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只覺得自己彷佛剛剛從溺水狀態中解脫出來一般,但更糟糕的是,他就連大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就像是死魚一般有氣無力地呼吸著,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了。し那種遁入黑暗的刺骨寒冷,就連靈魂都已經凍結成冰,無法動彈。
雙手支撐著椅子想要站起來,卻不想兩隻手好像麵條般一點力氣都沒有,力量的一個錯位,整個人重新跌坐回了椅子裡,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哀嚎著,那酸痛緩緩地滲透到骨頭裡,讓人想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在這一瞬間,蘭斯分辨不清楚現實和虛幻,他幾乎就要以為,自己重新回到了2015年紐約的那班地鐵里,彷佛過去三年時間的所有一切都是一個夢境;更誇張的是,就連上一世都是一個夢境,他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依舊在上/海的辦公室里,為明天的社會新聞趕稿。
在這一瞬間,蘭斯也分辨不清楚自己和傑夫,他幾乎就要以為,自己就是那個可恥的戀/童/癖,然後想出無數理由為自己開脫,絞盡腦汁地想要逃脫海莉的鉗制,逃出生天;他幾乎就要相信,自己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已經被揭曉,那種絕望完全擊潰了整個世界。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有點像是這一世重生的開端,有點像是上一世穿/越的錯覺,還有點像是夢境之中噩夢的交疊,但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冰冷的空氣竄入肺部,這讓他深深地意識到,他剛才真正地進入了傑夫的世界,不是以前表現派演技的那種感覺,不是那種每一個表現細節都揮灑自如的那種成竹在胸,所有一切都不由自主,彷佛只是自己沒有任何意識的習慣性舉動,但卻不再是蘭斯,而是傑夫。
難怪人們總是說方法派更像是入魂演技。表現派強調的是演員的身份,一名演員必須在準確的時間、準確的位置給出準確的表演,而當表演結束時,演員又能隨時抽身,所以表現派要求的是,一名演員在整個漫長職業生涯里能夠演出一百個、一千個不同的角色,這才是真正的演員。
但方法派強調的則是角色的真實,一名演員必須真正地感受到角色的**人格和靈魂,不同的角色因為不同的教育背景、不同的文化經歷、不同的家庭環境而形成不同的個性、不同的三觀、不同的姿態,演員需要根據角色的差異來呈現出最符合角色、符合故事的表演,真正地將自己代入角色之中。所以,方法派要求的是,一個演員能夠真正飾演好一個角色,哪怕整個職業生涯只演好了這一個角色。
表現派演技來源於舞台劇,演員需要在不同劇目之中變換角色,有時候一名演員在同一出舞台劇里需要飾演多名不同角色,漫長的表演生涯更是重中之重;方法派演技則在好萊塢大受歡迎,演員不需要長盛不衰、不需要多才多藝、不需要演技精湛,只需要演好一部電影、一個角色,這就足夠,即使猶如流星般轉瞬即逝也無所謂。
所以,比較一下歐洲電影發展史和美國電影發展史就可以看得出來,歐洲演員是越老越醇,隊伍越來越龐大;美國演員是驚艷一瞥、轉瞬即逝,更新換代速度越來越快。於是,到了2015年,歐洲演員開始稱霸好萊塢,而美國本土出身的演員變得越來越弱勢。
蘭斯是表現派演技出身,但他卻不是老學究,他清楚地知道,表現派和方法派更有優劣,能夠集兩家之長,尋找出符合自己的表演方法,這才是最正確的。第一次地,蘭斯感受到了方法派演技所帶來的強大衝擊力以及表演過程帶來的震撼力,如果可以融合表現派演技的紮實功底,表演將會真正地成為一種藝術。但,這又豈是那麼簡單的,表現派在於控制,方法派在於失控,這幾乎可以說是兩種截然相反的表演方法。
越是困難,就越讓人亢奮。選擇「水果硬糖」傑夫這個角色,真正地讓蘭斯血液里對表演的狂熱重新復甦起來。
深深地呼吸一下,讓沸騰的大腦稍微冷卻一些,蘭斯重新站立了起來,細細地品味了一番剛才腦海里的驚濤駭浪,然後就打開了房間門,走了出去。
「呼」,剎那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轉了過來,看向了蘭斯,這讓蘭斯的腳步微微停頓了半秒,低頭看了看剛才被自己摔碎了的手機,踢到了一旁,「可以準備開始拍攝了。」一句話,重新讓房間裡所有人都開始忙碌起來,只是大家的視線餘光還是好奇地落在了蘭斯身上,似乎想要探究著剛才房間裡所發生的一切。
蘭斯只覺得自己雙腳有些發虛,但還是邁開腳步走向了阿爾伯特,可是不等他開口,就看到艾瑪遞來了一條手帕,這讓蘭斯眉頭微蹙,露出了疑惑的視線。艾瑪的表情卻十分坦然,指了指自己的額頭,然後又抬了抬拿著手帕的右手,蘭斯沒有給予回應,直接轉過頭看向了阿爾伯特,然後就捕捉到了阿爾伯特那驚恐不定的瞳孔,這讓蘭斯意識到,他現在的狀態應該十分糟糕。
無奈之下,蘭斯再次轉過頭看向了艾瑪,然後就看到了艾瑪那雙透亮的眸子裡帶著一絲幸災樂禍,蘭斯挑了挑眉尾,攤開了右手。艾瑪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得寸進尺,於是把手帕放在了蘭斯掌心裡,也沒有多說什麼,但卻舉起了雙手,做出了一個投降的手勢,著實讓人哭笑不得。
蘭斯接過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才發現自己的整張臉孔都被汗水濕透了,彷佛是真的剛剛從溺水狀態解救出來一般。難怪所有人都如此詫異地看著他。不過蘭斯卻沒有擔心這件事,他反而想到了,如果之後的閹割戲份,他能夠代入情景,不需要化妝的幫助,真正地呈現出那種恐懼到極致的狀態,大汗淋漓,那拍攝出來的效果勢必將會十分駭人。
這也是好萊塢總是喜歡方法派演技的原因。
「下面這場戲的機位走向我已經和海登討論完畢了,你可以把我綁起來了。」蘭斯交代到,可是看了看手中已經被汗水濕透了的手帕,不由吐出一口氣,「我去洗把臉,然後讓化妝師重新打理一下,確定能夠連戲,細節不要出錯了。」
「水果硬糖」已經開機五天了,由於整個劇組十分迷你,拍攝起來自然也十分迅速。邁克爾法斯賓德和吳珊卓的客串戲份只用了不到一個上午就拍攝完畢了,然後劇組重新按照時間線來進行拍攝。
今天這場戲,對於傑夫來說至關重要。海莉已經將傑夫用迷藥放到了,然後將傑夫綁在椅子上,兩個人進行了對峙。海莉指責傑夫是戀/童/癖,但傑夫卻義正言辭地給予了否認,咬牙死都不願意承認,並且與海莉展開了辯論。海莉甚至開始在屋子裡搜索直接證據起來,但她卻一無所獲,這讓傑夫長長鬆了一口氣,進一步為自己辯解,但海莉卻根本不買賬,她在整個屋子裡翻箱倒櫃,與此同時,傑夫也開始嘗試擺脫束縛。
就在這樣的當口,海莉找到了隱秘保險箱的位置,並且依靠自己的智慧,猜出了密碼,於是發現了傑夫的秘密。這場戲,就是傑夫得知自己的秘密被昭告天下時的反應,那種恥辱、震驚與絕望混雜在一起的情緒是一個嚴峻的考驗,同時也是觀眾真正站到海莉那一邊的最後推力。
這場戲十分重要,而且十分困難、十分錯雜,也是演技考驗的真正開端。這也是剛才蘭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重新思考的原因,他不僅需要重新思考這場戲,還需要重新對後續的表演進行一番整理。
目送著蘭斯朝浴室方向走去,邁克爾立刻站到了艾瑪的身邊,低聲說到,「上帝,之前拍攝『借刀殺人』時都沒有如此明顯的感受。你覺得,蘭斯下一場戲會怎麼表演?」
艾瑪搖搖頭,臉上依舊有著消褪不去的震撼,「老實說,我可沒有在現場看過蘭斯表演。這幾天對我的衝擊力已經夠大了。」「罪惡之城」拍攝期間,蘭斯始終都是導演,是一個指揮者,但「水果硬糖」之中,蘭斯卻是一個真正的表演者,還是一個真正的大師!
「相信我,絕對會精彩爆表的!」邁克爾低聲說到,可卻壓抑不住聲線里的亢奮,艾瑪不由抬起頭來,邁克爾意識到了艾瑪的視線,連忙抬了抬下巴,「你看。」艾瑪順著方向看過去,然後就看到了站在牆角的艾倫。
此時艾倫閉著眼睛,雙手放在背後,輕輕地用背部撞擊著牆壁,透過折射的光線可以隱約看到她額頭上細細的汗珠。即使只是旁觀,都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艾倫正在一點一點進入狀態,這就像是一場賽跑,蘭斯在加速了,艾倫卻依舊沒有掉隊。
艾瑪不由就覺得開始亢奮起來,那種坐在現場欣賞世界翻天覆地的壯闊和恢弘,讓她幾乎就要抑制不住自己的雀躍。
「阿爾伯特!」思考之間,蘭斯就從浴室里走了出來,重新坐到了那張椅子上,做好了重新被綁起來的準備。這也意味著,表演即將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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