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呦,王小五,喊你龜兒澆點兒油再燒誒,你硬是不得聽!看嘛,勒哈(這會兒)遭求咯嘛,讓他把火弄熄嘍,牛也沒事,田也沒事你個瓜娃子。」青年聽出來這是個叫「張狗剩」的孩子的聲音。
另外一個孩子口齒不清的開口,青年知道這定是村口的王小五,王小五委屈的說道:
「勒不能怪我噻,哪個曉得這荒狼龜兒,日他的仙人板板,蠻力大的嘿人(嚇人),一發四(一下子)連楞個(那麼)大勒一頭水牛都掀翻了確實是個狗蠻子,不曉得先前盛爺爺把他撿回來爪子(做啥子)」
這時旁邊一個怯生生的孩子開口了,他叫二娃,是這農家青年鄰居家的孩子,也是這個珠顯村里,少有的對他沒有敵意的幾人之一,二娃說道:
「狗剩,你們啷個(怎麼)一直要克(去)搞整(針對)別個?隔三差五勒,不是點人家草草,逗是(就是)扯人家秧秧,勒哈又克燒他家牛」
狗剩聞言,立刻大聲道:
「二娃,你說啥子?我給你講你莫開腔(說話)哦!你龜兒天天幫勒個荒狼蠻子說話,就像我媽說勒,你是奸細嗦(嗎)?」
二娃不甘的開口道:
「沒得,我不是奸細,於燼哥也不是壞人,他去年還幫我們寨子逮到過偷狗賊勒,還有還有」
狗剩惡狠狠的打斷了二娃:
「你再給老子批囉嗦?老子一哈兒(一會兒)打到你哦!」
二娃囁嚅道:
「我」
「好嘛!」狗剩對其餘眾孩童道:
「你們聽到沒得,二娃幫勒個蠻子講話,他是奸細,來,和我一起罵——二娃、奸細,二娃、奸細,二娃」
眾稚童「二娃、奸細」的罵聲漸遠,二娃似乎被那些稚童追趕著,啜泣著跑回了家。
一句話說孩子本性天真爛漫,這話不假。還有一句話說「人之初,性本善」,這句話更不假。
現在,惡毒的語言從天真無邪的孩子口中說出,那條燒傷的牛尾把只怕也與他們脫不了干係,這又是為什麼呢?
我又想起兩個詞語,一個叫「言傳身教」,另一個叫「耳濡目染」。還有一句話——
性相近,習相遠。
這個叫於燼的青年淡淡的嗤笑了一聲,是他覺得這些頑童的話荒誕不經?還是他已對這種無端的惡意和侮辱習以為常
於燼低下頭,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他頭戴草帽,身穿粗布褐衣,完全一副尋常中原莊稼漢的打扮,可是方正的臉龐上,高鼻深目、五官深邃、稜角突出,分明是一副荒狼人的長相。而他天生帶著堅毅的眼眸中,偶有氣勢流轉,讓人望而生畏,更堅定了某些人心中「蠻夷、兇狠、無惡不作」的印像
於燼看著倒影中自己的雙眸,裡面帶著迷惘和隱藏極深的悲戚這一瞬間,他竟奇異的感覺到,水中的軀殼仍是自己的,可那對眸子卻屬於另一個人,與自己截然不同,捉摸不透
「殺,快殺了這些臭小孩!」一道乖戾邪惡的聲音自耳邊突然響起。
於燼卻充耳不聞,似乎是習以為常似的,只是對著水中的自己搖了搖頭。
於燼起身向家走去,一路上碰見了不少從田間歸來的村民,可是眾人都對他避之不及,唯有寥寥幾人與他極其簡短的打聲招呼,這其中包括二娃的父母。
於燼到家了,一座外觀十分普通的農舍,僅有的一些特點便是,院中有一個老舊的木人樁,堂屋內高懸一塊兒匾額,上書「以武載道」。
於燼左足剛踏入門檻,忽然一根竹棒便攜挾裹著勁風向他襲來!
竹棒作刀砍下盤狀,狠狠的斬向於燼的左腳足脛,於燼想也不想,右腳立即邁入跟進,隨後狠狠的對著突如其來的竹棒踢了過去。
那暗中襲擊之人不待招式用老,揮棒上撩,斬向於燼胯間,這一招若是中實了,擊中下身要害,縱使竹棒輕盈無鋒,於燼也會立即受重傷。
於燼的右手動了,極其沉穩的抓向斬來的竹棒,這一式,與方才抓住牛角的一招別無二致。
「哼!」暗中襲擊之人冷喝一聲,收回了竹棒,於燼這一抓便落了空。
於燼立即騰騰向旁連退數步,自地上拾起了一把雁翎刀,「噌!」的一聲,刀已出鞘,而此時那竹棒也連斬帶削的攻到了眼前。
於燼將刀法施展開來,刀刀巧妙,可是那竹棒招式變化卻更勝一籌,總能避開刀鋒,敲擊在刀身的背部或側面,將於燼凌厲的攻勢消弭於無形。
連斗四十餘招,二人都未傷到對方,算是鬥了個勢均力敵,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於燼的刀勢逐漸被竹棒引偏,只需再過數招,對方就能尋得他的破綻。
果然,那竹棒在於燼的刀光中插了進來,狠狠的斬向於燼手腕,與此同時,襲擊者蒼老的聲音喝道:
「撒手!」
於燼避無可避,果然依言撒手,縮手躲開了這一斬,雁翎刀也從他的右手滑落。
可是下一刻,於燼伸出左手,接住了即將落地的雁翎刀,左手將刀一轉,逼退了身前的竹棒,然後他便由單手握刀變成了雙手持刀,刀法依舊,不過因為雙持,刀勢卻由先前的精妙靈巧,變成了大開大合,硬橋硬馬。
刀重,竹棒輕,更何況在於燼此時的刀勢下,每一刀都飽含勁道,襲擊之人單憑竹棒斬擊,已無法改變於燼手中利刃的方向,所以襲擊之人便從側面用竹棒戳刀身,以此避開正面交鋒,同時尋隙進攻。
此舉果然奏效,於燼每劈下一刀,力到中途便會被迫偏差,這教他好生難受,只不到三十招,刀勢便開始歪斜,漸漸不成章法,可他仍是不願意轉回單手持刀與對方拼招式,反而更加加大了勁力,雙手刀鍥而不捨的向對方猛劈過去。
「胡鬧!」,蒼老嗓音有些氣憤的斷喝聲中,竹棒又一次戳開了雁翎刀,轉而刺向於燼腰間破綻!
可是此刻,於燼眼中卻絲毫不見慌亂,仿佛這在他意料之中似的。
於燼將手中雁翎刀隨意一拋,左腳高高抬了起來,隨後下一刻,他將左臂擱在左膝之上,然後狠狠的往下一壓!
「啪!」的一聲響起,原本勢在必得的一刺幾乎是貼著於燼的足底刺空了,於燼的腳,恰好踏在了竹棒正中,將竹棒狠狠踩斷!
可是於燼還來不及竊喜,對方的手指就已插了過來,一招「二龍戲珠」,直取自己雙目,於燼伸手便抓,若是讓他捏住對方手指,憑藉他的巨力,一下便可將之拗斷。
那隻手卻像是長了眼睛似的,手指回縮,反手一抓,倒扣向了於燼右手的脈門,精妙狠辣的變招。
於燼也隨之變招,然後對方的右手和於燼自膝間收回的左手也加入戰團,四隻手各自施展貼身短打的擒拿功夫,方寸之間盡顯變化。
斗到酣處,於燼卻忽然雙手一錯,不再與對方較量擒拿,反而馬步不動如山,雙掌交疊,挾裹著一股猛力向對方胸口拍去。
對方似乎沒有料到這一著,猶豫一瞬後才收掌回擊。
「撲!」的一聲悶響,盛於燼連退數步,最後仍是控制不住體內翻騰的氣血,一跤坐倒。
還未來得及起身,於燼就感到喉頭一緊,對方手成鷹爪狀,卡住了自己喉頭氣管之處,若是自己再有異動,立刻就會被擰斷氣管。
這下受制於人,豈非凶多吉少?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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