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珂鼻頭酸澀得厲害,她緩緩地搖頭:「我不恨了……都說,人死如燈滅。人都沒了,我再恨,又有何用?」
「再說,他也身不由己,我沒必要揪著過去不放。人都要往前看的……他或許是我生命中的一個坎。這個坎邁過去了,我的人生,也該開始新的篇章了。」
董珂沒陪雲鸞太久。
她說完這句話,捏了捏她的手指,而後囑咐蕭廷宴好好照顧雲鸞,她便轉身,踏出了這個房間。
雲鸞緊跟著走了出去。
她站在台階之上,怔愣地凝著董珂漸行漸遠的身影。
她揚高聲音喊了句:「大嫂……希望你往後的人生,能夠展翅高飛,無拘無束,翱翔天際。」
董珂的腳步頓住,她緩緩地轉身看向雲鸞。
而後,她抿唇輕聲笑了。
「會的。我會活出自己的一片天空……小五我就帶走了。我會把他培養成,我們南儲未來新的將軍王。」
雲鸞淚眼模糊的緩緩點頭。
董珂走了。
帶著雲淮一起離開了京都。
雲淮臨走前,來見了雲鸞一面,但他什麼都沒說,只跪在雲鸞的面前,沖她磕了個頭,而後就一言不發的離去。
雲鸞知道,經歷了這幾次的巨變。
小五,終是在沉痛中,完成了一次次成長的蛻變。
他是被逼著成長,被逼著長大了。
蕭廷宴拿了一件厚實的披風,裹在了雲鸞的肩頭。
雲鸞扭頭看向蕭廷宴:「你現在可以,讓我去見一見我母親和大哥了吧?」
蕭廷宴無奈的點了點頭。
而後,他將她打橫抱起,抱她上了馬車。
馬車啟動,緩緩的朝著城外雲家墓園而去。
一個時辰後。
馬車到了雲家墓園。
遠遠的,雲鸞就看見有一個男子,跪在雲家墓園前。
他低著頭,身形削瘦,衣衫很是單薄。
北風肆意的刮著,吹得他寬大衣角翩飛,好似一陣風,就能將他颳走了。
沒人知道,他在這裡跪了多久。
雲鸞看著這個人,她眼底掠過幾分迷惘。
她扭頭看向蕭廷宴:「他是誰?」
蕭廷宴嘆息一聲,低聲回道:「他叫陳煜,是雲慎的心腹。自雲慎死後,被埋入這裡。他就跪在這裡了,加上今天,跪了快有七天了。」
「七天不吃不喝,幾乎快要達到人體的極限了。旁人無論問他什麼,他皆都不言不語……看這樣子,似乎是要跟隨雲慎而去的架勢。」
雲鸞攥著簾幕,低聲呢喃了句:「倒是個忠心耿耿的。」
「倘若大哥,在天有靈,看到這一幕,也應該感到欣慰了。他雖說被蠱蟲操控了意識,但還是有人,用真心在待他……」
她說罷,若有所思的看著陳煜半晌。
似乎察覺到雲鸞的目光,一直都沒什麼情緒波動的人,居然慢慢的抬起頭來,向雲鸞所乘坐的馬車望過來。
蕭廷宴挑眉,眼底閃過幾分意外。
他還沒想明白,陳煜為何會有了反應,下一刻他就看見陳煜,猶如瘋了般,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朝著馬車這邊衝來。
黑羽衛連忙擋住了陳煜的去路,不讓他靠近馬車。
陳煜雙眼猩紅,他彎了膝蓋,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他眼底漫上沉痛,沙啞著聲音低吼:「雲鸞,你終於來了。我終於等來了你!」
雲鸞眼底掠過幾分意外。
她不由得低聲問:「你跪在這裡,是一直在等我?」
陳煜忍不住嗚咽哭了幾聲。
他趴在地上,攥著拳頭,狠狠的錘著地上的泥土。
「我現在,誰都不信,唯獨信任你。有些事情,我必須要親自見到你才會說。」
「公子他……他實在太苦了。他被梁文康,害得好慘……我不能讓公子,就這樣死了。」
雲鸞的心,猛然一緊。
她連忙掀起了車簾,欲要跳下馬車。
蕭廷宴攔住了她的動作。
雲鸞扭頭,有些恍惚的看著蕭廷宴:「怎麼了?」
蕭廷宴滿眼都是心疼。
他知道,雖然雲慎被蠱蟲操控,傷了那麼多條無辜的人命,可在雲鸞的心裡,雲慎從始至終都是她的大哥,她最重要的家人。
不管是殺人狂魔,還是身不由己,被人操控了思想的傀儡。
雲慎不管變成什麼樣,都是她最敬愛的大哥。
所以,在面對關於雲慎的一切,雲鸞做不到淡定,做不到無動於衷。
蕭廷宴握住了她有些冰涼的手:「你身體還很虛弱,我抱你下去。」
雲鸞的鼻頭一酸。
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她緩緩的點頭,身子依偎進他的懷裡。
母親和大哥都沒了。
至親的家人,一個個離自己而去。
她心裡很是惶恐……她像是身處在深水裡,舉目四望,除了阿宴,再沒人能給予她依靠,能救她出這片絕望之境。
她唯有緊緊的抓住阿宴的手,方才不會被淹死,方才能有一線生機。
蕭廷宴將她抱起,寬大的手掌,緊緊的摟著她的肩膀,他低頭,薄唇貼在她的額頭。
「別怕,你不會是孤單的一個人,你還有我。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
雲鸞有些惶恐的情緒,這才得到了幾分緩解。
蕭廷宴將她抱下了馬車。
她雙腳緩緩的落地……
她被蕭廷宴攬著,一步步走到了陳煜的面前。
「你怎麼會認識梁文康?」
梁國皇帝的名字,很少有人知曉。除非是熟悉梁文康的人,否則,以陳煜這種身份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
雲鸞蹲下身來,氣息有些急促,她一把揪住陳煜的衣領,通紅著眼睛怒吼。
「你怎麼知道,梁國皇帝的名字?你……到底是誰?」
「你是不是梁文康,派遣到我大哥身邊的臥底?」
陳煜抬起頭來,滿眼愧疚的看著雲鸞。
他痛苦的低聲哀鳴:「是……我是梁文康的人。」
「從始至終,我都是梁文康的人。他讓人將公子,從黑風峽嶺救回去,他砍了活人的手臂,再用蠱蟲為輔,為公子接上了胳膊。公子被救活,思想一點點被他們蠱惑……他們每一日,都在左右公子的思想,讓他用仇恨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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