。

    她夜盲,她不怕黑,她只是害怕找不到那種縹緲的安全感。

    顧星洛躲在衣櫃裡,緊繃的神經放鬆,她慢慢拆開阿姨給她的袋子。

    前面的一些都是信封,顧星洛一封封拆開。

    顧星洛看著看著,眼淚終於是沒忍住。

    一共是60個信封,她在臨江大學的五年,60個月。

    第一個信封里放著兩張音樂會的門票,一個在1排10號,另一張在1排11號。

    裡面有一張手寫的便利貼。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沒報燕京音樂學院,但久石讓是你以前最喜歡的鋼琴家,他到臨江演出了,我其實買了三張票,兩張都在第一排,一張在我這兒,在最後一排的角落,如果你去了,回頭看一眼,我就來找你。我只是,怕你不想看見我。】

    第二個信封里是兩張電影票,是那年朋友圈很火熱的動漫。

    ——【我還是買了三張票,不知道你會不會去看,但萬一呢,你回頭,我就來找你。】

    第三個信封里,是兩張鋼琴展覽的門票。

    ——【還是買了三張門票,聽說最後一個展廳放的是雅馬哈鋼琴,我在那。】

    第四個信封,是鋼琴演奏的門票——

    【顧星洛,我不會怪你沒報燕京音樂學院,秋天了,有你以前喜歡的鋼琴家去臨江演出了,這次你總該想去了吧?】

    顧星洛機械地拆著信封。

    【一年了,你從沒出現過,新的一年,不能再做膽小鬼了,我買了臨江跨年煙花展的門票,還是三張票,如果你來的話,我在後門的路燈那等你。】

    【顧星洛,新年快樂,雖然挺遺憾昨天給你發的微信沒回,但新年快樂,也不一定只有過年那天才能說,我本來要參加比賽的,我抽了兩天回臨江了,在你學校步行800米的四季酒店,這次我們的距離是832米。】

    有時候信封厚一點,會有一些相片。

    【顧星洛,學校的項目,我去了昆士蘭幾天,我看到了天堂鳳蝶。但我想到了你。你知道天堂鳳蝶的秘密嗎,我挺想告訴你的。】

    【我以前送你的天堂鳳蝶標本,其實是我爺爺留給我的,我把它送給你了,裡面有一張紙條。顧星洛,不要不開心,以後告訴你天堂鳳蝶的秘密。】

    【拍了幾張天堂鳳蝶,你好像從來都不發朋友圈,問了沈浩然和宋時軼,他們說你好像從來不回消息,也不知道相片你看不看。】

    大多數還是各種各樣的門票、電影票。

    【兩年了,顧星洛,你不能就這麼銷聲匿跡。】

    【……】

    【第三年,你好像今年不快樂。】

    【顧星洛,你好像更不開心了,我最近不忙,每個周末都在臨江。】

    【顧星洛,你最近好難過,我應該要比你更難過一點,因為阿姨告訴我說你從來沒拿過我送的門票,不過也沒關係,萬一呢,萬一有萬一呢?】

    【顧星洛,一個人的生命中,至少應該,有那麼一次唯一吧。】

    【顧星洛,膽小鬼。】

    每一次都是如此。

    給她兩張連座的票,他有一種在角落的門票。

    只要她回頭看一眼。

    那一袋子東西里,只有一個是個盒子。

    顧星洛一直強忍著酸澀的眼淚,慢慢躲在衣櫃裡拆開那個盒子。

    裡面是一個mrstar,初代的mrstar,她也不是很懂,感覺比家裡的那個mrstar更簡單一點。

    機器人安安靜靜地躺在盒子裡,這次裡面只有一張在簡單不過的便利貼。

    【聽聽看。】

    顧星洛靠坐在衣櫃裡,抱著mrstar。

    外面的天漸漸黑了,房間裡的光線昏暗下來,也沒有什麼燈開,只有mrstar散發著很淺淡的光。

    「你好?」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試探著很小聲地叫了一句。

    「你好,是顧星洛終於收到我了嗎?」略有些機械的聲音,聽著也沒有家裡那個自然。

    「是我。」顧星洛躲在衣櫃裡,鼻子一酸。

    「我是22歲的江言琛送給即將22歲的顧星洛的生日禮物。」

    顧星洛靜默地聽著,mrstar的聲音很清晰。

    「我還沒有什麼特殊的功能,我只是江言琛送給顧星洛的生日禮物,不過以後你應該會見到很多個我,既然是生日禮物,顧星洛,許個願吧。」

    顧星洛也不知道mrstar能不能聽懂給出回應,她低聲說,「我沒有願望。」

    「可江言琛有願望。」

    「……」

    「江言琛說以後要設計出很多mrstar,只要顧星洛買一個回家,不管時隔多久的願望,江言琛都會替她實現。」

    「……」

    「江言琛和mrstar都在等顧星洛帶回家。」

    顧星洛的眼淚終於沒忍住,她曲起腿,兩手環抱著膝蓋,臉頰貼在mrstar上。

    mrstar安安靜靜的,一言不發的。

    她起先還是在默默的流淚,結果不知道是觸碰到了mrstar,還是眼淚滲進了mrstar里,那是mrstar的最初版本,一個造型很簡單的機器人。

    mrstar里傳來了很細微的電流聲,她屏住了呼吸,卻仿佛聽到了那邊傳來了很輕的氣流聲。

    「顧星洛。」

    mrstar里傳來了江言琛的聲音,她以為是江言琛跟她說話,下意識茫然地應了一聲。

    「算了。」卻又發現,那好像不是江言琛跟她說話。

    像是一段錄音。

    「我好像也跟你沒什麼區別,這些年,顧星洛膽小鬼這句話我寫了14次,我忽然發現我也一樣,我只敢站在你身後偷偷喜歡你。」他的聲音很低,像是對著mrstar的呢喃。

    顧星洛在黑暗裡抹了抹眼睛。

    「這樣喜歡你這個膽小鬼真是一件很為難的事情,其實從沒怪你怎麼臨陣逃脫,我每個月都去偷偷看你,希望你能回頭看一眼,一定可以看到我,結果你連出現的勇氣都沒有,」江言琛說,「以後如果你看到一個叫mrstar的機器人,你就告訴它——」

    「……」

    「告訴它什麼呢……顧星洛,我和你連個暗號都沒有,」他像是低聲自嘲似的笑了笑,「告訴它,顧星洛不想再做膽小鬼了,江言琛就給你打個電話行不行?顧星洛,雖然你是個膽小鬼,但我也是個偏執狂。」

    「……」

    「顧星洛,以前我爺爺告訴過我,沒有人想要住在杳無人煙的星球上孤獨終老,也沒有人一顆星球想要被遺忘失聯,」他說,「哪怕你回頭一次,你就能看到,江言琛製造了無數個與你擦肩的機會,只要你回頭一次。」

    顧星洛抱著膝蓋泣不成聲,她根本無從知曉這些。

    後來才知道的告白,延遲了許多年,讓她的心口酸澀難忍。

    讓她最難過的不是延遲的告白。

    而是這麼多年。

    他始終如一的站在她的身後。

    為了那一個她肯回頭的萬一,風雨無阻。甚至斂下自己的光芒,去做她的月亮。

    「顧星洛,要是你沒看到過mrstar,」江言琛的聲音像是藏在時光里的呢喃,「也不知道你有沒有登陸過你的郵箱。」

    這話落下,那邊沒了聲音。

    「什麼郵箱……」

    顧星洛忍著哭腔問了一句,mrstar卻安安靜靜的,再也沒了聲音。

    「你說什麼郵箱……?」

    還是安靜的。

    周圍靜謐到她的呼吸聲都異常清晰。

    應該是沒有答案了。

    顧星洛的眼睛哭得難受,她揉了揉眼睛,登陸自己的郵箱。

    這幾年,顧星洛好像真的過的挺封閉,她有兩個郵箱,一個是qq郵箱,一個是新浪郵箱,因為她之前畫稿和學校的作業都是通過新浪郵箱發送的,所以qq郵箱自然閒置了沒用,她連qq都不怎麼登陸。

    顧星洛登上了很多年沒用的qq郵箱。

    裡面彈出來了好多郵件,都是一個叫做a

    otherspace發送的郵件。

    郵件很官方,看起來更像垃圾郵件。

    但顧星洛點進去,這個名叫a

    otherspace的發件人給她發了上百封郵件。

    她點開,a

    otherspace每三天就給她發一封郵件,內容看起來確實很廣告。

    ——hi,顧星洛,有來自a

    otherspace的愛意請查收。

    郵件的右下方,寫著一串電話號碼和臨江市的地址,看起來像個門店,但顧星洛也不知道這是關於什麼的店鋪。

    她用地圖搜了一下,是個花店,還是一個品牌的連鎖花店,在臨江市開了□□家分店。

    而最近的一封郵件,是a

    otherspace昨天發送的。

    顧星洛試探著打過去了一通電話。

    「您好,這裡是a

    otherspace鮮花店,請問您有什麼需要?」電環那端傳來了一道甜美的聲音。

    顧星洛嗓子發澀,她清了清,說,「我是顧星洛。」


    「啊,顧小姐!請問您現在有空到店裡嗎,還是我們給您送去?」

    「你們店在……」

    「臨江師範外面的岳峰路哦,是我們的總店。」

    「好,我等會過去吧。」

    「好的噢,等您。」

    顧星洛掛了電話,攥著手機,在一片黑暗裡茫然發呆。

    她有一種,脫節的無措。

    她不知道,是她太過封閉,還是江言琛愛的太多太多。

    顧星洛時常覺得自己像童話里那個進入森林後在道路上撒稻穀的小女孩,一回頭,發現灑下的稻穀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找不到回去的路,往後退過,森林裡藏著未知的危險,就習慣性的住在森林裡,也慢慢的習慣了森林的寂靜和黑暗。

    直到有一天,森林裡出現了另一個人,他出現,他消失,他試著幫她找到逃離森林的路,可她懼怕不已,從不肯嘗試回頭走,也理所應當的認為森林遙無邊際,她就是走不出這片森林。

    可也有那麼一天,她偶然回頭。

    卻發現地上散著無數碎光,漫長的宇宙星光璀璨,為她指引著一條道路。

    顧星洛過去的時候挺狼狽的,眼睛哭得泛紅,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

    這五年裡,顧星洛也沒去過人多的地方。

    岳峰路並不算是一條幹道,但沿著這條路,可以經過臨江外國語、臨江大學還有臨江師範的後門。

    因為學校眾多,這裡一整條街都很年輕化,毗鄰一家購物廣場,也有許許多多的奶茶店和餐飲店,晚上甚至還有夜市。

    顧星洛從沒來過。

    a

    otherspace開在岳峰路的後半截,店面並不很引人視線,看著倒像個很放鬆的很有情調的休閒咖啡廳,招牌是內嵌的燈帶,上面的logo走的是極簡風,黑色的幾筆,寥寥勾勒出一個小女孩孤單的坐在星球之上的畫面。

    上面用英文寫著:a

    otherspace。

    另一個宇宙。

    顧星洛推開門進去,店裡的燈光很溫暖,氣溫略低,花香暗涌濃郁。

    店裡個大開間,半弧形的包花台卻在最中間,後面的的位置,大概是擺放著鮮花,她也沒有向後看。

    一個小姑娘坐在裡面包扎花束。

    「你好,我是顧星洛。」她先開了口,「是有我的東西嗎?」

    「啊,顧小姐,是你!」小姑娘叫她,「您跟我來。」

    顧星洛跟著她走進去,其實走了兩步就看到了。

    後面那個開間,只有兩側擺著花筒,最中間的位置有個大擺台,上面只放著一束鮮花。

    一束很少見的玫瑰。

    那是玫瑰,中間的花蕊是白色的,周圍的花瓣是深藍色與淺黑色的漸變,深藍黑色的邊緣,仿佛撒著碎星,有些很不明顯的碎光被折射。

    仿佛從宇宙的星塵中綻放,比星河更璀璨。

    花束是被用黑紗包紮的,有十幾朵。

    花束之上,停著一隻藍黑色的天堂鳳蝶。

    那束花就那麼安安靜靜的擺放在那裡,在兩側的淺色系玫瑰的襯托下,美的冷艷鋒利,細細地看,每一個花瓣似乎都泛著暗光,異常的驚艷。

    「這是您的花,叫厄瓜多銀河玫瑰,也叫宇宙之愛,花語叫唯一的真愛,」小姑娘幫她拿下來,小心地抱下來遞兩手遞給她,「這花好少見哦,顧小姐您怎麼才來,之前這束花都快傳成一個故事了,大家都想看這束花的女主人是誰……」

    今天終於見到了,這束花的女主人,如此的貼近這束花的氣質。

    她的氣質出眾,美的鋒利疏離。

    像這束銀河玫瑰,從出現的那一天,就讓周圍所有的花都失去了顏色。

    「我看到了郵件,你們兩天就給我發一封。」那束花沉甸甸的,抱在懷裡很有分量,顧星洛問了一句。

    「啊,對,是一個叫江先生的人定的,聽我們店長說,是從四五年前就開始了,為了能讓這束花的主人收到最新鮮的銀河玫瑰,兩天我們就要換一束,這花的顏色太少見了,這麼多年就只有他一直在定。」

    「……」

    「今天,才終於等到了它的女主人,」小姑娘挺開心地說,「顧小姐,您來簽收一下吧。」

    顧星洛嗯了一聲,跟著她去了包紮台。

    小姑娘把簽名單遞給她,然後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個卡片遞給她。

    顧星洛猶豫了一下接過來看了一眼。

    那是一張很簡約的卡片,看起來像名片。

    正面寫著:膽小鬼顧星洛專屬。

    背面寫著他的名字和一串號碼,看起來像是手機號。

    顧星洛至今也沒記住江言琛的號碼是多少。

    她抱著花束從店裡出來,站在人來人往的岳峰路上。

    那不是江言琛的手機號。

    顧星洛坐在花店門口的長椅上,懷裡是那束沉甸甸的銀河玫瑰。

    她試著撥過去,在幾聲「嘟」聲後,電話那邊像是傳來了一道提示音。

    是江言琛的聲音。

    ——「顧星洛,我呢,一直相信一句話,叫,念念不忘,必有迴響,」他那邊停頓了一下,口吻專注地說,「顧星洛,我很開心,你終於給我打了這通電話,十秒之後,會轉接到我的手機上,如果你只是隨手撥打,十秒內你還有掛斷的選擇。」

    顧星洛坐在那,一手抱著花,一手舉著手機貼近了耳邊。

    臨江的夜幕初升,湛黑濃烈,馬路的對面熱熱鬧鬧,來往的年輕學生。

    時光把很多東西吹散了。

    卻從沒吹散過江言琛的堅定與固執。

    他和他的愛,卻在時光的盡頭歷久彌新。

    一秒。

    兩秒……

    她在心裡默默地數著。

    第十秒。

    電話接通。

    那邊有些嘈雜。

    她清晰地聽見,江言琛像是笑了一聲。

    她的嗓子乾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膽小鬼,」他笑著說,「我終於把你等到了。」

    「你在哪……」顧星洛垂下視線,一滴眼淚不著痕跡地從眼裡滾落下來,她又開始不知所措,「我可能會想自己待會。」

    「想呆多久?」江言琛還是笑著問她。

    「不知道。」她的聲音訥訥的,像是難以一下子消化這麼多事情。

    「行,知道了,」江言琛像是在走路,語氣有點不穩當,「我在岳峰路的前面,距離a

    otherspace有312步的距離。冷靜好了叫我,可以麼?」

    顧星洛聽著這一句,莫名又想笑,又想哭。

    「這不算冷戰吧,顧星洛?」

    她深吸了一口氣,「那你等會吧。」

    「行。我就在這兒等你,待好了叫我,我走過去……三分鐘。」

    顧星洛掛了電話。

    臉頰因為眼淚,有些乾澀不舒服。

    她抬手抹了抹。

    腦子裡卻在回想江言琛接起電話的第一句話——

    膽小鬼,我終於把你等到了。

    他等了七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

    他說的時候,是帶笑的,仿佛說的很輕鬆,漫長的七年,近三千個日夜,在她等待的這十秒,被他說得無足輕重。

    顧星洛心裡酸澀的厲害,強忍著眼淚,就這短短的幾秒,她的情緒像是坐了過山車,起伏不停。

    她仍然會有很多的顧慮。

    她無趣、甚至找不到一個能讓人喜歡的閃光點。

    他會不會發現,她其實如此的死寂、又如此的退縮不安。

    她是迴避型依戀,她的感情,是需要無數次不厭其煩的堅定答案。

    她需要無數的安全感。

    他會不會在日復日裡,感到厭煩?

    她只是深藏著自卑,想要離他遠遠的,甚至一直都以為,能夠在他身邊的人,一定要是個如他一樣耀眼而明媚的人。

    她的喜歡,藏在一個個的深夜裡,只敢在沒人的時刻,才敢偷偷地翻來覆去地念想。

    他發過的語音,短短的幾秒,藏在她的收藏里。

    別人動態里他的相片,她悄悄地存在相冊里。

    對她來說——

    那是她晦暗的世界裡,為數不多的寶藏。

    她只敢珍藏,不敢妄想。

    只敢偷偷的在痛苦的深淵裡,輾轉反側的安慰自己,至少這束光,曾經在她的世界裡真實的出現過。

    出現過,那就夠了。

    她從來都沒什麼能力和底氣,去奢望和妄想。

    這七年。

    顧星洛不敢想,他付出過多少。

    他好像已經習慣如此,這些日子裡,從未在她的面前提及過他的任何付出。

    他的愛,如生命在翻湧後奔赴死亡般一致,不顧一切,如甘願用一生孤注一擲的賭她回頭一眼,仿佛甘願赴死的騎士。

    他像,甘願赴死的、賭上一生的去愛一個人。

    膽小鬼,我終於等到你了。

    顧星洛不明白怎樣才能夠成為一個明亮的人,也不知道該怎樣去回應他的愛,回應他的七年。

    她只想勇敢地去找他。

    只想勇敢地,給他那個答案。

    顧星洛抱著那束花,沿著岳峰路朝前跑。

    在一條熱鬧的、遍布行人的街道上,有行人側目。

    女孩瘦高,及腰的長髮濃密,她的懷中抱著一束並不尋常的玫瑰。

    她比懷中的玫瑰更艷麗,更耀眼。

    隔著一個窄窄的馬路。

    她看到江言琛站在對面,黑色的衝鋒衣外套,黑色的長褲,他雙手插兜,站在亮起的路燈下。

    他的視線直直地看著她,似乎含著笑意。

    夜晚的光線仿佛帶著一層暗昧,他瘦而高,在人群中出眾高挑,頭身比極好,輪廓感異常清晰。

    她的眼淚模糊了視野,卻依舊看到江言琛的身影如此分明而利落。

    他在等她。

    綠燈亮起。

    顧星洛朝他跑過去,她定定地站在他的面前。

    像是被拉長的老電影。

    行人,燈光,通通銷聲匿跡。

    她的心臟劇烈的跳動,目光之下,只能看到江言琛。

    顧星洛今天穿了一雙平底鞋,比他矮了一些,需要微微抬頭看著他。

    江言琛的臉型極好,清俊到極致的東方骨相,鼻樑硬挺,下頷線勁窄鋒利,烏眉星眸,天生的桃花眼型,因為不常笑而顯得格外深邃清冷。

    猶記得高中時,有別的班的女生後來在傳,說江言琛是不是混血。

    沈浩然也湊過來問,男神你是不是混血了。

    江言琛頭都不抬,宋時軼踹了一腳沈浩然椅子——

    「江言琛祖上八代都是中國人,我他媽倒想懷疑他是不是混了愛因斯坦牛頓的基因。」

    顧星洛抬著頭看他。

    江言琛稍稍彎腰,他身上的氣息很清淡,很好聞。

    即便是夜晚,即便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仍然讓她安心,甚至讓她的心臟悸動不止。

    顧星洛一直覺得。

    在他身邊,才會找到一種很久違的安全感。

    那種安全感,像是小時候媽媽舉著手電站在黑漆漆的路口等她。

    媽媽去世後,她一度驚惶不安。

    直到江言琛的出現。

    那時,他總是默默的等在青昭中學的路口,不緊不慢地走在她的身後。

    在顛簸漆黑的公交上,他總是坐在她的身旁。

    她總能在窗外,準確地找到他的身影。

    他與她深藏的心動,緊密的相連。

    「江言琛,」顧星洛直視著他的眼睛,鼓足勇氣地說,「如果我能提前給你那個答案。」

    「……」

    江言琛就那樣看著她,周圍所有的喧囂與吵鬧,都與她無關。

    她說的很慢,像是尋求一個確定的答案。

    「你能不能,」她說,「別給我退縮的機會。」

    「……」

    江言琛同她對視著,他在她面前笑了起來,仿佛遙遠的星河墜落,在璀璨之下,她融化淪陷在他的眸中。

    「顧星洛,」他笑了笑,「這回可是你主動了。」

    「……」

    「膽小鬼和偏執狂,可能是天生一對,」江言琛的聲音劃入她的耳畔,讓她的心臟重重一跳,他湊近,眸光專注而溫情的溺著她,讓她忘記呼吸,幾近淪陷溺斃,「星星,還能再主動一下麼?」

    「主動什麼?」她木訥地看著他的眼睛,「表白嗎?」

    「接個吻。」

    「……」

    顧星洛盯著他的眼睛,毫無任何退縮的感覺。

    漫長的那麼兩秒。

    江言琛忽然俯身,他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他的氣息冷冽而令她沉迷,他攬著她腰的手很用力,仿佛要將她揉進身體中。

    顧星洛睜著眼睛看著他,看著他的眼角眉梢,看著他長而濃密下疊的睫毛,他的呼吸闖入她的唇齒,存在感強烈,卻讓她的心裡,在酸澀中,多了一種,得償所願的感覺。

    朦朧,卻又,如此滿足。

    有眼淚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流,顧星洛甚至不知道眼淚是誰的。

    她覺察到江言琛微潮的視線,像是有一顆滾燙的淚珠,砸在了她的唇角,她嘗到了一絲咸澀。

    江言琛鬆開她的唇,手依然攬著她的腰。

    他的眸光悠長,世界都在褪色。

    她只能看到他。

    也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顧星洛,你今天對我主動了三次,」江言琛說,「以後我不會給你退縮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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