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訣 第五十六章 往事已經年[一]

    「寒林，我說過，不會傷你。」南歌又退了回去，神色還是一如既往地平淡。

    「我知道。」寒林保持著鎮定，但翟川明顯感到她那冰涼的手正在自己手中不由自主地顫著。

    周圍的霧氣又濃了起來，站得再近，也只能看到身旁一個模糊的影子。

    南歌的聲音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那，不信我？」

    寒林抿唇不語，不是不信，但還沒信到那一步。昨夜與南歌出去，她的另一隻手就沒放開過袖中的簫，想必他也察覺到了。

    「寒林，跟我過來吧，難道你不想知道商枰的下落？」南歌輕笑，胸有成竹。

    「枰姑姑在哪裡？！」寒林心中雖然著急，但料到他會故意出言引誘，長簫倏然出袖護在身前。

    霧中看不清彼此神情，南歌的聲音又極為平淡，似乎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師妹，你冷靜一點。」溫空冥顯然對寒林剛才的反應不滿，輕聲斥責，「越大越不知進退。」

    寒林閉目休息一會兒，語氣變得冷然，「她究竟在哪裡？是不是在霧靈手中？」

    「她已過世。」南歌的語氣平淡得令人髮指，卻又令人悚然。

    縱然再有準備，寒林和翟川也不禁一愣。待回過神來，寒林手中長簫已經「錚錚」落地，另一隻手自然而然從翟川手中抽出抵擋，不防被南歌一拽，整個身子都被他抱去。

    霧氣陡然散開，只留下玄色的簫管在地上微微晃動。

    「果然是上古靈族，出手之快，令人防不勝防。」溫空冥將簫攝入手中，看著上面玄鐵林的標記自語，「這管簫，是師父親手所鑄……」

    翟川閉目不語，昨夜若不是南歌有意相讓，想必他們要帶回寒林根本沒有可能。靈族的力量，的確不容小覷。

    溫空冥不過看了一會兒，便將簫遞給翟川，「殿下以為，師妹的勝算能有幾成？」

    「她沒有勝算。」寒林靈力雖盛，對付普通人自然綽綽有餘，但遇上上古靈族，而且是有備而來，絕無可能逃脫。

    「師妹性子倔得很，若她以死相逼，南歌大約不會對她如何。」溫空冥並沒有特別擔心，向著林中霧氣依然瀰漫的地方走了幾步，「當年神妃不過一介弱女，還在火溪谷鬧得天翻地覆，尋死覓活。以寒林的性子……在她相信南歌之前，還沒必要那樣擔心。」

    「你果然知道界靈之事？」

    「自是瞭然於胸。不過，你們要阻界靈出世，我卻只願護師妹周全。」溫空冥走得已有一段距離，「讓我帶她去往玄鐵林才是最好的選擇，殿下以為如何？」

    等了片刻，翟川並未回答。

    溫空冥早已料到結果，輕輕笑道：「既是如此，我自然還有別的打算。」說罷，依舊獨自一人向著林中走去。

    林子的最深處，霧氣瀰漫纏結。

    南歌緩緩走著，懷裡的女子處在昏迷之中，長發在靈霧中隱隱閃著藍色光芒，的確像極了她的母親淑旻。

    「……放我下來。」寒林很快就醒了過來，只覺全身無力，不知被他動了什麼手腳。

    南歌輕笑一聲，將她放下，一道靈力從她身上撤去，周圍的霧氣也慢慢淡了下去。

    「我剛才封住了你的靈力。」南歌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你的體質非常弱。」

    「那又如何？」失了兵刃，寒林只得離他遠一些，手中扣著幾枚銀針。

    南歌洞悉了她的小動作，微微一笑，「還想用巫毒？」

    「巫毒足以傷到靈族，南歌想試試？」寒林冷著一張臉，這世間不是所有的法子都能傷到靈族，當年鈞天為了剿殺玄鐵林的魔靈，可是特地鑄了一柄絕世之劍。

    南歌對她的敵意視而不見，自顧自地說著，「你真不想知道商枰的消息？」

    「我怎知你是否騙我？」雖是這樣說，手中的銀針已經收起，眉頭也微微舒展，不再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

    「她的確已經死了。」南歌微微搖頭，神情之間似是頗為遺憾。

    寒林覺得他不似說謊，商枰失蹤多年，生還的可能性確實不大，但她此刻還來不及傷心，「怎麼死的？」

    「病逝。」

    「不可能。」寒林又後退了幾步，祈天宮族人承有神血，體質再弱，也絕不至於因病而死。

    「寒林，你可以不信，但事實確實如此。弟妹誕下第二個孩子後，一直體弱，不久便因病而死。」

    寒林有些不可思議，「弟妹？你同南林國先主是何關係？」

    「我與南林國主並無關係，不過商枰後來再嫁的，卻是族弟。並且，兩人育有一子。」無論多麼令人震驚的消息，在南歌說來，永遠都是雲淡風輕。

    寒林連連搖頭，幾乎失神地自語，「枰姑姑改嫁靈族……不可能的！她和南林先主萬分恩愛，怎麼可能會另嫁他人？！」

    南歌臉上的神情終於變了一變，笑得十分譏諷，身影一閃，便欺到寒林身前。他一向平靜的聲音變得有些冷冽，帶著一點戲謔的意味，「萬分恩愛？為何我知道的卻不是如此？」

    「那是……如何？」寒林聲音打顫，還想退，卻被他擒住一條胳膊，再挪不開一步。

    「商枰被遠嫁南林國時不過十五歲大，她並不喜歡南林國主，縱然後來誕下一子，始終鬱鬱寡歡。直到一次偶然遇見族弟南欽，兩人……」

    「夠了！不要說下去……」寒林面色慘白，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南歌放了手，任由寒林跌坐在地上，依然不依不饒地問道：「為什麼不聽？」

    「我不信……」聲音微微帶哽，有氣無力，顯然已經到了情緒失控的邊緣。

    她根本不能接受，她的姑姑，竟然背離祈天宮，竟然與靈族……所謂的「失蹤」，原來只是一場騙局？！

    從上面看去，只能見她無助地坐在地上，長發披散，幾乎與淑旻一模一樣。南歌頓了頓，自覺心軟，啞了聲，俯身扶她，「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