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日清晨6點,天空開始日出初亮,葉惟就起床了,最近住在家中的天數比在聖莫尼卡住所的還要多。
現在《可愛的骨頭》製作完畢,《冬天的骨頭》還沒有開始,這兩三天他都是半休閒的狀態,一邊把各項事情安排妥當,一邊度著從去年11月lms上映後至今難得的半個月假期。
今天是如此重要。
還不到7點,葉惟就已經步行來到日落大道的老地方,灰色的短袖t恤和黑色牛仔褲,雙手空空,什麼東西都沒帶來。
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張望著街道的周圍,等待著那個少女的出現。
不知過了多久,他拿出手機看看,想給她打電話發簡訊。一個多月了,自從那天下午在學校後,他沒有再打擾過她。手機放回褲袋,他度了幾步,看著早晨的路人和狗狗走過。
一年了,去年這個日子的夜晚……
想著,等著,時間越來越接近中午,她並沒有出現。
葉惟有些心焦,忍不住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簡訊:「塔沃曼女士,你好,請問莉莉在家嗎?」他並非不想繼續等下去,只是想知道她有沒有悄悄的來過,如果她有,他就會不顧一切的去找她,而不是傻站在這裡等。
過了一會,手機響了起來,他一看是塔沃曼女士打來的,連忙接通,緊張的張望起周圍,「女士,早上好!」
「早上好,惟格。」一把中年女性的成熟聲音從手機傳出,「莉莉和我在紐約,我們前些天就到紐約了。」
葉惟聞言一怔,望著街道北邊的目光低垂了下去,隨即又上望湛藍的天空,「噢好的……她最近怎麼樣?」
「看上去挺開心的,真正怎麼樣,我也說不好,她知道你還在堅持。」塔沃曼說。
「哦…女士,那我不打擾你了,謝謝。」葉惟說不出什麼話,心頭空空的。
「等一等。」塔沃曼叫住他,她語氣嚴肅:「惟格,我要再問你一遍,你對莉莉的追求是認真的嗎?不是玩,不是一時衝動,不是只想和她有一段時間,而是有想未來?你真的愛她?」
葉惟不由得笑了聲:「女士,你沒有搞清楚,認真不認真不能去說我的心情……莉莉能讓我的一切變得有意義,也能讓我的一切變得沒有意義。女士,你的女兒對於我,就是這樣。」
「那我知道該怎麼辦了。」塔沃曼有點嘆息,「你們談戀愛,一開始我就不看好,坦白說現在我依然不看好,沒有別的,太有魅力的男孩不是好男孩。但是你最近兩個月。」聲音頓了頓,又說:「讓我敢去相信,你確實是認真的。今天我會把我知道的隱情全部告訴莉莉,她有權知道那些,之後她怎麼想就由她了。」
「什麼?不,不要!」葉惟下意識的驚叫。
「為什麼不?」塔沃曼問。
「因為……」葉惟頓著話語,半晌才道:「讓事情簡單點。」不是全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因為不想讓莉莉覺得他在找藉口,錯了就是錯了,他不情願用這種娘娘腔方式取得她可能的原諒,只想用男人的方式。
塔沃曼卻不在意他的小心思:「之前我答應你隱瞞她,是我作為長輩要觀察適合不適合告訴她,現在我知道應該要告訴她。惟格,莉莉有權知道,讓她不清楚事情全部的作出判斷,對她是非常不公平的。」
葉惟沉默了起來,全部告訴莉莉?一個心念怦然的躍起:她會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他不喜歡這個心念,但它迅速地壯大,創造了很多美好的複合景象……
「告訴莉莉,我現在出發去紐約。」
……
紐約曼哈頓十分繁鬧,上東區一棟古雅的三層聯排別墅的小花園又很幽靜。
「媽媽,你要告訴我什麼?」
往花園圓桌邊坐下,莉莉疑惑的看著母親。下午到第五大道逛街逛得好好的,媽媽打了個電話後,就拉著她回來這處物業住所,說要告訴她一些事情,但一路上都不說是什麼事,這讓她今天原本就紛亂的心更多了一份奇怪。
「莉莉。」塔沃曼也坐下休閒椅,「關於葉惟的事……」
「我不想聽到他!」莉莉驚詫的起身,他又怎麼了!?唱了什麼歌還是拍了什麼電影?為什麼要說他!
「媽媽瞞著你一些隱情。」塔沃曼滿臉的歉意,「現在來看,是好心做壞事。」
莉莉停住了離去,轉動了一下雙眸,思緒依然怔怔的,「什麼隱情?」
塔沃曼以能夠的最溫柔的話聲對女兒講道:「去年12月的時候,葉惟打人後從舊金山回到洛杉磯那個晚上,你和他在學校見面後,我找他談了一次話。」
「你在說什麼?」莉莉的兩道粗眉漸漸的皺起,「你說了些什麼?」
「那時候的情況……」塔沃曼嘆了一聲,「你們的感情糾葛已經影響到你的健康了,媽媽不能讓情況繼續惡化。」她看著莉莉因為會意而在發紅的臉容,心痛卻還是要說下去:「我告訴了他你從小患有adhd和你的健康狀況,我請求他要麼和你一起,要麼離你越遠越好。」
「他知道?」莉莉的神色連連地變幻,懵了的抓頭髮,不知為何面紅耳赤,「他一直知道!?」
塔沃曼點點頭,唯有快速的說清楚:「他答應了我爭取案子儘快庭外和解,還有不再打擾你。他說不會再在你生活中出現……我想那男孩為了遠離你,他才不向學校求情和搬家了。」
莉莉心中越漸地空白,但忽然又明白了些久遠的疑惑,為什麼他在榮譽審議委員會上好像…好像巴不得被學校開除。上個月他回學校被她驅趕、被人嘲弄的一幕幕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你答應過我,不會告訴他的……」她輕喃的說,往椅子坐下。
「還有一件事。」塔沃曼注意著女兒的情緒,遵照心理醫生的建議,一口氣說了:「1月剛剛新年的時候,我們度假完回到洛杉磯,4號那天晚上,他突然打給我問你在不在家,說想謝謝你的廣告和給你新年禮物。然後我告訴他……」
莉莉面無表情的望著母親,眼眸一眨不眨。
塔沃曼嘆道:「媽媽當時不清楚那是你安慰我,這是一個誤會,我告訴了他我以為的實情,你去了約會一個你很喜歡的人。我警告他不要再親近你,因為他有女朋友,我也不清楚他們剛剛分手了。他答應了我,我們就結束了通話。」
她知道,當時的葉惟其實選擇了要和莉莉在一起,但是……
莉莉像個木頭人一般沒有反應,過了好一會,才問:「然後呢?」
「然後。」塔沃曼抑下了嘆息,說道:「你和他那次會面前,我和他談過,了解了情況。我本來當時就想告訴你這些隱情,但是他要求我不要說。」莉莉打斷的問:「為什麼讓你不要說?」塔沃曼又道:「他說他對生活有了新選擇,不想和你一起了,沒必要多刺激你。」
「那你就聽他的不說了?」莉莉的聲音有點微顫,「我讓你別說,你非要說,他讓你別說,你就不說……」
「媽媽很對不起。」看著女兒變得毫無神氣,塔沃曼怎麼會好受,「那時候的葉惟,他有他的很多問題,他已經失控了,那時候的他並不適合你。後來……現在,他好了,我想他好了。趁事情還沒有更加複雜,我必須告訴你這些,如果你不清楚全部,那對你太不公平了。」
莉莉微微的搖頭,似乎在否定母親哪一句話。
「寶貝。」塔沃曼伸手去握握女兒的手,「葉惟這個男生,我看他還好的,媽媽不想你錯過可能的摯愛。」
莉莉什麼都沒有說,不知道想著什麼。
天空越發的陰沉,烏雲從遠方的大海飄來,天氣預報說紐約今天會下雨。
……
紐約時間晚上9點,一架從洛杉磯起飛的飛機降落在甘迺迪機場。
黑隆隆的夜空正下著滂沱大雨,危險的皇后區街頭、繁盛的曼哈頓街頭上路人們都打著雨傘,馬路上來往車輛的雨刷在一下下的刷動,水珠濺在空中。
行李寄存在機場,葉惟穿上件淺棕外套,乘坐上一輛黃色出租車,只身前去目的地。
之前塔沃曼女士發來簡訊說她已經全都告訴莉莉了,而莉莉反應平靜,沒說什麼,說不準她的態度。
他沒有打給莉莉或者發簡訊,不用說話,一個照面就會明白。
大雨下的居民林蔭街道上一片靜謐,路燈與兩旁房屋燈火照亮了夜幕。出租車緩緩停下,一側車門打開,葉惟打著黑色雨傘走出,運動鞋踏在人行道的雨水上,張望相距幾步外的一棟棟聯排別墅。
按照塔沃曼女士說的地址和描述,他走過幾棟住宅,來到這家燈火通明的簡約風格三層房屋前站定。
他看到屋門左邊落著窗簾的窗戶後似乎有身影在偷看外面,那道人影走動了,過了不一會,十數小台階上的那道深褐色古典木門打開了,一個少女步伐輕緩的走出,站在小小的門廊邊。
是她,莉莉。
她身著藍白格子襯衫和白色長棉布褲,雙手捲起一截衣袖,顯得很大方颯爽。不見一個多月,容顏依然英麗,淺棕的秀髮更長了點,披在肩膀上,那粗眉大眸宛若初見的那個深秋時一樣。
葉惟望著她那邊,莉莉看著他這邊,相距不過三四碼,誰都沒有說話,只有滴嗒的雨聲。
相視良久,她的眸光首先移開了,不知是泛湧起了淚水,還是打去的雨水,那雙眼睛淚蒙蒙的。她沒有走過來。
葉惟握舉著雨傘的右手越發地握緊,巨大的失落吞噬著身心,不是今天。她沒有因為什麼你發瘋之前打過電話就重新喜歡你,也是,那根本不能是理由,只是卑鄙的想法。
錯了就是錯了,你也許已經變得更好,但是她沒有接受。
心中充滿著苦澀,葉惟卻微微的一笑,只見莉莉沒說話也沒有任何的示意,她轉身走回去,走進了屋子,關上了門。
他笑了起來,也許她真的不再喜歡你了,一絲一毫都不了,永遠都不再會了。
站了很久,望著毫無動靜的房屋,雨聲讓他聽不清楚她有沒有說什麼,但是他明白,她不會再出來了,她已經給了她的答覆。他緊抓著雨傘把手,抓得雨傘顫抖,說了一聲「晚安」,轉身離去。
走了幾步後,葉惟回頭望了望,才繼續抬步走去。
※※
視頻上傳於2006年7月3日星期一,「希斯克拉姆」的最後一個視頻。
影像里雜物房中的神秘男生聲音溫柔的道:「你好,我是希斯克拉姆,今天為你唱的歌是make-誘-feel-my-love。」
開頭語說罷,他彈動起了黑色吉它,唱起了鮑勃-迪倫這首名曲:
「當雨水打落在你的臉龐,而整個世界都在侵奪你……」
※※
暴雨下得更大,紐約甘迺迪機場,一班前往挪威的航班要開始登機了。明亮空蕩的候機樓里,葉惟起身張望著周圍,心中一直默默期望一道身影會突然出現,就像所有有關機場的最後一分鐘營救的電影:
她會在他登機前的最後時刻出現在前方,他和她擁抱在一起,從此幸福快樂。
沒有,看不到她。
當他往飛機普通艙的座位坐下,她也沒有出現在鄰座上;當飛機冒著風雨要起飛了,她也沒有出現在飛機前行的軌道上阻停航班;飛機直衝上了夜空,飛了許久,紐約已經在遠遠的後面,她也沒有「hey」的一聲從其它艙走來。
機艙內一片寂靜,乘客們大都在閉目睡覺。
葉惟靠著椅背,微微閉上眼睛,卻怎麼都睡不著。他戴上隨身聽的耳塞,播放起了歌曲,聽著聽著,就聽到了make-誘-feel-my-love。
她出現了,她的容顏又在眼前、在腦海、在心中。
「當雨水打落在你的臉龐
而整個世界都在侵奪你
我真想給你溫暖的擁抱
讓你感受我的愛
當夜空朦朧,繁星隱現
卻沒有人拭擦你的眼淚
我真想抱著你一百萬年
讓你感受我的愛
我知道你心意未決
但我永遠不會對不起你
我早就知道了,從我們相遇那一瞬間起
沒有一點疑問,我的心是屬於你的地方
我願意挨餓,我願意鼻青臉腫
我願意沿街爬行或舞蹈
沒什麼是我不願意做的
讓你感受我的愛
暴風雨在驚濤怒海上肆虐
也在後悔遺憾的道路上
變化之風狂亂恣意地吹襲
你卻還沒有見過最好的我
我會讓你快樂,讓你夢想成真
沒什麼是我不願意做的
為了你前去地球的盡頭
讓你感受我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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