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笈仙錄 五十七章 惹禍精

    陸離散了朝，心中頗有些沉重。到底還是時日太短，他連蔡國朝堂都未能掌控，實在沒有在亂世中與人爭劫運的資本。

    「不管怎麼說，大劫降臨，終究還是要去稟報師父。」陸離心中拿定主意，騎著狸奴徑直回了石柱山。

    山下木屋之中，尋常人家過日子的器皿全都不見，唯有一個蒲團，一副刻在木板上的古畫。那畫上是一老者吹火烹飪，旁邊站了個小童吮吸手指，像是迫不及待等著開飯一般，頗為傳神。

    陸離來到畫板前，坐上蒲團，起心動念。

    一陣青光之後，陸離已經站在了自家紫府之中，巍峨高山如同巨龍一般浮在雲霧之中。

    他信步走在山道上，一直到了師尊所在山洞外。

    仍舊是地毯般的青草地，草地上七魄凝固，無有生息。

    陸離並沒有踏進去。每次他與七魄戰鬥，七魄都會吸收他的念力變得更強，所以在沒有擊殺七魄的把握之前，陸離實在不願意貿然踏進草地之中。

    這回只是通報人間情形，也用不著衝進去。

    「師父，天妖劫已經開啟，徒兒前來請求方略。」陸離在草地之外拜倒，朗聲報道。

    過了稍息，洞中傳出恩師的聲音：「為師不是已經說過，劫難之中順勢而為，保命護身，還要什麼方略？」

    陸離有些臉紅，道：「弟子想把這應劫之人氣運劫來。」

    洞中傳出一陣笑聲：「應劫之人哪有那般好當的。天地初開乃至於今，一共有三個應劫之人，哪個有好下場的？你想借大劫氣運飛升上界，太過異想天開了。」

    陸離沉默良久，方才道：「師父，我在下界實在太久了。」

    「我在這個洞穴之中呆的也很久了。」老恩師笑道：「仙界有你所求之人？之物？」

    「那倒沒有，只是下界有些無聊罷了。」陸離遲疑道：「雖然徒兒現在是個修心養性的修行人，但終究還是想換個環境。說起來，弟子還從未去過仙界和神界呢。」

    老恩師呵呵一笑，道：「好奇心是葬道毒藥，你既然修心養性，就該滅去這些念頭。天妖劫中切莫惹事，否則你我師徒都要命喪劫中，可謂一屍兩命啊！」

    陸離的確不是個乖乖聽話的好徒弟，但對於師父的性命看得遠勝自己的性命，斷然不肯冒著讓師父神散道消的危險去折騰。他只得打消心中奪取劫運的念頭，道：「那弟子就固守石柱山洞天，以待天妖劫結束。」

    「天地以性命為根本，除此之外，都可以捨棄。」老恩師道：「切莫因為不舍芝麻，丟了性命啊。」

    「徒兒明白。」陸離深吸一口氣：「外面的天地靈氣已經稀薄到了極限，甚至連五行元氣都已經微不可查了。人族似乎真的走到了盡頭。」

    「天運有常，不會為聖人改變，也不會因為螻蟻而疏忽。」老恩師道：「你去吧，讓我安靜參悟天書。近來頗有所得，似乎天道有缺啊。」

    「啊？天道有缺？」陸離只覺得自己的常識被顛覆了：「不是萬物皆有缺，惟獨天道不缺麼！」

    「我與元始、通天二位道友一同誕於混沌，以先天神靈，在此界傳道凡三千萬年，卻一直未能合於道。如今觀摩石洞天書，卻發現許多無法理解之事，可見先天的確有缺。」老恩師道：「你先出去，讓我繼續參悟，看能否悟出一點名堂。」

    陸離雖然疑惑，還是只有退出厲山紫府。

    在厲山之中，靈氣充沛，甚至能夠凝結成一片片浮在空中的靈霧。回到人間之後，卻是有一種別樣的窒息感。他張開雙臂，深深呼吸，卻發現心境一時打開了，再不是之前那種執著於外物的牽掛狀態。

    靈珠子從草廬中出來，看到外邊雲陣變幻，知道陸離回來了，嘴角上揚，心中暗笑：「讓你看看真仙寶貝！」

    他將手一揚，紫府之中飛出太乙恩師所賜雙環。

    那雙環在風中轉動，發出嗚嗚風吼，旋即爆出兩團火光，熊熊燃燒起來。

    正是靈珠子在諸仙劫中馳騁疆場的利器：金霞風火輪！

    靈珠子飛身輪上，腳下一蹬，風火輪拉出一道金霞，轉瞬之間不知幾千里。

    這金霞風火輪本是太乙真人用青鸞、火鳳煉就，即便在仙界也是酷炫拉風的稀罕寶貝。人間更哪得機會看到？

    石柱山上眾人並非不會飛行，也多有駕馭飛行的法寶，但是如此炫目的飛行法寶卻是頭一回見到，各個心中折服，眼中羨慕，只道這仙家底蘊到底不同凡俗！

    陸離也被天空異象驚動，抬頭望去，暗道一聲：原來是風火輪。

    太乙師叔果然是出了名的護短，這等仙器也敢往人間扔。不過這樣也好，有了風火輪，就有了源源不斷的三昧真火，正好用來煉製法器。

    只是不知道靈珠子要去哪裡。

    陸離頗有些好奇。

    不等天空金霞散去，靈珠子又駕馭風火輪迴來了。

    「你了去哪裡？」陸離問道。

    靈珠子降下風火輪，從身後取出一包桑葉，裡面包著兩條烤熟了的東海大黃魚，狀若隨意道：「去東海走了一遭，且與師叔嘗嘗鮮。」蔡國與東海怕沒有幾千里遠，他瞬息之間已經跑了一個來回，自然是頗為得意。

    陸離抓過一條黃魚，熱氣蒸騰，鮮香撲鼻，放入口中輕輕一咬，滿口生香。他邊吃邊道：「是太久沒用風火輪，控制不住力道了吧？」

    靈珠子被陸離說破真情，尷尬一笑，心中惱火：有吃食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取了另一條黃魚，送入口中，道：「師叔，剛才我與師尊聊了聊。」

    陸離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靈珠子的風火輪上，道：「看出來了。」

    靈珠子連忙將風火輪收入紫府，方才道：「家師的意思是，殺幾頭妖獸歷練一番問題不大，但是應劫嘛……最好不要妄作。」

    「哦。」陸離專心吃魚，看到靈珠子直愣愣盯著自己，方才道：「這魚烤得香嫩可口，恰到好處，還灑了香料……這不是華夏神州的香料，你從東海哪裡搞來的？」

    「東海那邊有個島，島上有幾個土人在烤魚，我順便就拿了兩條。」靈珠子道。

    陸離呵呵笑道：「師侄果然是不肯走空啊，不過這回沒惹出什麼麻煩就好。當年你出門洗個澡就殺了一條龍。隨便拉弓射著玩，就射死了人家石基聖母的童兒。實在是人所周知的惹禍精，我都替你爹著急。」

    「喂！陸離，我敬你是我師叔，可也不帶這般揭醜的！」靈珠子大怒，要不是手上還抓著魚，恨不得就打過去了。

    「玩笑而已，哈哈，這般小氣！」陸離只覺得魚鮮肉甜，心情大好，心中暗道：這個世界自己也就在中土打轉，之前倒是隨師父去過一次天竺，那也不過是小地方罷了。日後索性多去去蠻荒之地，說不定還有各種美食可以品嘗。

    「誰不是從熊孩子走過來的？我那時候小不懂事，自從跟了姜師叔應劫征戰，哪裡還惹過禍？」靈珠子振振有詞，為自己正名。

    「再熊的熊孩子都沒你能坑爹……」陸離說得越來越輕，目光投向天際，道：「你確定是從土人手中拿的魚？」

    「是啊？怎麼……」靈珠子一輛茫然，順著陸離的目光朝後望去，赫然是一道金光從天而降，准准籠罩在靈珠子身上。

    天際中傳來一個歇斯底里的女子聲音：「何方妖孽！膽敢殺我一雙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