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采臣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丟在了地下,眼前是條火紅的長裙,裙擺垂下,遮住了一雙小巧的腳。
「小倩,把人帶進來。」一道詭異的聲音響起,嘶啞刺耳,不男不女,聽著這聲音,寧采臣想起了鋸木頭。
「是。」紅裙的主人答應道,寧采臣認出這聲音來自那個
「女鬼」。原來她叫小倩。小倩好像很畏懼對方,連聲音都顫抖起來。下一刻,寧采臣被提起來,走進了前方的房間。
「啪!」寧采臣被砸在地下,他還未抬頭,一隻腳就跺了上來:「臭男人,跪好!」這聲音的主人正是羅問眉,她這一腳可不輕,寧采臣腦袋狠狠彈在了地上,耳中嗡嗡作響,口鼻中溢出血來,可他卻仍是含糊不清道:「我只跪天地君親師,不跪你這惡人!」
「放屁!」羅問眉又是一腳踏來,將寧采臣的臉狠狠壓在地上:「姥姥神功蓋世,比肩天地,你敢不跪,就是找死!」寧采臣還想說什麼,可他先前就已傷得不輕,此時被用力一壓,又哪裡經受得住?
沉沉暈了過去。羅問眉仍不依不饒,隨著一陣惡風,第三腳又直奔寧采臣太陽穴而來。
「啪。」一聲輕響,這一腳被小倩擋住。
「你!」羅問眉似乎有些惱怒。
「我抓回來的人,輪不到你殺。」小倩的聲音毫無生氣,卻給了羅問眉極大震懾,她哼了一聲,便不做聲了。
「收聲!」那道鋸木頭般的聲音一開口,房間頓時安靜得嚇人,她問道:「小倩,這個臭男人,和今日襲擊闖入的是一路吧?」
「正是,姥姥,」小倩似乎只有面對姥姥時才有情緒起伏,她恭敬的說道:「這人被當作誘餌,我要殺他時,那幾人卻突然偷襲我。」
「你受傷了?」姥姥問道。
「我!沒」小倩聲音發顫,極力辯解。
「嗯?」姥姥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咚的一聲,小倩已跪了下來,她哀求道:「姥姥,只是一點小傷,絕對、絕對不會耽擱您的事」
「哼!」姥姥冷哼一聲:「爬起來!再有下次,我挖了你的心練功!」
「是。」小倩畢恭畢敬的起身。
「問眉。」姥姥招呼一聲。
「弟子在。」羅問眉低下頭。姥姥和藹的道:「問眉,你今日可是立了大功呀,你說說,姥姥該怎麼賞你才好?」羅問眉聞言臉色立刻變得極其難看,她手忙腳亂的跪下,砰砰磕起頭來。
「我要賞你,你這是做什麼?」姥姥似乎有些詫異。可羅問眉卻磕得更加用力了,額頭上的鮮血灑濺在地上,他卻絲毫不敢怠慢,仍砰砰的猛磕。
一旁的小倩望著這一幕,心中一陣惡寒——姥姥語氣越和善,她殺人的手段就越狠毒。
姥姥問道:「問眉,乖女兒,你跟著我多少年了?」羅問眉抬起頭來,額前已是血肉模糊,她顫聲道:「回、回姥姥,問眉二十七歲跟著你,今、今年已有十四年了」
「哦——原來都有這麼久了?」姥姥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隨後走上前輕撫著羅問眉的頭道:「乖女兒,真是我的乖女兒」
「咔嚓!」骨頭碎裂的清脆響聲。
「啊!啊——」刺耳的尖叫聲從羅問眉喉中爆發。隨後便是一陣音量衰微的乞求:「放過、放過我姥姥、放」姥姥手一松,羅問眉的身子便如一團爛泥般軟了下去,在地上不斷抽搐。
姥姥俯下身子,對上了羅問眉絕望的臉孔,她伸出手來,尖銳的指套點在了羅問眉的頭頂:「放過你?今天闖入四個人,有斷龍石在,你都放跑了三個,剩下那個女人還被你用萬毒陣殺了,你讓我拿什麼放過你!」隨後她指套一插,羅問眉頭頂立刻淌出血來,她繼續道:「賤人,你好大的手筆,九十多人,那可是九十多人!」她手指狠狠一拉,羅問眉頭上頓時出現了一條從後頸到眉心的長長傷口,姥姥有些歇斯底里:「四百人,總共就四百人,三清教用了兩年時間才抓來這群奴才替我挖金礦!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把他們訓得如此聽話!你倒好,為了耍威風,一股腦毒死了近百人!你還想有命在?」她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摳住了那道傷口。
瀕死的羅問眉似乎知道姥姥要做什麼,可她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投出哀求的目光。
「乖女兒,你跟了我這麼多年,姥姥疼你」姥姥柔聲安慰道,隨後雙手扯住羅問眉頭皮猛的向外一撕。
「噗!」小倩猛的一扭頭,飛濺在臉上的鮮血和肉塊熱得發燙。
「啪嗒。」姥姥起身,隨手拋下自己剛剛剝下的那團東西,然後她擺擺手:「小倩。」小倩立刻會意,上前將殘缺不全的羅問眉拖走。
姥姥坐回位置,朝腳下道:「你都看到了?」寧采臣不知何時已醒了過來,他臉上肌肉不斷抽動,顯然是憤慨至極,他顫抖的手指著姥姥道:「你、你這惡魔!你該天誅地滅,萬死不足惜!」這世上竟有如此悍不畏死之人?
姥姥擦了擦自己烏青手爪上的血,平靜道:「告訴我你同伴的消息,你可以死得很痛快。」
「你這畜生,手段殘忍,竟做出活剝人皮這樣喪盡天良之事!」即便才剛剛目睹姥姥的毒辣手段,可寧采臣卻毫不畏懼,他正氣凜然、戟指怒罵道:「你強擄人口,逼迫他們為奴。派你的手下扮鬼禍害頭頂的村莊。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的金礦!利慾薰心、心如蛇蠍之徒,你休想從我這裡得到半句話!」好倔的臭男人!
姥姥心中一陣奎怒,正欲痛下殺手,卻看見小倩回來了,她心中一動,一指寧采臣:「小倩,把他帶下去,好好的問問。」小倩應聲稱是,隨後將仍在破口大罵的寧采臣拖了出去。
聽著寧采臣的叫喊漸漸遠去,姥姥陰冷的笑了起來:「哈哈哈,臭書生,你若領教了小倩的手段,一定會後悔我剛才沒殺了你。」
「該死!」這是苟富貴不知第幾次嘗試抬起斷龍石了,可這斷龍石何等沉重?
又無從借力,他試了半天,卻紋絲不動。苟富貴猛的一拳砸在了上面,連拳頭都震出血來:「開門!大姐頭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把火燒了你們的狗洞!開門啊」叫罵聲在甫道內迴蕩,嗡嗡作響。
「別吵了。」史力的聲音傳來。苟富貴詫異的轉過頭去:「你在說什麼?她是為了掩護我們才掉下去的!」史力聲音低沉:「我知道。」苟富貴見史力這副模樣,大罵道:「你知道,你知道個屁!是我策劃了這次行動,而你是她的護衛,我們倆誰都可以被困在裡面,唯獨她不行!可現在、現在」他提起黎慕江的軟鞭,神情複雜:「這麼多年,我在江湖中認識了無數人,可他們絕大部分都是為了利用我、從我這兒撈好處只有寥寥幾人願意真正把我當朋友,你阿姊就是其中之一!」史力啐了口唾沫:「我沒興趣聽你說故事。」苟富貴走上前,一把抓住史力領子:「所以你要聽好!我不能失去這種朋友,更不能讓我的朋友因我而死!」史力一把甩開他的手:「我的命是阿姊給的,這一點我比你更清楚。」
「那你為什麼坐著不動?」望著黎慕江遺留的軟鞭,苟富貴憤聲道:「她受了那麼重的傷,又落在毒窟,還有那麼多的敵人」史力俯身捧起軟鞭:「這些我都知道。」見對方翻來覆去就這一句,苟富貴怒道:「你知道個」史力瞥了他一眼:「可像你一樣亂叫,又有什麼作用?」苟富貴頓時一愣,隨後他也坐了下來:「你說得對,我們該想些法子法子、法子史力,你想到了什麼沒有?」史力不答,片刻後,他猛的抬起頭:「我記得剛進來的時候你和阿姊說過幾句話。」苟富貴一想,便點點頭:「我說從井底挖這條通道很費勁。大姐頭說我說反了,這條甫道是從裡向外挖的」史力回答道:「那當時挖這條甫道的人是怎麼進來的?」苟富貴眼睛一亮,猛拍大腿:「對啊!裡面這個岩洞一定還有別的入口!」史力起身,向井外走去,隨後他扭過頭:「苟富貴,下次拍自己的大腿。」苟富貴也爬了起來,嘿嘿一笑:「嘿嘿,這是為了和你分享喜悅嘛哎喲,你幹嘛突然打我?」史力收回拳頭:「分享喜悅。」二人很快爬回了了地面,此刻夜晚已快結束,天邊已蒙蒙亮起。
從井邊一爬出來,苟富貴就說道:「史兄,你去牽馬。」史力微微皺眉:「馬?」苟富貴點頭道:「不錯,咱們做兩手準備。你騎著赤焰馬去晉陽官府求援,我在這裡找另外一個入口。」史力一怔,隨後便去了。
「大狗大狗,過來。」苟富貴招呼守在井邊的白狼阿布。
「大狗啊大狗,先前是我的不對,罵過你兩句,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現在咱們得去救你的主人。」他摸著阿布的腦袋,低聲道:「這事兒要是辦不成,我就把你打來煮了,再把我自己也煮進去,咱們大狗二狗一起去陰曹地府給大姐頭賠罪」阿布似乎是聽懂了,站起身子,向村後的山林中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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