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清明。
細雨連綿。
空氣依舊有些陰冷。
繆百墨起了個大早,挑著一擔葷素菜餚,冒著細雨,爬到山坡上。這是江南的習俗,清明節都要上墳祭祖。
山上飄滿了白紙,隱約可以聽到有誰家婦人啼哭的聲音。
繆百墨不敢久留,他匆匆地燒了紙錢,急急地向學堂趕去。
那裡有一大堆學生在等著他講學。
他走進學堂,學生們早就到齊了,老老實實坐著不動的也有,滿地打滾的也有。其中就有一個頑童跳到了桌子上面手舞足蹈。
「沈寒竹,你給我下去!」繆百墨吼道。
沈寒竹似還沒勁興,很不情願地從桌子上跳下來,跳下來的時候,還故意朝其他學童屁股上踩了一腳。
「不好意思,又不小心碰到你了。」沈寒竹扮了一個鬼臉。
那個學童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因為繆百墨看著他們,他又不好發作,只是輕聲地對沈寒竹道:「你給我等著。」
學堂安靜下來,繆百墨開始講學,但見他一手拿著書本,一手捋著鬍子,搖著腦袋念詩:「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朗朗讀書聲響起,孩子們跟著念起來,就在這時,聽到「啪」的一聲脆響,繆百墨尋聲望去,卻發現沈寒竹的凳子倒了。
繆百墨眉頭一皺,道:「沈寒竹,你給我站出來。」
沈寒竹見先生動怒,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聽話地站了出來。
「把我剛才念的給我念一遍!」繆百墨沉著臉道。
沈寒竹拿起書本,學著先生的模樣晃著腦袋念道:「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繆百墨臉色鐵青,拿起戒尺要打他。
沈寒竹見狀,暗道不好,今日恐怕要受皮肉之苦。
繆百墨自然洞悉沈寒竹想要逃出去,將身一攔,堵在了門口。
他沒想到沈寒竹特機靈,將身一扭,從他的腋下鑽過,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繆百墨見他跑出去,也未免心慌,怕他出事,不好交待,大聲叫道:「你給我回來!」邊喊邊追了出去。
沈寒竹徑直地朝家裡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還喊著:「先生打人啦,先生打人啦。」
沈寒竹的爹叫沈打鐵,沈打鐵就是一個鐵匠,他的這份職業在他呱呱墜地的時候就註定了。他的爹爹也是個鐵匠,他爹爹的爹爹也是個鐵匠。他爹給他取這個名字,無非也是希望他繼承他們的衣缽。
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鐵匠世家。在他們的眼裡,有份可以養家餬口的手活,比什麼都強。
他的匠鋪就開在『江南柳』的小鎮入口處。說是店鋪,實際上只是一間低矮的平房而已。屋子的外面種有幾棵竹子,也許沈寒竹的名字也起源於此吧。
沈寒竹快跑到家門口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凌亂的馬蹄聲。
細雨紛紛,一匹棕紅色的馬沖了過來,馬上的人也是一身棕紅色的衣服。衣服已被血水浸透,再經雨水一打,濕漉漉地貼著他的身體。他的臉上也滿是血水和雨水,混雜在一起,還不停地滴下來,滴到身上,又滴到馬上,再滴到地上,模樣甚是恐怖。
江南柳本是名鎮,時有江湖人士往來,偶爾發生打鬥,倒也不怪。但是像他這樣渾身是血的人,倒真是從未見過。要是膽小的看見,沒準還真會被嚇出病來。
他是誰?他為什麼會被傷害成這副模樣?他在逃避誰的追殺?
馬在奔馳到打鐵鋪的時候,他突然從馬上跌了下來,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掙扎著起身,朝馬屁股狠狠地拍了一掌。
馬長嘶一聲,朝前面跑去。
那個「血人」搖搖晃晃地走進了打鐵鋪。在他起身的時候,一本書從他身上掉了下來,書也已被血水浸透。封面上依稀可辨七個大字:「萬年青神功秘笈」。
但是他並未發覺。
他的身子隨時都可能倒下。
他倒下的時候,可能永遠也不會再站起來。
他一定流了很長時間的血,他的血看上去都快流幹了。
沈寒竹遠遠地看著愣在那裡,他的身子已被繆百墨死死拉住。
就在這時,又傳來一陣馬蹄聲,很快,有三匹快馬疾馳而來。三匹馬三種顏色,一白一黑一紅,倒是容易區分。
只見一白一黑兩匹快馬飛速從沈寒竹身邊疾馳而過。那紅色快馬在經過打鐵店門口時,騎馬之人「咦」了一聲,突然勒住韁繩,跳下馬來。
他走到那本書本面前,拿起來看了一下,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不敢相信。
沈寒竹看到他流鼻血了,真的流了鼻血。
他很快地把它揣到了懷裡。他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笑。他甚至興奮得都顧不上去抹一下嘴角的鼻血。
這時,前面兩匹快馬居然又調頭折了回來。
白馬上的人見他站在地上,問道:「林師兄怎麼沒跟上?難道在這裡發現了什麼?」
被稱作「林師兄」的人道:「哦,也沒什麼,只是見地上有好幾灘血。所以下馬看看。」
白馬上的人「哦」了一下。
被稱作「林師兄」的人又道:「那我們趕緊繼續追趕吧。」說完正要上馬。
黑馬上的人突然發言了:「等一下。」
被稱作「林師兄」的人心中一驚,估計是有點心虛,還下意識地摸了一下懷中的那本書,道:「雲師弟還有什麼事?」
被稱作「雲師弟」的人道:「我和杜師弟剛才追了上去,發現他竟然沒了蹤影,把鐵匠叫出來問一下。」
「林師兄」聞言長出一口氣,道:「好!」
姓「雲」的師弟隨即高聲喊道:「鐵鋪里的人聽著,我是華山派『沖天靈猿』雲重天,有事情要問你們,你們給我出來!」
被稱作「杜師弟」的人自然就是杜力,他一聽雲重天說的話,心中暗自好笑,人家一個打鐵的,知道你什麼華山派不華山派的?這雲師兄怎麼回事,還報名號,嚇誰呢?
不過雲重天話音剛落,沈打鐵果然戰戰兢兢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走到三人面前,結結巴巴地道:「見......見過幾位大爺!」
雲重天「哼」了一聲,道;「打鐵的,我來問你!」
沈打鐵道:「是,大爺!」他的聲音低得似乎只有自己才能聽到。
雲重天唬著道:「你有沒有看到一匹棕紅色的馬從這裡經過?」
沈打鐵道:「看,看到過了。」
雲重天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道:「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沈打鐵手指了一下道路,道:「這裡是『江南柳』的入口,從這裡到鎮上只有這麼一條路,他自然朝那邊跑去了,大爺只要沿著這條路,一定可以找到他。」
雲重天狠狠地瞪了一眼沈打鐵道:「諒你也不敢騙我!」
說完一揮鞭,「駕」的一聲,沿著路追了下去。
那個叫「林師兄」的人,也趕緊上馬,和杜力一起追著去了。
沈打鐵輕輕地拍了幾下胸口,長出了一口氣。剛才真的把他嚇得不輕。
他正要轉身進屋,突然,那幾匹馬又跑了回來。
此時,雨居然大了起來。
天本就灰濛濛的,突然一道閃電划過天際。
天上響起了悶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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