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訣 第九十章 藤蔓鎖前緣[五]

    寒林只得抿了一口，隨即又蹙眉，「我自己喝，你去看看阿漣，我很擔心她。」

    翟川見拗不過她，只得用枕頭支住她，回頭吩咐旭華，「一定要見太子妃把粥喝完，勸她睡下。」

    寒林瞪了他一眼，接過碗慢慢喝了幾口，就想放下，卻被旭華攔住。

    「我累了，不想再喝。旭華幫我去倒些茶水來，可好？」她笑得柔和，帶著一縷讓人不能拒絕的哀求。

    旭華扁著嘴想了一會兒，覺得也合情合理，便微笑，「好，旭華這就去。」

    寒林見她掩上門，立刻起身披上術袍，攜了長簫，推門就往翟漣的屋子去。雖然身子依然沒有力氣，但南歌的法術已近失效，支撐這樣一段距離已經足夠。

    「師妹……」溫空冥遠遠立在長廊另一頭，聲音顯然有些驚訝，「你傷成那樣，翟川放你一個人出來？」

    寒林輕輕咬著唇，心中一時也不知是怨恨還是淒涼，索性避而不答，「你來做什麼？」

    「救她性命。」溫空冥輕笑，翟漣不過是一介凡人，被煞氣侵染許久，也許身體早已死去，不過是憑著煞氣支持，將她帶去玄鐵林，的確也算是救她一命。

    寒林輕輕喘氣，靠著牆壁支撐自己發軟的身子，聲音卻不帶一點猶豫，「煞氣的問題我自會解決，師兄放過她吧。」

    「若是以水靈之力淨化去她身上所有的煞氣，或許反是親手害死了她。」扔下這句話，溫空冥再不理她，便要走入翟漣屋中。

    寒林愣了片刻，隨即跟著他跌跌撞撞地闖進了屋中。

    屋內，翟漣依然睡著，薛瞳看著她安靜的睡顏，眼前浮現的卻是之前她痛苦得淚水漣漣的樣子。

    「薛姑娘，你覺得阿漣還有救嗎？」翟川蹙眉，商靳早已提起會有今日之境，但真的到了這一步，還是不敢相信。

    薛瞳輕輕握著劍柄，低聲，「除非將她送去玄鐵林，不然，我們只能殺了她，讓她解脫。」

    翟川苦笑，不要說寒林捨不得，他自然也是捨不得的，伸手撫上翟漣滿是冷汗的額頭，「我一直將她視作親妹。」

    「那更不能讓她去玄鐵林了。」薛瞳微微斂眉，這世上最可怕的，並不是對手有多強大，而是站在你對面的，是曾經最親密的人……就像寒林和溫空冥那般。

    「薛姑娘，這可由不得你。」溫空冥推門而入，黑煙一漫，翟漣驟然睜眼，空寂的眸子裡，只有殺意。

    薛瞳用劍鞘擋住她，這是火靈所授之物，內蘊靈火，對煞氣也有一定的抵制。

    翟川看去，卻見寒林扶著門立在那裡喘氣，面色驟然一沉，這個丫頭，實在太胡鬧了。

    「……真是不聽話。」溫空冥知道她追了進來，帶了點嗔怪，回身想將她推出去。

    寒林微一咬牙，長簫從袖中飛出，「錚」地一下擦過溫空冥手中玄色的長劍，面如沉水，「師兄，你不能帶走阿漣，我就算親手殺了她，也不能由你帶走！」

    翟漣過得太苦了，她剛才已經打定主意，等靈力一恢復便動用水靈之力驅散煞氣。若是真的救不了她，也要讓她乾淨地死去，再不能和煞氣扯上一點關係。

    「我倒不知，你的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狠了？」溫空冥輕笑著看她，這個丫頭，的確越來越有趣了。不過，她身體還未恢復，他並不想就此過多糾纏，「你現在的身體應當靜養，乖乖退出去。」

    一道淡淡的屏障忽然自身後升起，將兩人與薛瞳他們隔開。鮮紅的血正順著寒林手中長簫一點點滴落下來，而黑沉沉的煞氣一直纏到了她的手臂上。

    溫空冥只覺頭大，這個丫頭又用煞氣激發靈力，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胡鬧。

    「鬧夠了就回去躺著。」狠狠瞪她一眼，冷了聲。

    寒林緊緊抿著唇，緩緩抬手，忽然笑了笑，「師兄，一別三年，寒林久已沒有對手。」

    「……這樣也好，我們久已沒有拆招了。」三年，連彼此動手的樣子，都是很久沒有見過了。

    「今生還能一戰，寒林榮幸之至。」長簫一轉，挾著一縷黑煙而動，她純淨的眸子裡，也染上了厚重的殺氣。

    薛瞳抿唇，寒林這一回竟然是來真的，但這樣的打法極費力氣，以她現在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太子妃……」旭華回去見屋內沒了人，便猜到寒林偷偷到了這兒，追來卻見她這可怕的樣子，不禁退後幾步。

    她平日溫和平淡，使人都快忘了，她的能力是足夠將別人的性命玩弄於鼓掌的。陶雪安曾想以此讓寒林難堪，這本是沒錯，只是她低估了寒林的氣度。

    「旭華，退出去！」瞥見了旭華立在門口，寒林微斂眸子，聲音急促。

    一分神，長劍已經到了胸前，寒林急忙格住，身子被抵到了牆角。

    抬頭對上溫空冥莫測的眼神，「師妹，我方才有許多機會可以取你性命。」

    「師兄若是真要如此，隨君而為。」寒林緩緩闔上眼，她出手雖然凌厲，但遠不是溫空冥的對手，若非他有意相讓，自己連一招都走不下去。

    「你忘了自己說過，要為師父報仇，何必這麼著急求死？」

    寒林驚訝地睜眼，情緒陡然變化，強行激發的靈力已經不夠支持，屏障立刻收去，身子卻被溫空冥扶住，輕輕放在地上。

    「我再問你一次，我若是殺了翟川，你可會隨我去往玄鐵林？」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讓寒林心驟然抽緊。

    「師兄，別……」無力地伸手想要拽住他，他卻已經起身。黑煙漫過，他已經帶著翟漣離開。

    翟川俯身扶起寒林，卻見她滿眼急怒，聲音冷冽，「別碰我！」

    「林兒？」

    寒林意識到失態，攜起他的手，目光落在上面一道極不明顯的傷痕上，沒有血色。

    「我和師兄相鬥時，身上沾了不少巫毒，怕你碰到。」聲音慢慢溫和下來，手卻顫得厲害，「我們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