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黑夜中奔馳,馬蹄聲清脆而有節奏地響動著,踏碎了夜的寧靜。
藍心奇怪地看著沈寒竹的反應,問道:「你聽到我爹的名字,好像有點不高興?」
沈寒竹沉思良久,卻說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話:「我不認識你爹。」
藍心幽幽地道:「一個人如果要討厭另外一個人,跟他們是否認識並沒有太大關係。我看得出你討厭我爹。」
沈寒竹拿起酒杯連喝兩杯,他舉杯的姿勢已顯得不那麼自然:「其實,我是討厭萬水幫。」
藍心的眼睛竟似透著一絲莫名哀怨,她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因為萬水幫里有個我很討厭的人。」沈寒竹劍眉上揚,他的話堅實如同磨刀的石頭。
「好像讓你討厭的人還真不少。」藍心給沈寒竹斟酒,她的動作依然溫柔而嫻雅。
「但他卻是讓我最最討厭的!」沈寒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變得氣憤起來。
「我現在也很想知道你最討厭的人會是誰?」藍心睜大了眼睛看著沈寒竹,她的目光如一汪清泉。
沈寒竹頓了一下,從嘴巴里一字一句地吐出三個字;「方才傲!」
藍心一聽到這個名字,竟又「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原來你討厭他呀,其實呢,我也很討厭他。」
沈寒竹狐疑地看著藍心道:「你為什麼也討厭他?」
藍心神色突然變得黯然起來,她咬了咬牙道:「我爹要讓我許配給他。」
這句話,讓沈寒竹很感意外。
感情只有自己懂,她說討厭,那一定就是她不喜歡方才傲。要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確實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藍心拿起酒杯又碰了一下沈寒竹的杯子,這一下碰得很重,比前面任何一次都要重。
她一口喝完這杯酒,突然臉上神色又好了起來:「其實,本來我今年上半年就應該和他成親了,只是我逃了出來。」
「這也行?他們沒把你抓回去?」沈寒竹好奇地問道。
「當然抓了,我逃了七次,他們抓了我七次。」藍心用手一次又一次地比劃著出逃的次數,仿佛數著自己的戰利品。她的動作看上去俏皮而可愛。
沈寒竹被她逗笑了,道:「於是你第八次出逃了?」
「沒有,我這次不是逃出來的。」藍心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也是,如果你是逃出來的,你今天就不會選擇回去。」沈寒竹微笑著道。
「跟我這麼聰明的人在一起,你也有點變聰明了。」藍心竟然拍手地道。
「那你是怎麼出來的?」沈寒竹問道。
「講條件!」藍心說了一句讓沈寒竹摸不著頭腦的話。
「講條件?跟誰講條件?」沈寒竹問道。
「誰要娶我,就跟誰講條件嘛!」藍心悠然道。
「這個條件肯定比較有趣。」沈寒竹道。
「錯了,一點都不有趣。不僅不有趣,反而有點嚇人。」藍心否認道。
「什麼條件那麼嚇人?」沈寒竹被吊足了胃口。
「我要他去殺一個人!」藍心臉上的笑意沒了。
「錢財旺!」沈寒竹臉上的笑意也沒了。
「咦,你怎麼知道我要他去殺的人是錢財旺?」藍心不可思議地看著沈寒竹。
沈寒竹憤憤地道:「因為......」他正要準備告訴她自己是「錢宅」的人,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不能說,因為他還想知道藍心為什麼要殺錢財旺。
一個人要殺另一個人,一定會有一個理由!
藍心的理由是什麼?
藍心看著沈寒竹道:「因為什麼?怎麼不說了?」
沈寒竹「哦」了一聲,道:「因為我聽說他請了江湖第一殺手杜小七去殺錢財旺。」
藍心不屑地道:「不但沒殺成,差點還丟了自己的命。」
沈寒竹道:「那你為什麼要他去殺錢財旺呢?你年紀這么小,他年紀那麼大,你怎麼會跟錢財旺有仇?」
錢財旺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他接濟過的人不計其數。在江南,隨便找個人問,都會伸大拇指誇他。
這樣的一個人,如果有仇家,幾乎沒有人會相信。
藍心卻咬牙切齒地道:「我不僅跟他有仇,而且是不共戴天之仇!」
沈寒竹心裡也是一驚,道:「什麼仇會不共戴天?」
藍心幽幽道:「他殺了我娘!」
沈寒竹目瞪口呆。
他不相信錢財旺會殺「萬水幫」大當家藍天的老婆。
不僅他不信,這消息要是放到江湖中去,也幾乎沒有人會信。
可是現在,藍心卻說出了這樣的話。
這話出自於藍心的口中,自然可信度就會增加。誰會拿自己的娘的生命開玩笑?
沈寒竹沉重地問道:「錢財旺為什麼要殺你娘?」
藍心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我不知道!」
沈寒竹道:「那你是怎麼知道你娘是錢財旺殺的?」
藍心道:「我爹親口告訴我的。」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沈寒竹問道。
他很想找出一點破綻來,他總覺得是錢財旺背了這個黑鍋。
藍心嘆了一口氣,道:「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娘去世的時候,我還不會說話。」
沈寒竹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這麼大的仇恨,你爹身為萬水幫大當家,怎麼這麼多年就沒想到去找錢財旺報仇呢?」
「我不知道!」藍心幾乎快哭出來了。
「這裡面一定有內情。」沈寒竹道。
「你說會有什麼內情呢?」藍心眼淚汪汪地看著沈寒竹。
沈寒竹想了半天,一樣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
藍心不說話了,她又開始喝酒。
沈寒竹有點像是自言自語地道:「如果錢財旺真的殺了你娘,那這次他絕對不會興師動眾千里迢迢地趕到萬水幫討公道。」
藍心的眼淚流了下來,她被沈寒竹這樣一說,也犯糊塗了。
沈寒竹這個時候想起了閻無私。
如果現在閻無私在,他一定可以分析出頭緒來。
他想閻無私現在肯定也跟錢財旺去萬水幫了,到的時候可以詢問他一下。想到這裡,他問藍心道;「冒昧地問一下,你娘叫什麼名字?」
藍心輕輕地道:「我娘叫虞紹華!」
沈寒竹震驚了!徹底震驚了!
藍心的娘居然就是虞紹華?!
那個抱走余水月孩子的同門師妹?!
虞紹華死了,那余水月的孩子呢?!!!是不是永遠都沒有人知道了?
藍心看著沈寒竹臉上奇怪反覆的表情,問道:「你在想什麼?」
沈寒竹輕蔑地看著她,仿佛輕蔑地看著她娘一樣:「我在想,一個人如果被殺,那一定會有被殺的理由!」
藍心臉「刷」一下地變了,她用顫抖的手指點著沈寒竹道:「你竟敢污辱我娘?」
不僅她的手在發抖,她的身子也在發抖。
沈寒竹冷冷地道:「我沒污辱她。」
藍心恨恨地道:「那你剛才為什麼這樣說我娘?」
沈寒竹似乎明白了藍天這麼多年沒找錢財旺去報仇的原因,他淡淡地道:「你爹都不想提的事情,我何必再提!」
藍心拿起酒杯,狠狠地砸到地上:「你是在說我娘不是好人嗎?」
酒杯破碎,玻璃碎屑飛濺。如同藍心此時的心。
沈寒竹道:「我沒這樣說過!」
藍心哭喊道:「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寒竹輕輕地道:「我也在想我剛才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藍心突然抓過酒罈,提起來就往嘴裡灌。
這是好酒,也是烈酒。
喝不醉的女人,一樣會醉。
藍心突然倒下了,倒在了沈寒竹的懷裡。
男人其實應該最怕兩種女人。
一種是喝不醉的女人。
一種是喝得爛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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