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二十四年,夏燭光顧著學習了,沒談過戀愛,跟異性拉手更是第一回,此時又被周斯揚瞧著,整個人緊張到冒汗。
周斯揚察覺到,逗人的心思下去,手鬆開,淡淡的微沉嗓音,夾雜一些成年男人的性感:「接受不了的話,挽手也行」
話音未落,手臂被人抓住,他側眸看過去。
抓他那人眼神堅定得仿佛要入黨,但微顫的嗓音還是能聽出緊張。
「能接受的。」夏燭一咬牙,手再往下挪了挪,重新牽住周斯揚的手。
和周斯揚微沉的眸色相對,還是不由心慌:「就牽手就可以。」
不就拉個手嗎,不能跟三百萬過不去!
她因為緊張,指尖發涼,和周斯揚帶些熱度的掌心形成鮮明的對比。
周斯揚微微挑眉,沒有立刻把手拿開,而是目光落在她臉上,辦公室光線明亮,她正坐在光下,距離近,能看到她臉頰上不明顯的細小絨毛。
夏燭被瞧得發毛,正想開口問怎麼了,周斯揚眼神劃開,貌似是提了下唇。
「行。」他說。
夏燭自始至終都表現得像個「初出茅廬」的學生,而周斯揚則鎮定自在得多,手從她僵掉的手裡抽出來,捏著茶壺的蓋子打開:「宋章鳴扣你們的獎金補回去了,收到了嗎?」
夏燭搓了搓手指,試圖抹掉剛剛那難捱的溫度,面上不顯,搖頭:「還沒有。」
「嗯,可能審批沒做完,」周斯揚說,「你之後兩個月的也不會再扣。」
夏燭不知道要說什麼,唇繃了兩繃,很認真地:「謝謝老闆。」
周斯揚笑容很淡,從那顆半低的毛茸茸的腦袋上收回視線,捏了茶杯喝水:「嗯。」
-
周日從林冉那裡得到好消息,所有檢查結果都出來了,她甲狀腺的問題不大,是個良性小瘤,近段抽時間去醫院割掉就好。
小手術,甚至不用怎麼住院。
身體的問題得到解決,夏燭心情倏然開朗,電話里跟林冉講,下午讓她跟自己一起出門逛街。
「逛街?」林冉詫異,「你不是說萬年畫圖狗,每天九點上班,十點下班,行屍走肉不用換衣服嗎?」
夏燭手機開了免提放在桌子上,低頭核對銀行卡里的存款餘額:「去買點,周末要跟他回家吃飯。」
「什麼飯?」林冉問。
夏燭想了下:「正常的家庭聚餐。」
逛街的地方選在家附近的國貿中心,原先還沒這麼忙,她去逛過幾次,不過東西太貴,沒買過。
林冉今天輪休,直接從醫院過來,夏燭在一樓的一家蛋糕店等她,這家蛋糕店去年開門時她和林冉就想來吃了,但招牌格羅尼芝士三角,巴掌那麼大一小塊,標價一百九。
夏燭作為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貧苦打工人,來吃的念頭冒出過三次,三次都被理智壓了下去。
林冉背著包進來,夏燭招手示意她過去,等她走近,抬手對她展示了一下桌上的東西。
「就這兩個三角蛋糕,還有咖啡,」她誇張地沖林冉比手勢,「花了我540。」
林冉坐下來,挽頭髮,用嘴上叼著的皮筋紮起來,嘖嘖兩聲:「你真是發達了。」
「這不是請你嘛,不過就這一頓,以後沒有了,我要攢錢。」
夏燭滑著屏幕,搜這附近商場的品牌:「而且我現在要去買裝備,準備周末演戲。」
林冉本來還擔心,但看她這興致勃勃的樣子,也想通了:「算了,反正你也沒錢,頂多被騙騙色。」
夏燭正擰眉,在手機搜尋引擎里搜索兩個不認識的小眾品牌,沒聽到林冉說話。
林冉看她一眼,搖頭喝咖啡:「女大不中留。」
來的地方是幾家商場連在一起的商圈,國貿中心那棟從二層往上都是奢侈品。夏燭拉著林冉走馬觀花地逛了一圈,明白周斯揚為什麼跟她說錢不夠隨時找羅飛要了。
她剛試了件淡金色的細吊帶長裙,好看是好看,但價格也好看。
六萬塊,夠買她住的房子一平米了,還是算了,隔壁三千的那條她覺得就行。
拉著林冉回到剛剛那棟樓,在導購小姐的接待下,拿了剛試過的那條裙子,進了試衣間,衣服穿上走出來,對著看了看,又開始猶豫。
周斯揚是什麼家庭,她這兩天已經在網上搜過了,從爺爺輩開始就上過不知道多少次財經訪談,家底殷實不止這三輩。
所以,這三千的裙子是不是太便宜了點,不上檯面垂眸看了兩眼身上的裙子,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給羅飛發條消息問問。
走到不遠處,從放在沙發的背包里拿出手機,撥了撥頭髮,低頭找羅飛的號碼。
夏燭:[您好,在嗎?]
夏燭:[我是夏燭。]
羅飛正跟著周斯揚和一家外資企業談合作,義大利的某個小鎮,當地政府想把數十畝的酒莊做成公園。
看到屏幕上的提示,他看了眼主位的周斯揚,略微側了點身體,回消息。
羅飛:[不用這麼客氣,叫我羅飛就可以。]
羅飛:[有什麼事您說。]
夏燭:[我想問一下你們老闆以前的女朋友都穿什麼衣服?]
羅飛又掃了眼坐在斜前方的人。
目光收回時,回對面:[老闆沒有過女朋友。]
夏燭稍怔,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凝神想了兩秒,覺得周斯揚這樣的人沒女朋友也正常。
猶豫片刻,換了個委婉的問法。
夏燭:[那和他在一起過的女伴呢?]
羅飛:[也沒有。]
夏燭摸了摸頭髮,正遲疑,對話框裡再次彈出消息。
羅飛:[怎麼了?]
相比周斯揚,還是跟羅飛對話更自在,她坦白:[想問一下周末吃飯應該穿什麼價位的衣服?]
信息發出去,對面沒有立即回,夏燭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請示周斯揚。
半分鐘後——
羅飛:[都可以。]
夏燭想了想:[那顏色款式之類,有沒有需要注意的?]
這次和剛剛一樣,也是發出去有一會兒,那側才回。
羅飛:[也沒有,老闆說舒適為主,選您喜歡的。]
夏燭盯著聊天記錄凝神思索,須臾呼了口氣,正打算放棄對話,忽然屏幕跳閃,顯示語音通話。
她以為有什麼事,連忙跟遠處正在挑衣服的林冉打手勢,表示自己出去一下,林冉點頭讓她忙,她往外幾步,走到店門口,接起來。
「喂,羅飛,怎麼」
問話被男人溫和的聲音打斷:「夏燭。」
雖然和周斯揚通過電話,但猛地聽到他的聲音,還是沒反應過來,她站在通體明亮的商場走廊,遲鈍半晌,試探著:「…老闆?」
周斯揚輕點頭,示意合作夥伴等一下,起身往外間去。
專門談事情的會議雅間,走廊光線澄澈明亮,很安靜,只有不遠處服務生走過的輕微腳步聲。
長時間的會,讓周斯揚有一些疲憊,他食指勾著領帶扯松,繼而收手,抄回西褲的口袋,薄薄的眼皮輕抬,看著走廊鏡面里印出的影子。
「夏燭。」再次叫她。
夏燭不清楚這個電話的原因,摳著手機嗯了一下。
周斯揚抬手捏了捏鼻骨:「不要緊張,就是吃個飯。」
「沒沒有緊張。」夏燭否認。
周斯揚手放下,輕笑,嗓音染了點慢條斯理,緩道:「那你結巴什麼?」
夏燭反應過來,略微慌亂:「對不起。」
不遠處有服務生推著酒車走過,車輪滾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金屬零件發出卡噠的響聲。
周斯揚偏頭輕咳,沒接她這聲道歉,腳下重心換了下,嗓音略帶沙啞:「之後再有事可以直接打給我。」
夏燭連嗯了兩聲,說了個「好的」。
「那就這樣,我還有事。」周斯揚說。
「嗯嗯,」夏燭點頭如搗蒜,「您先忙。」
周斯揚掛斷電話轉身,正巧遇上出來去洗手間的合作夥伴。
金髮碧眼的英國人,用地道的英倫腔問他什麼事值得他中斷合作出來接電話。
周斯揚手機遞還給走過來的羅飛,回答這位友人:「一點私事。」
年輕的友人笑了,金色的頭髮隨著他豐富的表情一跳一跳,他說「那一定是好事,因為剛剛看到你笑了」。
周斯揚很輕地揚了下眉,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
忙忙碌碌一個星期,周六這天到得很快。
夏燭上午還在公司加班,跟組長李麗去附近一個村子,把旅遊商業街的最後一版規劃圖紙給當地政府審查。
開車來回兩個小時,加上開會的時間,下午一點,夏燭才跟著車子回到市區。
李麗沒帶她回公司,直接把她放到了租住的房子附近,囑咐她好好休息,如果實在有要改的地方,周一再通知給她,讓她過個周末。
夏燭抱歉的跟李麗說周一可能要再請個假,自己要去醫院做個手術。
李麗說沒問題,除了問她身體狀況,還說如果需要,可以幫她跟人事部申請,再多批兩天假,夏燭當即表示感謝,說的確需要再跟她報備。
回家收拾洗漱一番,換好衣服,約了家美髮店做頭髮。
深栗色的水波紋捲髮,現卷現噴,很蓬鬆,穿了條細吊帶長裙,嫵媚中帶點清純,溫婉中又有些性感,耳朵上是銀色的細流蘇耳線,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首飾,既不喧賓奪主,又點綴的恰到好處。
羅飛的車按約定的時間到達,載著她去了近郊周家的莊園。
周家並不常住荊北,而是清潭,這也是中寧回來發展的原因,相比荊北,周斯揚更希望中寧的根基在他更熟悉的南方。
車子停在院前的一棵老榕樹下。
臨著青山的舊居別墅,剛從外開進來,花費了一些功夫,白色的建築外立面,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紋路,只有滿牆綠油油的爬山虎。
周斯揚剛從屋子出來,正欲給羅飛打電話,看到不遠處停下的車,步子停住。
後車門被推開,女生提著裙擺下來,裙子有點長,她走路小心,半低頭,長發從她耳後掉出,遮了一半的側臉。
周斯揚目光投在那處,沒移開。
程煜非雖然是個傻逼,但有句話沒說錯——他隨便逮來簽合約的這姑娘確實是個美女。
無論臉還是身材,打扮起來都是萬里挑一。
此刻,她抬眼,正茫茫然朝自己的方向看,氣質上有種難得的又純又清冷的感覺。
周斯揚垂在身側的手,食指和拇指相互捻了捻,垂眼低笑一聲。
他好像無意中撿了個便宜。
夏燭看到周斯揚,整理了一下頭髮,從不遠處快步,往他站的方向走,走得太快,等到了跟前,手指勾著包帶輕微喘氣:「讓您久等了。」
周斯揚點頭:「不急。」
他模樣沒有在公司時那樣刻板正經,上身是深灰色的休閒襯衣,袖子半挽在肘間,但衣領處的扣子仍然系在最上面,鬆散中又帶些禁慾寡淡。
瞧著她說:「可能需要再對一下口供。」
夏燭來之前就想到了,現在兩手交握在身前,和周斯揚保持著半米的距離,看著他,一副您說我聽的姿態。
周斯揚目光從她眼神上划過。
正是傍晚,霞光肆意,從柔軟的雲朵中擠出,散落在人的身周,鍍上暖光。
周斯揚視線越過夏燭的肩膀,看了眼她身後不遠處的羅飛,目光重新落回來時,聲線沉穩:「我們一年前認識,我追的你,戀愛談了九個月。」
「嗯嗯。」夏燭畢恭畢敬點頭,記得很認真。
周斯揚轉身,帶著她往別墅的方向走,步速不快:「認識是因為團建,你作為優秀員工被派去荊北,在度假區你找不到路遇到我。」
兩年社畜的自覺,夏燭落了周斯揚半個身位,跟在他身後:「嗯嗯,好的。」
「因為兩家催得緊,我們有結婚的打算,這兩周我會去拜訪你的父母。」
「嗯嗯。」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別墅前的小院,兩塊綠色草坪中間夾著五六米的小路,再往前就是別墅的房門。
周斯揚停住腳,等身後的人,待夏燭走近,交代最後一句:「我二叔一家信佛,姑姑說話散漫,如果再問起別的,可能需要你隨機應變。」
夏燭兩手扯著背包的袋子,依舊重重點頭,保證:「好的,我記下了。」
她嗓音虛著,匯報工作:「我昨天晚上有提前做功課,準備了一下可能被問到的問題。」
周斯揚回頭,
女孩兒神情正經且嚴肅,精神微微緊繃,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筆記本,跟他探討昨晚準備的「功課」。
「嗯。」周斯揚對她的話表示肯定。
這聲應完,他並沒有急著走,而是單手插在口袋,望著她,眼眸很放鬆。
儘管他這眼神里並沒有責備之類的情緒,但因為多出那大半個頭的高度,夏燭還是很輕易的就感覺到了壓迫感。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句說的不對,頂著他的目光小心翼翼詢問:「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有。」周斯揚換了站姿,不太明顯地提了下唇。
夏燭立馬也站得更直了一些,眸色相較於剛剛更認真,和他對望。
無聲的沉默,夏燭腦尖有點冒汗。
正當她想問問,周斯揚卻突然伸手,捉住她的手輕帶到自己的臂彎,聲線染了稍顯慵懶的笑,轉身帶她往別墅門前去:「有需要注意的是,」
他手往下滑,牽住身旁的人,偏頭提醒:「記住,我現在不是你的老闆,是你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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