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尹秀看明白那葫蘆上的八卦圖案到底屬於哪個道門,殺機便再次呼嘯而來。
這次尹秀和羅維不打算任由對方攻擊了,兩人對視一眼後,羅維留在原地保護卡修大主教,尹秀則翻越向前,向著那發射暗器的黑暗地帶跑去。
又是一輪暴雨般的暗器射向尹秀,將他周身覆蓋。
尹秀眼中戾氣暴起,躲開射向雙眼,胸口的兩枚後,左右手隨手在空中一抓一握,兩枚陀螺便被他握在手裡,手腕一抖,暗器以更快的速度射向那個方向。
只聽見兩聲悶哼,然後是帶著些慌亂的腳步聲。
尹秀看見黑暗中隱隱約約有幾個身影移動,似乎是打算散開。
幽冥血箭!
尹秀手指尖射出幾道血箭,攔住他們的去路。
那些人身形稍一遲滯的瞬間,尹秀幾步並做一步,飛掠上前。
「洪拳,金山豐!」
「大聖劈掛,柳如是!」
隨著兩聲怒喝,一壯一瘦,一高一矮兩個漢子迎向尹秀。
高壯的是金山豐,聲音宏亮,身壯如門,使一手剛猛無匹的洪拳,強橫霸道。
矮瘦的是柳如是,一雙長手垂過膝蓋,身形矯健靈活。
然而尹秀這時候卻是頗為憤怒。
「打架就打架,還要自報家門,嫌仇人不夠多啊!?」
先是躲開柳如是的一記劈掛,在對方腋下頂了一肘,緊接著尹秀又側滑出一步,與金山豐對轟一拳。
洪拳自然是剛猛無比,可是剛猛的首先是人,然後才是拳法。
對換一拳,金山豐連退數步,只感覺虎口發麻,連手臂都有些酸軟。
誰能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比自己小一圈,練的又是八卦掌的人力量竟如此之大,以至於自己被一拳擊退。
他有「空閒」多想,尹秀卻是如入林的猛虎,只是撲殺,兇猛而又狡猾。
一拳逼退金山豐後,毫不停歇,尹秀向後一記踢腿,正中柳如是面門,將他踢飛出去,面門濺血。
借著反作用力,尹秀再次迎上金山豐,抬手就是一拳轟出,快到金山豐反應不過來,也被一拳打飛。
「今生能見到一個通感境的大高手,也算是我們哥倆的運氣了,請問尊駕高姓大名?」
儘管不甘心,但金山豐還是只能承認,他和柳如是不是尹秀的一合之敵。
功夫,一橫一豎,贏的站著,輸的躺下,就只是這麼簡單而已。
「怎麼,想著進山里苦修半甲子,出來以後找我報仇啊?」
尹秀並不理會他,而是轉頭看向另一邊。
在那裡有一個少年正舉起火槍對著他。
他的肩頭血跡斑斑,大概是剛才被尹秀丟回去的暗器所傷,金山豐和柳如是,似乎就是為了掩護他逃跑而上前迎戰的。
尹秀背負著雙手,臉上殺意森冷,並不在意那少年手上的槍械。
「你們三個,看起來不像道士,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你看起來就像了嗎?你到底是什麼人?」少年答道。
「誰教你用問句回答問句的?」
尹秀皺眉,「你叫什麼名字?」
「阿飛。」
他回答出名字以後,金山豐慌忙道:「尊駕,他只是一個小孩而已,有什麼事您問我們兩個,他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阿飛將手中的槍用力抖了一下,「即便我不是大人,但我也知道怎麼用一桿火槍幹掉一個武林高手!」
「你以為這東西能對付得了我?」
尹秀還是冷笑,往前走了一步。
阿飛的額頭上立即滲出汗來,也不知道是因為手上的疼痛,還是緊張。
「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出來混,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報出來嗎?」
「尹秀,我叫尹秀。」
「嚯,」阿飛輕蔑一笑,「聽起來像個娘們的名字。」
【娘們?你還不知道娘們其實都是不好惹的人呀。】
「開槍吧。」
尹秀沖他勾勾手指,臉上神色頗為輕鬆。
「你不怕我一槍打死你嗎!?」阿飛喝道。
「你都傻的。」
尹秀笑笑,「你沒看過小說?哪有高手會被一顆鉛子打死的?」
「我不識字!」
阿飛將手指放在扳機上,這一次似乎是確實鎖定了目標,只要尹秀再往前一步,他就一定會扣下扳機。
尹秀則是袖子一松,將一柄寒光閃閃的飛刀抓在手上。
「喂,我不管你識不識字,你要知道,出來混,你能殺別人,別人也能殺你,不管是誰殺誰,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怨不得別人。
所以你現在拿槍對著我,就是在逼我殺了你,你能理解嗎?」
阿飛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尹秀會說出這樣冷酷,殘忍的話語,一時之間沒想明白如何回答。
「怎麼,你舉槍對準別人之前,沒想到自己也會死的?」
尹秀將匕首捏在兩指中間,似乎是在尋找阿飛身上的破綻。
然而事實上,阿飛當然知道,自己在飛刀面前,渾身上下哪裡不是破綻?
更何況他還受著傷。
「我一向是尊老愛幼的,來,你先開槍。」
尹秀已經在催促他,「然後在你開槍的一瞬間,這飛刀也會洞穿你的喉嚨,你只是感覺喉嚨里卡了什麼東西,然後在地上抽搐兩下後,很快就會死掉,一點痛苦都沒有。」
阿飛手心出汗,浸濕了槍托。
「怎麼,你連槍都不敢開,那豈不是娘們都不如啊?我說了,開槍!」
砰!
尹秀腳下升起一團輕煙。
阿飛過於緊張,以至於這樣近的距離,他打偏了。
「打完了?」
尹秀晃晃手裡的飛鏢,「該我了。」
「你不是說,會在我開槍的一瞬間便殺掉我嗎?」
阿飛剛才已經閉眼,卻沒想到尹秀並未動手。
「我是這樣說的。」
尹秀咧嘴,露出冷笑,「然而當我這樣說的時候,我說【你開槍的瞬間就會死】的時候,你臉上竟有一些輕鬆的神色,看起來好像鬆了一口氣。
那時候我便明白了,你並不怕死,所以我不殺你。」
阿飛愣了一下,「只因為我不怕死?」
「對,」尹秀點頭,「你連死都不怕了,我又何必殺你,這是一件無意義的事情。」
阿飛顯然鬆了一口氣。
然而尹秀的臉色突然又變得冷若寒霜,同時再次將手裡的刀對準他。
「你到底什麼意思?」阿飛不解道。
「沒什麼意思。」
尹秀認真道:「剛才我的意思是,要是你開槍的時候我就出手了,那你當然就那樣死了,那時候的你是不怕死的。
因為我已說了要殺死你,你是死定了的。
可是如今你已經死裡逃生過一回,劫後餘生你開始珍惜自己的性命了,我放過了你,這時候我要是再說要殺你,你才會真的感到害怕啊。」
阿飛頓了一下,背後冷汗如雨點般一下涌了出來,浸透衣裳。
終於,他的臉色徹底煞白一片,再沒有之前的慷慨激昂,也無什麼生氣。
「夠了,尊駕。」
柳如是嘆了口氣,「有什麼您儘管問吧,我們兩個不會再隱瞞什麼了。」
金山豐聽到這話,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已快丟了半條魂的阿飛,終於嘆氣道:「我金某人,平日裡崇敬的是那些三俠五義,大英雄大好漢的故事,可如今,卻要做那出賣兄弟的人了。」
「出賣一個人,便能救另外一個人,世上沒有比這更合算的買賣了。」
尹秀將刀子收回口袋裡。
「說吧,為什麼不是我和紅帝交手的時候,也不是我登船的時候,偏偏等到一切看起來好像結束了,你們才過來暗算我們?」
「結束了?」
柳如是頹坐在地上搖搖頭,「對我們來說,事情才剛剛開始而已,因為我們的任務,便是在紅帝死亡的時候,回收紅帝的屍體。」
「唔,你們是清道夫?」
羅維這時候也和卡修大主教走了上來。
對於他們費盡力氣只為奪回一具屍體,感到頗為不解。
同時,這也叫羅維越發對紅帝的身世感到好奇了。
「不是什麼清道夫,我們不負責收回別人的屍體,甚至也不幫忙打架,只負責收屍而已,這是一等一的任務,也是我們唯一的使命。」
「像是某位法老的守墓人。」
卡修念念有詞,「在尼羅河畔,有些法老的陵墓,便是由一個家族所世代守護的,這個家族的人一輩子不會從古墓里出來,臉上更是會紋上象徵他們一脈的古怪紋身。
這些家族雖不似吸血鬼那樣長壽,強大,然而卻比世上的任何族群都更忠誠。」
「他們跟這沒關係,大主教。」
尹秀又將手裡的那個陀螺晃了晃,「這東西,是你們的武器之一,但我想,它應該也是出自某個道門的武器才對,說吧,怎麼得來的?」
「是紅帝給我們的。」
柳如是將袖子擼起來,露出綁在手上的擊發裝置。
「我們用這東西來發射它。」
尹秀將那裝置取下,那是一個木製的擊發裝置,配合著精密的金屬件,好像一個小小的劍匣,又好像是重型弩的箭盒,上面也印有一個八卦圖案,旁邊還刻有幾行字。
玄至一無上,天元妙理生,體性浮空坐,自然是全真
常懷清靜意,合目得金丹,道高扶社稷,留名萬古傳
安義黍珠成,凝照慧光靈,沖舉雲霄外,永與太虛同
「是嶗山派。」
尹秀之前在明叔那裡修習經文,或者說聽他念誦的時候,便聽他講過這麼幾句口訣。
這便是嶗山派道士經常念誦的符文。
說起來嶗山道士是全真道,茅山道士則是正一道,雙方雖說都是道士,然而供奉的祖師牌位也略有不同,在某些理念上更差甚遠。
比如全真道不重符篆,主張的是性命雙修,修真養性,過的是閒雲野鶴,避世的生活。
正一道則以符篆為主,畫符念咒,驅鬼降妖,講究的是入世修行。
「你說,這是紅帝給你們的?」尹秀有些懷疑。
然而柳如是和金山豐卻沒有隱瞞,欺騙他的想法,一同點頭道:「沒錯,這是紅帝配發給我們的。」
「他也是同你們一塊收屍的?」
尹秀又指了指阿飛。
「他不是,」金山豐搖頭,「他只是我們收養的一個小孩,無父無母,連名字都沒有,我看他上蹦下跳,活潑得很,便叫他做阿飛了。」
「所以,不關他的事?」
「真的不關他的事。」金山豐認真道。
尹秀當然感覺地到金山豐眼裡的認真和誠實,如果一個人打算靠出賣一個人來救另一個人,那他就肯定不應該說謊。
因為這樣就會害了兩個人,叫他兩頭空,既對兄弟犯了錯,又救不了別人,犯了兩回錯誤。
「那你走吧!」
尹秀沖阿飛擺擺手,「天已經晚了,小孩子熬夜不睡覺的話,當心長不高啊。」
「我都說了,我已不是小孩子了。」
阿飛乾脆也坐在地上,他既打不過尹秀,也幫不上忙,那他能做的也只有坐在這裡,陪金山豐和柳如是一塊,或是被押走,或是死在這裡。
即便柳如是已拼命眨眼,示意他離開,阿飛也不為所動。
「這孩子,很講義氣啊。」羅維感嘆道。
「這不是講義氣,這是傻。」
金山豐嘆了口氣。
「說回剛才的事情,紅帝是給了你們很多錢,叫你們幫他收屍?」卡修問道。
「鬼佬,你不會懂的。」
金山豐看了他一眼,「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而是義氣,我們一向講義氣,並且把義氣看的比錢重要的多。」
「那我便明白了。」
尹秀突然一拳砸在手心上,「紅帝不用錢,而用義氣來跟別人達成聯繫,顯然不是為了死後不暴屍荒野而已。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我們還未知道的大古怪。」
羅維當然也知道,正想同尹秀討論一下的時候,尹秀卻突然笑了起來。
然後他不找羅維,卻是先在卡修大主教身邊耳語幾句,似乎是在向他尋求什麼同意或者意見。
在卡修大主教點頭表示沒問題後,尹秀才轉過頭來,依舊笑容滿面。
「喂,你們三個,想一塊到審判庭的驗屍間長長見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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