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萬家,王旭就被嚇了一跳。
按照萬家的格局,進門應該是花園與假山,只有開門見山,見水,才符合江南園林的設計。
萬家可好,進門一看,好嘛,花園是有,裡面載的全是莊家。
大豆,白菜,粟米,茄子,漲勢還挺喜人。
就連繞園而過的溪水,也被改成了水渠,用來灌溉花園裡的莊家,好好一個江南園林,愣是成了江南農家院。
「這是我爹弄得,我爹說了,花花草草的不實在,只有莊家才是老百姓的根本,你說對不對?」萬宇飛指著莊家,一臉驕傲的看著王旭。
王旭看的暗暗搖頭,這讓他怎麼說,花園不種花,種莊稼,這不是暴遣天物麼。
這麼大的花園,就是不想種花,蓋上兩排竹樓,租出去,也比種莊家划算。
揚州府可是寸土寸金的,王旭實在想不出,怎麼幹,能比種白菜更浪費了。
「你這個小兔崽子,還有臉回來,我不是讓你給白菜捉蟲嗎,你死哪去了?」
正往前走著,菜園內,衝出來一位老漢。
老漢看上去六十來歲,穿著林羅綢緞,赤著腳,手上還拿著鋤頭,造型有點非主流。
「爹,這些破菜,讓下人弄就行了,我哪能幹這個!」看到老漢,萬宇飛嚇得連連往後躲。
老漢見了,大罵道:「你這個小兔崽子,這是給你姐送進宮裡的,老子都能下地幹活,你為什麼不能幹?」
萬宇飛還是不服,辯解道:「爹,你這不是沒罪找罪受嘛,我姐人家在皇宮裡,吃香的,喝辣的,誰要吃你的破白菜。」
「還敢頂嘴,看我不打死你!」
見到老漢要過來,萬宇飛撒腿就跑了。
老漢氣喘吁吁的也不去追,掃了眼站在那的王旭,嘀咕道:「一群小畜生,就知道敗家,也不知道這份家業是怎麼來的。人得惜福,不然再大的家業,也有敗光的一天。」
說完這話,老漢扛著鋤頭,又回到了花園裡。
王旭看的津津有味,守本分的一代,日漸奢侈的二代,無法無天的三代,萬家的變遷,何嘗不是現實中,很多暴發戶的真實寫照。
其實不只是萬家,就連王家也是一樣。
現在的王家,從實力上來說,已經是新興的郡望之家了。
王大發與王夫人,還跟以前一樣的斤斤計較,千八百兩銀子的小賬也要算了再算,好似王家缺那千八百兩的銀子似得。
「噓,噓!!」
看到王旭沒過來,萬宇飛去而復返,對著王旭吹著口哨。
王旭快步走上去,回頭望著菜園,問道:「那是你家的老爺子?」
「可不是嘛,老爺子年紀大了,想法跟不上時代,也不想想,人活一輩子為了什麼。」說起萬老爺子,萬宇飛很不服氣。
王旭也不多問,這畢竟是萬家的家事,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摻和進去可沒有好處。
隨口說了一嘴,萬宇飛也不再談,悶著頭,帶著王旭往裡走。
萬家是真大,過了花園還有人工湖,比紅樓夢裡的賈府還要富貴。
不過,萬家的下人並不多,走了一路,王旭也沒有看到幾個。
反倒是進出的門口,站著不少兵丁,不知道的人來了,還以為進了哪家王府呢。
「這邊走」
七拐八拐,王旭被萬宇飛帶著,來了一處別院。
從拱門進去,裡面就傳來了音樂聲,王旭往裡面看去,正廳的門是敞著的,幾十位歌姬載歌載舞的歌姬,正穿著紗衣在裡面舞動著。
進了門,從兩旁繞過去,最裡面,有個大肚便便的胖子,正躺在太師椅上,吃著身邊的美人遞上來的葡萄。
「大哥,你看我把誰帶來了。」
見到肥胖的中年人,萬宇飛拉著王旭,一臉的邀功樣。
中年人穿著上好的絲綢,手上戴著玉扳指,興致缺缺的看向王旭,開口道:「這是誰,王家小子?」
「那可不!」
萬宇飛坐在中年人身邊,對著王旭招手道:「這是我哥。」
「王旭,見過萬國舅。」王旭走上來,對著萬國舅拱了拱手。
萬國舅晃了晃,艱難的從椅子上坐直,開口道:「是王家小子啊,坐坐坐,你我兩家也不是外人。」
王旭向萬國舅看去,發現他並不是客套,這才坐在了萬宇飛身邊。
等到王旭坐下之後,萬國舅輕咳一聲,對著歌姬們揮了揮手。
歌姬一個個低著頭,躬身而退,轉眼便走了個乾淨。
客廳內沒了外人,萬國舅才摸著肚子,開口道:「你我兩家,合作多少年了?」
王旭眉頭微皺,上來就這麼問,來者不善啊。
「快十年了…」心中的想法,王旭沒有表露在臉上,恭恭敬敬的說著。
萬國舅輕輕點頭,嘆息道:「都快十年了,時間過得真快。你我兩家,這些年來一直合作愉快,可是人總是要進步的。
以前,你我兩家商定,你王家的生意,有我萬家兩成乾股,我覺得吧,有點少了!」
「國舅的意思是?」王旭知道宴無好宴,卻沒想到萬國舅這麼直接。
「我沒什麼意思,就是家裡的開銷多了,讓我很為難啊!」
萬國舅只是嘆息,一句多的話也不說。
王旭看這意思,是讓他主動開口啊,於是低語道:「我王家,再讓出一成乾股。」
現在的玻璃珠生意,一年足有一億五千萬兩的利潤,一成乾股就是一千五百萬兩白銀。
算上萬家之前的兩成乾股,一年什麼也不用干,只需要幫著站站台,萬家就有四千五百萬兩白銀入賬。
不過,王旭還是低估了,萬家與萬國舅的胃口。
聽到王旭的報價之後,萬國舅端起身邊的茶杯,低頭喝茶,還是不說話。
王旭靜靜的看著他,似笑非笑的開口道:「難道國舅想要兩成?」
萬國舅只是喝茶,仿佛喝的是瓊漿玉液,喝起來就停不下來了。
王旭臉色漸漸冷了下來,原本的兩成,再加上現在的兩成,這就是四成了。
這還不滿意,胃口太大了吧?
真當自己外甥是以後的天子了,四成都嫌少,這是想將他吃干抹淨啊。
王旭沉默少許,開口道:「國舅爺,有什麼話您就說吧,能答應,我現在就給您拍板,不能答應,咱們在喝茶也不遲。」
古代的喝茶,有送客的意思,萬國舅要是吃相太難看,那就只能一拍兩散了。
聽到王旭的話,萬國舅放下茶杯,徐徐說道:「玻璃珠的生意,王家做了快十年了吧?」
王旭猛地抬頭,什麼意思,萬家這是想接手嗎?
萬國舅輕咳一聲,擺擺手,示意王旭稍安勿躁,又道:「這麼多年了,你王家應該賺的不少了,要我說,做人得知足,有的時候,急流勇退也是很有必要的。」
「國舅爺,吃相這麼難看,會把人撐住的。」王旭面沉如水,知道事情還是到了最壞的一步,萬家已經不再滿足於只拿分紅,打算謀求立世之基了。
什麼是立世之基,每年一億多兩白銀的純收入,還沒有老牌資本把控的玻璃珠產業,就是能支撐起一個豪門的根基。
誰要是掌握了這個,不亞於掌握了搖錢樹,只要玻璃的製造工藝不被泄密,年年坐等收錢就行了。
「你恐怕不知道,你的老師,已經被聖上所厭,即將告老還鄉吧?」
就在王旭打算一拍兩散之時,萬國舅語氣幽幽的開口了。
王旭心中一驚,這件事他怎麼不知道,老師的來信中可沒說這個。
「貴人,能說上話,回去想想吧。」萬國舅沒有再說,甚至沒等王旭再問,便端起茶開始了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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