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江湖行 第7章大街斷案

    第7章大街斷案

    大明洪武五年正月二十三,天降大雪。

    御書房中,中書省參知政事胡惟庸,太師韓國公李善長,魏國公徐達等散亂地坐在椅上,太子朱標站在一側,大都督府指揮僉事何文燦則在桌前恭恭敬敬低頭站立,前面則是坐在書案後看摺子的洪武皇帝朱元璋。

    「歸德侯多大了?才20吧?」朱元璋隨口問道。

    「回陛下,歸德侯乃至正十一年生人,今年二十一歲。」何文燦躬身道。

    「還是個小娃娃,說幾句牢騷話,打什麼緊?不過,他身份敏感,就怕有心人攛掇,他爹死在我手裡,朕也不忍心看他沒了下場。」

    胡惟庸微微曲身:「陛下寬宏,實乃百姓福份。」

    朱元璋微一沉吟:「把他送到高麗去吧,讓紗羅王好生待他,遠離一些心懷不軌的小人,對他也好。」[史實,見章後注釋]

    「遵旨。」李善長欠身道。這種事的安排屬於他的職責範圍。

    「劉青田怎麼樣了?」朱元璋放下摺子突然問道。原來經常來御書房參與議事的御史中丞兼太史令劉基,字伯溫,青田縣南田鄉人,一般都被稱為「劉青田」,前一年被朱元璋賜歸鄉里。[史實,見章後注釋]

    「回陛下,劉中丞回鄉養病,終日不出,偶爾出門做些田間雜活,未有特別之處。」回復的是何文燦。而其餘幾人也知道何文燦負責監察百官動向,見慣不怪,一語未發。

    「唉,伯溫他身體不好,又是個疾惡如仇的性子,得罪了太多人。讓他歇歇身子也好,過兩年再叫回來參與政事。」

    「嗯,青田先生之於政事,還是十分熟稔的,老臣也十分佩服。」李善長撫須道。他雖然與劉基有些矛盾,但絕非生死大仇,再說也並非那種落井下石的小氣之人,知道朱元璋對於他和劉基之間的矛盾一清二楚,此時自然要體現一下自己的肚量。

    「好了,歸德侯的事就這麼辦吧。散了吧。」朱元璋揮揮手。

    「稟陛下,還有一事請陛下允准。」李善長身為韓國公,整個京城的御林軍名義上皆歸他管轄,見縫插針地補充一句。

    「何事?」

    「宮中侍衛不足,須得加補。侍衛統領上官雷報了一份名單上來,共計四十五人,皆已認真核查過來歷,其中有二十六位皆是多年跟隨陛下征戰而死的將士的遺孤。」

    「哦?」朱元璋對於一直跟隨自己的下屬都是十分關心的。

    「是,比如牛城,年十六,其父便是陛下身邊親隨牛奔之子。」[史實,見章後注釋]

    「牛奔?嗯,朕想起來了,是朕的親衛,鄱陽湖一戰中死戰不退,若不是他死命擋著張定邊,那一仗恐怕朕少不了受些傷確是忠勇之士。」朱元璋點點頭。

    「其他還有若干,也皆有相似情形。」李善長躬身道。

    「嗯,這些將士跟隨朕出生入死的丟了性命,留下子嗣確須好好照看。此事令上官雷看著辦即可,妥為安置。」

    「遵旨。」李善長又一躬身。

    「就這樣吧,都退了吧。」朱元璋揚揚手。

    「遵旨。」眾人齊齊起身,拜倒退出。

    ++++++++

    「不知公公將我帶到這偏僻之處,有何見教。」宮中一處僻靜小院的屋中,桌上擺了兩杯茶,一邊坐著一位太監服飾的中年人,另一位則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身著侯爵服飾,疑惑地看著太監問道。

    「歸德侯真的不認識我了?」陳漢仁盯著陳理的眼睛。

    「這還請公公指教。」歸德侯陳理又仔細盯著陳漢仁看了一眼,仍是滿眼有疑惑,不知自己為何定要認識這位大明皇宮中的太監。

    「理公子,我是徐東彬。」陳漢仁又盯著看了一會,才慢慢道。

    「軍師!」陳理大吃一驚,一下站起,他怎麼會不認識這位跟了父親陳友諒十餘年,倚為左膀右臂,被稱為「鎮軍之心」的心腹謀丞?「這這這」

    「是,我入了宮,當了太監,沒了鬍子,又過了這麼多年,公子自然認不得老朽了。」

    「那那那軍師為何入宮?是為父親報仇嗎?」陳理了解徐東彬,自然馬上反應過來。

    「公子是否也還有為父報仇之念?」陳漢仁喝了口茶。

    「唉」陳理騰地一下坐了下來:「大明已建朝,聖上勢已大成,大漢朝早已亡了,我還能做什麼?」

    「公子,這些年我也時時留意公子,也了解公子的品性,知道你再無報仇之念唉,算了,也不勉強公子了。」

    「我」

    「公子,京師是個大旋渦,時時刻刻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公子。公子去了高麗也好,至少也能當個平安富家翁為主公報仇的事,就讓我和福貴恨元他們來做吧。」

    「他們他們都還好嗎?」陳理遲疑一下問道。

    「都還好,我和他們都還有聯繫。這些瑣事,公子就不用操心了。今日朱元璋接見公子,估計很快就會讓你動身去往高麗,公子你你就安心去吧。」陳漢仁嘆口氣道。

    「我多謝軍師了。」

    「公子不用多禮,主公待我等不薄,這些都是我們兄弟幾個應盡應份的。」陳漢仁的口氣平靜而冷淡。

    「那那今日軍師特意帶我過來,方才還特意帶我去那個什麼茗香院轉一圈,看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那是?」陳理方才還有些心中疑惑,此時得知陳漢仁的身份,才知陳漢仁特意帶他去看朱文琅,必定別有用意。

    「他算了,公子且先去高麗安頓,我也會安排人暗中照應公子。至於那個小男孩,回頭我再給公子書信告知吧。」

    「哦」陳理滿心疑惑,但在徐東彬面前卻已不敢再多問。

    當年在軍中之時,陳理還小,而徐東彬卻是跟隨在陳友諒身邊,指揮數十萬大軍之人,陳理本就有些怕他。

    「走吧,公子入宮,時間長了不方便,這便送你出宮去吧。劉某祝公子一路平安。」

    陳漢仁站起身來,走到陳理身前,伏身拜倒,鄭重地重重叩了一個頭。這個叩頭,也算是他作為臣子,向主公嫡子的最後恭敬和告別。

    「軍師」陳理不知所措地站起來,抬起雙手,卻又不知到底該不該扶。

    「走吧。」陳漢仁也不待陳理來扶,徑自站起身來,轉身便朝外走去。

    ++++++++

    應天府史稱金陵,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命劉伯溫等卜地測算,「定作新宮」,覺此地乃「鍾阜龍蟠」、「帝王之宅」的風水寶地,便徵發軍民工匠二十萬人,填燕雀湖「改築新城」,歷時一年建成內宮,雕樑畫棟,壯麗巍峨。[史實,見章後注釋]

    朱元璋大悅,入住新宮,建都應天,至今已有數年,下轄上元、江寧、溧水、江浦、句容、溧陽六縣。數年之間,應天府商賈日多,百姓樂業,四方紛聚,眼見得這都城已是初具氣象,日漸興旺。

    新宮,百姓又稱皇宮、紫禁城,開六門:正南午門,東南左掖門,西南右掖門,東為東華門,西為西華門,正北是北安門。

    東華門外有座果仙橋,相傳張果老曾騎驢經過,故名。

    果仙橋是個熱鬧的所在,來來往往的小商小販,挑著擔,吆喝著從這頭走過那頭,又從東邊走向西邊。橋頭東邊的徐記胭脂鋪還不時地進進出出幾個漂亮的小姐丫環。

    朱文琅斜靠在橋邊的鎮橋石牛上,很愜意地隨意嚼著一根蘆草,百無聊賴懶洋洋地四下張望。突地聽到不遠處似乎發生什麼事,一時間就圍上了一大群人。


    朱文琅小孩子心性,好奇心大起,有熱鬧哪能不瞧?連忙跑了過去,見幾十個看熱鬧的密密地圍了個嚴實,朱文琅一看,一低頭,矮下身子,居然從圍觀眾人的腰下邊鑽了進去。

    被圍著的是一老一少兩個男人,那年輕人文士打扮,正脹紅著臉伸著雙手和那老的搶著一個繡花錢包,那老者一邊使勁往懷裡搶一邊大聲嚎叫,顯是十分可憐:「搶東西啦!搶東西啦!救命啊!快來人啊。」

    圍觀的人紛紛正指責那個年輕書生。

    朱文琅正自莫名其妙之間,忽聽得人群外有人喝道:「幹什麼幹什麼?讓開!快讓開!」只見人群讓開一條道,擠進來兩個差役樣的人,前頭那差役手握腰刀,進來便神氣活現地擼著袖子道:「出什麼事了?是誰在這鬧事啊?光天化日,天子腳下,誰敢當街鬧事?」

    「老爺,老爺!」那老者鬆開抓著荷包的手,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朝著那差役連連磕頭:「老爺,老爺一定要替小老兒作主啊,老爺。」

    「怎麼回事?」見有人朝自己磕頭求助,那差役似乎覺得大有光彩,連忙問道。

    「老爺,他!」那老者指著那年輕人哆哆嗦嗦道:「他,他搶我的銀包啊,老爺。」

    「嗯?」差役斜看了一眼年輕人:「你搶老人家的錢包?」

    「不不是」那年輕人臉漲得通紅,指著那老者吞吞吐吐道。「這這是我的銀包。」

    「你的錢包?」差役嘲笑道:「你是說他來搶你的?就他這模樣,你說他來搶你的錢包?你也得編得讓人相信啊?你說誰會信?」

    「就是,肯定是他搶人家的,居然還反咬一口。」

    「把他抓到衙門裡去!」

    圍觀的眾人也紛紛指責插言。

    那年輕人的臉漲得更紅:「不不是真的是我的銀包荷包是我娘子替我繡的」

    「胡說,這荷包是我女兒給我繡的。」那老者憤怒地站了起來,指著年輕人道:「你說是你的,那你說,錢包里有多少銀子?你說!你說不出來就是假的!」

    「是啊。」那差役一聽有理,轉頭對那年輕人問道,手裡掂著荷包一拋一拋,離朱文琅的鼻頭都只有半尺來遠:「你說是你的,那你說說,錢包里有多少銀子?」

    「十十來兩吧,我我不我不知道。」年輕人更結巴了。

    那年輕人明顯是個書生模樣,正所謂「君子不言利,君子遠庖廚」,年輕人根本就不清楚具體數目。

    「我的銀包里一共是十四兩銀子,兩錠五兩的大銀,一塊三兩,還有一塊是一兩的,另外還有幾個銅板!」老者則自信地大聲報出數目。

    那差役打開銀包一看,那老者說得一分不差。

    「看你還敢狡辯?」差役得意道:「走吧,跟我們到衙門走一趟吧?老頭,來,這是你的,還給你了。」說罷便將錢包往那老者一拋。

    老者眉開眼笑地接住:「謝謝老爺,謝謝老爺。」

    「等等!」人群中突然響起一聲孩童的叫聲。

    頓時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中間朱文琅的頭上。

    「把荷包給我瞧瞧?」朱文琅啥場面沒見過,哪會像一般百姓家的孩子一樣怯什麼場?依舊是昂著頭看著那差役。

    「滾滾滾,小屁娃娃屁事不懂,鼻涕都擦不乾淨,亂攙和什麼?回家找你娘吃奶去!」那差役正自高興呢,不防冒出一小孩來,看樣子居然還像是不服自己的處置,要拿荷包去看,不耐煩地連連擺手。

    「你叫誰滾呢?瞎了你們的狗眼,居然敢這麼說我們少爺?不想活了你們?」旁邊又一個聲音響起。人群中擠進來一個瘦瘦的小伙子,衣著雖普通,卻是整齊乾淨異常,看面容十幾歲,聲音又尖又細。

    「看我不告訴你們郭應龍,一個個都扒了你們的皮!」

    那郭應龍乃是應天府的府尹,正是這幫京城差役的頂頭上司,主管官員。

    那差役和旁人一驚,十四五歲的小高子個頭已比得上成年,一般長這麼高的男孩已經開始變聲,但小高子的聲音卻是又尖又細,明明便是太監的那種特別的公鴨嗓子聲音。

    如今這應天府可是大明朝的都城,時不時能見到操著這種嗓音的太監在街上走過,神態語氣一眼就能瞧得出來。

    這太監可是誰也惹不起的人物,他們都是宮裡的人,洪武皇上身邊的近侍,誰能知道他們和哪位朝廷重臣交好?誰知道會不會是皇上寵信的內侍?若是得罪了他們,指不定哪天就被衙門裡的人逮去,放到牢裡關你到死。

    人群登時散開了些,空出了中間一塊地盤,兩個差役連忙陪著笑對來人道:「想必這位是宮裡人,小人有禮了,小的們不敢得罪公公啊。」

    那年輕人鼻子一哼:「哼,得罪了我倒沒什麼,不過居然敢這麼說我們少爺,我看你們是壽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算了算了,小高子,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看看那個荷包。」一邊站著不動聲色的朱文琅突然開口,登時把周圍的人都嚇呆了,未料到方才這個說話的小娃娃,穿得普普通通實在說不上什麼光鮮,身上還沾了些泥灰雜草的不起眼,居然會是什麼少爺,連宮裡的太監都稱他一聲少爺,這會是什麼來頭?

    一想到方才自己居然還罵人家是什麼「小屁娃娃」,那差役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雙眼發直兩腿發軟。

    還是另一個差役知機,連忙從還在那兒發怔的老者手上把荷包一把搶了過來,雙手恭恭敬敬地遞到朱文琅手上,陪笑道:「公子爺恕罪,是小的們長了雙狗眼,有眼無珠不識泰山,得罪了公子爺,還請公子爺饒了小的們。」說罷一下拜倒。

    先前那個罵人的差役也是急忙拜倒在地不住磕頭。

    「行了行了,起來吧,沒什麼得罪不得罪的,我只是有點奇怪罷了。」朱文琅一擺手,接過荷包聞了一下,又走到那年輕人身邊,抽著鼻子使勁聞了幾下,再走到那老者身邊繞了一圈。

    眾人看他行動奇怪,都只是遠遠圍著看熱鬧,卻也沒人敢出聲說話。

    「你是幹什麼的?」朱文琅突然開口問那老者。

    「我小人小人沒沒幹什麼」那老者腳一軟,跪倒在地。

    「沒什麼,好好說,你做什麼營生的?」朱文琅一笑。

    「公子爺饒饒命草民草民草民是城外的農戶,住在城城外的七七里莊。」那老者哆哆嗦嗦道。

    「你呢?」朱文琅轉頭問那年輕人。

    「回回小公子,小人小人家裡是開藥材鋪的,不過學生今年要要參加鄉試。」那年輕人也有點結巴,仍是一臉通紅。

    「公子就公子,加什么小字啊?」朱文琅一笑,心中暗道。回頭便衝著那老者道:「你家是種地的,荷包里居然能有十來兩銀子,日子過得不錯啊,你發什麼橫財了?夠你家吃一年大白米飯的錢,你就這麼大搖大擺帶著上街來?是天上王母娘娘扔寶貝正好砸在你頭上了?還是你在你們家地里挖著聚寶盆了?再說了,你一個種地的,一天不是土就是糞,身上戴的荷包怎麼還會有一股子的藥渣味兒?」

    那老者臉色一下變得慘白,連忙磕頭:「是是是,是小的糊塗,小的混蛋,小的豬油蒙了心,是小的想賴這位公子爺的荷包,是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說,你怎麼知道銀包里有多少銀子?」朱文琅一板臉。

    「是是是,小的之前跟著他跟著這位公子爺看看到他買首飾,露露出來的。」老者不住磕頭,老老實實坦白道。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老者仗著年老人憐,故意搶人的荷包引起爭執,大夥都受了那老者的愚弄,還以為是那年輕人搶他的荷包。

    眾人不禁蠢蠢騷動,有人大叫:「打死他!」「打死這老不死的,老騙子!」「送官!送官!」

    朱文琅忙舉著雙手示意安靜,此時眾人都已折服他的聰穎,又不知他是什麼來頭,很快便安靜下來。

    朱文琅將荷包遞給那年輕人,拍拍仍跪在地上的那兩個差役:「行啦行啦,起來吧,兩位老哥,剩下的是你們的事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去吧以後別狗眼看人低,看著穿得不怎麼樣的,就不把人當回事了,總有你們的吃苦頭的一天小高子,走了。」

    說罷拍拍雙手,一揚手,招呼著小高子,擠出圈揚長而去。

    眾人紛紛讓道。

    那兩個差役自然是打拱作揖地相送,回來立馬變臉,再將那老者帶回應天府衙門不提,不過這老頭這次害得兩位差役大哥受了如此驚嚇,還差點得罪了貴人,自然恐怕是免不了要吃點苦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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