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瀛的臉色沉暗無比,他一把攥住蕭玄明的手腕,一字一頓沉聲道:「明王,事到如今,你還要繼續裝下去嗎?郡王給你的令牌,分明就是真的。當時我也在場,我看的真真切切。」
「你說,這真的東西,到了你手裡,怎麼就成了假的?還有一點,你是如何將真的令牌,偷偷放入郡王書房的?郡王的書房,可是有護衛嚴密把守的。你到底是怎麼,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將東西放進去的?」
蕭玄明有些惱怒的甩開了楚瀛的禁錮。「你到底在胡說什麼,本王真的聽不懂。楚公子,沒憑沒據的事情,本王勸你不要胡說。否則,污衊一國王爺,這罪名可就大了。」
「明明是郡王給了本王一個假令,想要讓我替他背黑鍋。本王才是受害者,好在父皇明察秋毫,深明大義,這才沒有遷怒於本王。否則,如今遭殃的,就是本王了。」
楚瀛盯著蕭玄明的臉龐,聲音發冷:「明王,陸長生是不是沒死?你與雲鸞是不是達成了某種合作?」
蕭玄明眸光閃爍,楚瀛無疑是聰明的。許多事情,不需要什麼憑據,他都能猜出了事情的大部分真相。他真的想不通,蕭玄睿身邊既然有這麼一個睿智無雙的諸葛,為何他還會屢次敗於雲鸞還是說,這其中,也有楚瀛的手筆?蕭玄明並沒有多說什麼,他現在還是保持糊塗,保持緘默為好。「本王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本王還有時間,就不叨擾楚公子,本王告辭。」
他說罷,轉身就走。楚瀛沒有阻攔他的腳步,他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明王離去。尹白蓮從屏風後面,緩緩的走出來。她眼眶泛紅,眼底閃過幾分擔憂。而後,她二話不說,便屈膝跪在了楚瀛的面前。「楚公子,我求你想想法子,救救郡王。他不能出事啊……」楚瀛居高臨下的凝著眼底滿是哀求的尹白蓮。他勾唇,嘲弄一笑。「沒想到,你對郡王倒還是挺痴情的。」
「他得知你背叛了他,給他戴了綠帽子,為他人懷了孩子,他恨不得要立刻殺死你。他對你這般翻臉無情,你難道就不恨他嗎?」
尹白蓮捏著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濕潤,她眼底滿是悲痛。「我為什麼要恨郡王?我最該恨的,難道不是雲鸞嗎?我走到這一步,全都是雲鸞害得。若不是她,我不會被算計,不會失身給韓當,更不會懷上韓當的孩子。」
如果我還是當初的我,乾乾淨淨的那個尹白蓮。郡王又怎會恨我,又怎會生氣想要殺了我呢?」
「在這世上,我可以恨任何人,唯獨不恨郡王。是郡王給了我第二個生命,如果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尹白蓮。」
「楚公子,只要你肯想法子救郡王,你想要我做什麼,我都應你。我求你,我求求你了。」
尹白蓮說著,便給楚瀛磕頭。沒一會兒,她額頭便冒出了不少的鮮血。楚瀛抿著唇角,沉默的看著尹白蓮。過了許久,他輕聲一笑。「沒想到,你倒是一個痴情人。放心吧,只要趙貴妃不死,郡王就算犯下天大的事,他也會化險為夷的。」
「尹白蓮你最該擔心的,是你自己,而不是郡王。你如今,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該想想,待嘉榮公主宴席過後,你該何去何從。」
尹白蓮不由得微微一怔,她的臉色,盡數慘白。楚瀛再不看她一眼,轉身便離開了廳堂。——蕭玄睿被抬著入了宮,在這期間,他沒敢醒來,一直在找合適的機會甦醒。可惜,周公公似乎看破了他的意圖,一直沒給他機會。到了宮門口,周公公扭頭看了眼,依舊閉眼昏迷的蕭玄睿。他嘆息一聲:「郡王,你好自為之。」
他說罷,便起身,掀開車簾,下了馬車。蕭玄睿緩緩的睜開眼睛,他微微蹙眉……馬車沒過多久,又重新啟動。他知道,馬車進了宮。馬車進入宮門,一路晃晃悠悠,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停了下來。蕭玄睿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就聽見馬車外面,傳來皇上震怒無比的聲音:「既然他要裝暈,那就讓他裝個夠,朕倒要看看,他能裝到什麼時候。」
蕭玄睿的眼底掠過幾分慌亂。他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刻馬車簾被掀開。他連忙閉上了眼睛。一個提著藥箱的太醫,爬上了馬車。太醫抖著胳膊,翻開醫藥箱,從裡面拿出了一根繡花針。繡花針上,塗抹了一些透明的液體。那液體的味道,有些刺鼻。蕭玄睿根本無法忍受那種味道。太醫捏著那根繡花針,一手挽起了蕭玄睿的衣袖,一邊低聲說道:「郡王,得罪了……」蕭玄睿還沒弄明白即將要發生什麼,他只覺得胳膊上,傳來一陣刺痛。他沒忍住,當即便大叫一聲,整個人坐起身來,連滾帶爬的,衝出了馬車。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狼狽不堪到了極致。皇上陰沉著一張臉,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你一直都在裝昏迷……朕一直都在給你機會,可惜你卻依舊執迷不悟。」
「睿兒,蕭玄睿,你如此狂妄,你說,你到底該讓朕如何對你?你母妃昏迷不醒多日,你屢屢犯錯,屢屢挑戰朕的底線,你真的以為,朕不會拿你如何嗎?」
「如今,你連真的帝令,都敢偷了。朕想不出來,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你不敢做的?」
蕭玄睿仰頭,臉色慘白的看著皇上。他搖了搖頭,眼睛通紅,聲音哽咽的解釋:「父皇,你是誤會兒臣了,兒臣並不是真的想要偷盜帝令,兒臣只是想借用一下而已。兒臣想著,借用完了,就會還給你的……」「誰知,蕭玄明他……他卻聯合雲鸞,一起暗算了兒臣,讓兒臣吃了一個大虧……」他一番話都沒說完,突然眼前一陣黑影襲來,啪的一聲,一個巴掌,狠狠的落在了他的臉上。皇上眼底燃燒著熊熊烈火。他怒不可歇,只覺得打一巴掌還不解氣。當即便又颳了蕭玄睿一巴掌。「你個混賬……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居然還敢攀扯到別人身上?老四,他雖然窩囊膽小,但他到底也是你弟弟。你怎麼能,如此陰險,想要將他置於死地呢?」
「假傳帝令,那是多麼大的罪名啊。你這是往死里搞他……」兩個巴掌,打的蕭玄睿腦袋嗡嗡作響。一滴滴鮮紅的血,從他嘴角流淌而出。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滑落在白玉地磚上。那鮮艷的血紅,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睜著猩紅的眼眸,猛然抬頭,看向皇上。「是不是,兒臣現在說什麼,父皇你都不會信了?」
皇上咬牙切齒,看著他執迷不悟的模樣。他痛心疾首的回道:「你居然還不知悔改是嗎?」
蕭玄睿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漬。他勾唇,嘲弄的笑了笑。「兒臣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悔改。不如父皇,你來教教兒臣?」
「蕭玄明那麼蠢,是他自己主動來投靠兒臣,想要得到兒臣庇護的。他得不到父皇的疼愛與重視,就想來攀附兒臣這顆大樹…他不過是為自己的貪念,付出了代價而已。」
「他如果沒有任何貪念,也不會被我利用,也不會面對這些。是他自己不甘平庸,妄想觸及那些不屬於他的榮華富貴。就算他真的死了,那也是他活該。」
皇上眼底滿是失望。無論蕭玄明秉性如何,這都不是,他一個做哥哥要置弟弟於死地的藉口。之前是殺表親兄弟,如今又是親兄弟。皇上的眼眶,頓時模糊了起來。他鼻頭一酸,晶瑩的淚珠,從眼角緩緩滑落。他背過身去,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這就是他疼愛,呵護,親自教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啊。這一刻,他清清楚楚的意識到,他多年嘔心瀝血的教養與栽培,是多麼的可笑與諷刺。他真的養了一個,會吃人的狼崽子。如今,這個狼崽子,在一點點的壯大。正一點點的,反噬他,吞噬他的血肉。蕭玄睿慢吞吞的從地上爬起來,他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亂的鬢髮,他眼底掠過幾分輕蔑。反正,他在父皇心裡的形象,早就被敗壞了。如今,他也不在乎了,也不想再裝了。他非常篤定,即使他暴露了自己的野心與冷血,父皇也不可能會真的殺了他的。他有恃無恐。他有母妃這個王牌在,他怕什麼?呵,雲鸞蕭廷宴之輩,只會成為,他登上帝位的絆腳石罷了。這才哪到哪啊,雖然這幾次,他敗的慘烈,可是並未觸及到他的根基。他的權柄與實力,依舊巍然不動。雲鸞蕭廷宴以為,這樣就擊垮他了嗎?呵,簡直可笑。他無論處於何種險境,都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且看著,他如何翻身,如何為自己力挽狂瀾吧!「父皇若是認為兒臣有錯,你儘管處罰兒臣,兒臣絕無半句怨言。只不過,在父皇處罰兒臣前,能否讓兒臣,去見一見母妃?」
「或許。這是兒臣,最後一次見母妃了吧?我就當和母妃告個別吧……」他不待皇上回應,便抬起腳來,一步步走向緋月宮的大殿。周公公站在一旁,微微蹙眉,張了張嘴。這睿郡王如今,可真是狂妄啊。皇上都沒發話呢,他居然就這麼擅作主張的走了?他這絲毫,沒將皇上放在眼裡啊。周公公有些無措的看向皇上:「陛下……奴才要不讓禁衛軍,攔住郡王?」
皇上滿眼都是疲憊。他揮了揮手,一臉頹敗的搖頭:「不要阻攔他,讓他進去見貴妃最後一面。這一次。朕絕對不會再輕饒了他。」
蕭玄睿進入緋月宮,大概半刻鐘。他就施施然,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的腳,剛剛賣出高高的門檻,內殿便響起了巧月欣喜若狂的聲音。「啊……貴妃醒了。」
「來人哪,太醫呢,趕緊進來,為貴妃把脈。」
皇上正在偏殿休息,他一聽貴妃醒了,眼底湧上濃烈的狂喜。他猛然站起身來,瘋了似的,朝著內殿跑去。蕭玄睿淡淡的勾唇,眼底掠過幾分晦暗。他沒有入殿,反而跪在了緋月宮門口……衝著皇上的背影,揚聲高呼。「兒臣自知有罪,請父皇降罪……」皇上剛剛踏入殿門的腳步,陡然頓住。他緩緩的轉身,看向宮門口跪著的蕭玄睿。「有什麼事情,待你母妃好了再說……」蕭玄睿不為所動。他目光灼灼的看著皇上:「請父皇降罪……兒臣甘願受罰。」
皇上氣的臉色鐵青,他咬牙切齒的瞪著蕭玄睿。「朕說了,待你母妃好了再說……既然你喜歡跪,那就先跪著吧。」
他狠狠的甩了衣袖,頭也不回的朝著內殿而去。蕭玄睿跪在地上,低垂著眼帘,眼底掠過幾分嘲弄的暗芒。剛剛他入內殿,說是看望母妃,實則是給母妃服了解藥。解藥服下去,不過半刻,母妃就會醒來。母妃一旦醒來,她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父皇處罰的。這個時機,恰到好處。他不會讓自己那麼輕易就敗了的。即使,父皇對他越來越不滿意,可那又如何?他握在手裡的權柄,才是實實在在的。任何人,都無法與他抗衡。正如蕭玄睿所料,趙貴妃一醒來,就吵著嚷著,要見他。皇上無奈,說了很多的好話,哄著趙貴妃。趙貴妃皆都不理,哭著哀求皇上。皇上擔心趙貴妃太過激動,會再次昏迷。所以他不忍再拒絕,當即便周公公,去喊蕭玄睿過來。周公公無聲的嘆息一聲,皇上真是被趙貴妃吃得死死的。皇上這輩子,可是徹底栽在趙貴妃身上,再也爬不起來了。睿郡王有這麼一個猶如神祇的生母,他就算犯再大的錯,最後都會化險為夷。這對其他人來說,是極其不公平的。對南儲江山來說,也註定是一場天翻地覆的浩劫。周公公出了內殿,去喊跪在宮門口的蕭玄睿。誰知,蕭玄睿居然歪倒在地,又昏了過去。周公公氣的,差點破口大罵。又裝暈!沒完沒了。他在後宮多年,這樣裝暈的手段,他不知道見了多少次。如今,居然會在一個郡王身上,屢次見到這樣上了台面的手段。郡王可真是,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啊。他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竭力壓著心頭的怒火,連忙跑出去,查看蕭玄睿的情況。「郡王……郡王你醒醒……你沒事吧?」
蕭玄睿倒是沒有裝死,他嚶嚀一聲,幽幽醒轉,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他揉了揉額頭,眼底掠過幾分痛苦。「頭突然好疼,誰知道居然不知不覺又昏了過去……周公公,我這次,可不是故意裝的。」
周公公一個奴才,哪裡敢說什麼犯上的話。他連忙攙扶起了蕭玄睿,讓太醫為蕭玄睿診脈。誰知,太醫診脈後,面色凝重的對周公公說。「周公公,郡王這是中毒了啊。」
「這種毒,很是奇特。短時間內,並不會致命,頂多就是無緣無故的昏睡頭疼。可若是,時間久了,長時間不解毒,恐怕會危及生命。」
周公公一怔,他眼底滿是難以置信。「中毒?」
「這怎麼可能?」
「周太醫。你莫不是診錯脈了?」
周太醫有些惶恐的回道:「周公公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再喊其他的太醫過來診脈。我敢保證,其他的太醫,得出的結果,也會和我診斷的結果一模一樣。」
周公公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不敢大意,連忙讓人照顧好蕭玄睿,當即便將這件事,告知了皇上。皇上聽了,微微蹙眉。趙貴妃擔憂不已,哭著要掀開被子下床,要去看看蕭玄睿。「睿兒好好的,怎麼會中毒了呢?是不是有人,故意害他啊。不行,臣妾一定要親自看看去……」皇上無奈的按住了她的肩膀,柔聲勸道:「婉兒,昏睡了多日,這才剛剛甦醒,實在不宜下床。」
「朕先去看看怎麼回事,待會,就帶睿兒過來……你乖乖的在這裡躺著,不要讓朕擔憂可好?」
趙貴妃緊緊的揪著皇上的衣袖,哽咽抽泣著。「陛下,你一定不能讓睿兒出事。若是他出事了,臣妾也無法活下去了。」
皇上替趙貴妃擦了擦臉上流淌下的淚水。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了內殿。他去偏殿,看望蕭玄睿的時候,蕭玄睿的症狀,已經發展惡化嚴重起來。他臉色慘白,身體虛弱至極。他就那麼躺在軟塌上,身上透露出奄奄一息,快要命喪黃泉的死氣。皇上只看了一眼,心頭就忍不住猛然一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醫院的太醫,這會兒已經全都傳招了過來。他們輪流著,已經給蕭玄睿結束了把脈。他們誠惶誠恐的,屈膝跪地,顫聲回道:「皇上,睿郡王這個症狀,發展的很迅速。就這麼一小會兒,那毒素,已經腐蝕他的五臟六腑了。」
「為今之計,我們只能先研究解藥,先為睿郡王續續命。」
皇上哪裡想到,蕭玄睿的情況,居然會發展的那麼快。他原以為,蕭玄睿是在繼續故弄玄虛,繼續和他耍心機呢。沒想到,睿兒他真的中毒了?他滿肚子的火氣,在剎那間煙消雲散。他心裡有些難受的,緊緊的握住了蕭玄睿的手掌。「睿兒,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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