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訣 第十七章 無處堪傾吐[二]

    林正平的勸說不無道理，但寒林只是搖頭，輕輕嘆息，「林伯父，寒林身負父母與師父遺命，如何能夠留在這裡？」

    「遺命……？難道你師父也……」林正平不可置信，寒林的師父欒明，曾是玄鐵林的弟子，以他的身手，應當不可能被人所害。

    寒林低下頭，忍不住輕輕啜泣。父母過世時她年紀尚小，與師父卻是感情深重，更何況這還不過是幾月之前的事情。

    寒林雙肩微微聳動，哀戚的哭泣聲壓得很低，讓人聽來更覺可憐。

    林正平沉重地嘆息一聲，正要出言勸慰，卻聽到廊中腳步聲傳來，想是翟湄和翟川重又到前廳來了。

    「林兒，他們來了。」

    寒林聞言急忙拭淚，卻還是被翟川看到了。

    「寒林，你怎麼了……？」林正平在，翟川不好多問，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拭淚。

    寒林抬起眼來，眼眶附近一帶微紅，倒仿佛上了胭脂一般，更惹人憐愛。她的聲音帶著哽咽，比原本冷冰冰的聲音好聽多了，「伯父在問我師父過世的情形……」

    「想起故人，總是讓人傷感。」翟湄嘆息著搖頭，眸中掠過一痕悲色，使人覺得這句話並不是簡單的安慰，而是觸動了什麼遙遠的回憶。

    翟川正定定地看著寒林，暗自想著以她之前的態度，不論如何，似乎也不該為一個過世的人如此失態。除非，其中有許多隱秘，是她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輕易出口的？

    「寒林，你們剛才說了什麼？」

    寒林對上他探問的目光，一向冷冽的眸子忽然滯了滯，閃過一絲逃避的神色，「你不必知道……」

    林正平也不願此事被人過多知曉，搶先笑道：「時候不早了，兩位殿下也該回去了。」

    翟湄察言觀色之下，意識到林正平不想多說，便揚了揚眉，笑道：「也是，快回去吧。只怕還有人在等著你們，要好好道歉一番。」

    翟湄對林正平和寒林所談的內容並不是不好奇，畢竟，能讓寒林這樣一個女孩子動容的事，畢竟是很少的。不過身為皇室，她更明白，不應當知道的事情，永遠不應當多問。

    回去的路上，寒林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摩挲著袖中的長簫出神。

    簫身上有著一痕複雜的紋案，透著一縷說不清的邪氣。但寒林的手指輕輕滑過上面，卻又使人覺得這一切都潔淨雅致，不染凡塵。

    「兩位殿下，你們回來了！」旭華黃鸝般清脆的聲音終於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少女有些魯莽地打起帘子，一疊聲笑著，聲音如銀盤走珠，「剛才大將軍親自來請罪呢，可惜兩位殿下又不在。他候了一會兒，恰好陛下召見，便留下短箋告辭了。」

    「好，旭華，箋子不看了。」翟川還在想著林正平與寒林的談話，隨口敷衍過去。

    旭華聽他口氣不對，這才定了神打量兩人，見寒林神情抑鬱，眼眶微紅，不禁大為好奇，「太子妃這是……哭了？殿下，定是你欺負她。」

    旭華見過寒林連婚姻之事都不放在心上的灑脫態度，委實想不到有什麼能招惹她哭泣，又見兩人離得頗遠，寒林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便想當然地以為兩人是拌嘴慪氣。

    「旭華，別胡說。」寒林情緒不佳，只是淡淡斥責，連眼角都不抬一下，又低下頭去出神。

    旭華看著她那失魂落魄的樣子眨了眨眼，不解地看向翟川，見他也是蹙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旭華雖然年紀輕輕兒，性子還頗為調皮，但也識得大體。如今內城雖是清靜，但他們這樣不冷不熱的樣子若是被人看到了，少不得又有議論，便勸道：「兩位殿下，有什麼事情，還是進去再說吧。」

    翟川猶豫了一下，伸手攜起寒林，徵求地問道：「寒林，你跟我過來？」

    「……好。」女子的聲音溫和，竟摻了一絲信賴。

    翟川帶著她進了後面園中，地宮出口的那處小築中。

    「是這裡……為什麼到這裡？」寒林的情緒穩定了一些，抬起頭打量著面前的屋子

    簡潔的木製小築，結構精巧。之前被侍女們簇擁著，也不及仔細看，如今細看才覺得這屋子雖樸拙無華，實際上卻是內蘊鋒芒，大有玄機。

    推門進去，所見還是那一扇大窗。陽光映著水光照進來，在屋內流動生輝。寒林只覺陰鬱的心情也被照得透亮，不禁回過頭瞥了翟川一眼，微微一笑。

    「寒林，你仍是要走嗎？」翟川記得，她說過進京便是要找林正平，如今既已交付清楚，想必以她的性子，是不會再留下了。

    寒林側過頭，一旁的幔子已經全都束起，想起前些日子的事情，不禁輕笑道：「我若走了，你們如何向天下交代？或者，殿下打算繼續裝病麼？」

    不是不想走，只是她既然身為祈天宮的族人，這樣一點擔負還是有的。

    「你的氣還沒消？」聽到她不再走，翟川鬆了口氣，語氣里便帶著一點玩味。

    寒林轉過頭，冷冷掃了他一眼，「一輩子都記著呢。」但眼神雖冷，嘴角卻泛起一絲笑意。

    翟川見寒林終於不再傷心，也寬慰了一些。他雖然不想提起之前的事情，再惹得她傷心難過，但還是覺得那件事自己應當知曉，「寒林，你們剛才究竟說了什麼？」

    寒林環顧了周圍，眉頭微微一蹙，低聲問道：「你真想知道嗎？」一點關切的光芒在她水波樣的眸子中一轉，攪得人心裡不禁泛起淡淡的漣漪

    翟川見她的神情，知道的確是隱秘之事，「去地宮說吧。」

    地底幽暗潮濕，寒林只來過一次，對鳳儀宮之外的宮室並不熟悉。

    翟川帶著她進了一處狹小逼仄的屋子，裡面沒有點燭，漆黑一片。

    寒林在手中引亮藍幽幽的靈火，把小小的屋子籠在一片溫和神秘的光芒中。

    簡略地看了周圍的布置，寒林驚訝地挑了挑眉，「這裡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