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神閣 www.bishen8.cc,最快更新露濃花瘦最新章節!
「不如進門說。」容恪轉身,一手攬過冉煙濃消瘦的香肩,兩人並排往侯府大門裡頭去。
賈修跪在地上,抬起頭與徐氏張望了一眼,也抬腳跟著入門,曲紅綃握著彎刀從身後圍抄過來,將兩人以押解的姿態送入府中。
冉煙濃不解容恪的處事風格,壓低了嗓音,曼聲道:「恪哥哥你要成全他們麼?」
容恪微微一挑眉,眼底有些促狹的意味,「濃濃以為我會如何?」
冉煙濃抿嘴不答這話了,時至如今她尚且有點拿不透容恪,她窺破不了他的內心,偶爾還會因為這個而挫敗。此時不覺有些鬱悒,抿著嘴唇幽幽一聲輕嘆。
府中掛著一片晶瑩的飛雪,宛如綿密的柳絮,揉入千紅萬綠之中。
屋檐下,青灰的瓦礫懸著倒掛的冰冷,池水冷凝,浮著一層細長交錯的冰紋。
賈修亦步亦趨地跟著容恪入門,到了溫暖的內堂,地龍燒起來,屋內炙如春陽的溫度,將門外的冷風寒雪隔絕起來,徐氏也摘了斗篷上的兜帽,面色有一點焦灼,其餘的倒看不大出。
倘若不是為了與賈修這樁事,徐氏在容恪面前一直極有面兒,絕不會如此被動地受掣於人,仿佛手腳被鐵鏈捆了起來,動彈不得。
賈修又筆直地跪了下來,冬雪在身後呼嘯,內堂里只有容恪、冉煙濃二人,他並著徐氏,守備在外的曲紅綃,以及明蓁、錦雲等數人。
「世子,懇請世子成全。」
容恪與冉煙濃坐在上首,冉煙濃側過身悠然從容地取了一盞碧螺春,便眼波不眨地盯著容恪,想知道面對賈修如此懇切的要求,他會如何回應,但容恪只是微笑著,目光在賈修跪得伏貼和徐氏立得筆挺的身影上逡巡了片刻,層疊的雪白衣袍如流雲蓬鬆,他撣指弄了弄膝上的一截外袍,淡淡道:「賈將軍,以往我敬你,念你一聲賈叔,但,你知道以下犯上,覬覦侯夫人是什麼罪過麼?」
容恪能說出這句話已經是念著情分了,賈修不敢有所僭越,喉嚨滾了滾,艱難道:「依照軍中規矩,死罪。」
徐氏眼眸一縮,竟害怕了起來。
容恪微笑,「甚好,將軍還記得。」
冉煙濃將碧螺春分了一杯給他,容恪卻並無興致飲茶,「眼下,有一個恕罪的機會,賈將軍,可否容我說來與你一聽?」
一聽還有這種機會,賈修自然是願意的,但徐氏卻瞳孔緊縮,她知道容恪會攻心,三言兩語離間她與賈修之間的情分,果不其然,他這麼一說,徐氏見賈修神色便知道他心動了,搶先一步道:「賈修沒有錯,我雖是侯府的徐夫人,卻沒有封誥在身,不必為侯爺守節,他既然不在了,我與賈修在一處,不礙國法,有何不可?」
容恪笑吟吟道:「賈將軍,你願意一聽麼?」
他全然不理會徐氏的話,徐氏慪極,險要一腳踹賈修,賈修趕緊道:「願聞其詳。」
容恪道:「那好。賈叔為陳留操勞多年,身旁卻沒有無妻無妾,沒有一名婦人,容恪感念將軍情義,前不久為賈將軍物色了一個,她倒是極願意為將軍之妻的,不過也只願意為妻,眼下徐夫人也要嫁你為妻,賈將軍不妨好生考慮一下。」
徐氏臉色慘白,今日與曲紅綃說話,她隱約就提起過此事,但徐氏以為,容恪至多為賈修找幾個通房侍寢的女人,可哪裡來的女人願意嫁給他一個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子的?徐氏強迫自己冷靜、鎮定,告訴自個兒,眼下即便有願意為賈修之妻的女人,也一定是半老徐娘的,只要年紀上來了,她就自信能贏過那女人。
但賈修和徐氏的心思全不一樣,他之所以騎馬載著徐氏回來,是與徐氏拴在一起,願意成為一根繩上的螞蚱,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的。早在幾個月前,他就厭倦了徐氏的糾纏,這個女人如狼似虎不說,性子還狠,又好占據主動權,賈修被她發狠時擰得一身粗糙的黑皮囊都要發紅髮紫,愈發不愛忍耐她。
如今容恪擺在他眼前一個機會,既可以饒恕他不死,又可以讓他平白得一個妻子,賈修立即便心動了,「世子,敢問,是什麼樣的姑娘?」
男人之中的好色之徒,冉煙濃見過不少了,但想賈修這般連眼眸都冒著火且於眾目睽睽之下毫不掩飾的人,冉煙濃卻沒見過,但也分外討厭。
她蹙了蹙細長如柳的眉,輕輕呷飲著碧螺春。
明蓁便沖容恪一點頭,出得門去,少頃,便領入了一個雲鬢霧鬟的美麗女子,約莫雙十年華,明眸皓齒,膚色極白,緙絲芍藥絳紅內衫,蜀錦狐裘莧紅色外裳斗篷,宛如風露之間一朵搖曳的丁香花。不但勝在年輕,更比徐氏美貌。
徐氏一見,便怔住了,手足冰冷。
只要賈修是個正常男人,這個時候就知道該怎麼選了。
「奴婢錦霞,願意照顧將軍。」說話的聲音,像和春的風拂過桃花梢頭,拂得人心底酥癢不止。
賈修胳膊一顫,不禁多看了兩眼錦霞,又怔怔地望向容恪,不大確定容恪是不是真有此意,既賞賜給他美人,又饒恕自己性命,容恪卻仍然帶笑,賈修當真看不穿了,徐氏在他身後輕輕一咳嗽,示意他不要上容恪的當。
賈修當真兩頭為難,倘若能有這麼美貌的錦霞為妻,他何必要找一個半老徐娘,被他咬死一輩子?是個男人也不能愛徐氏,侯爺想必也是忍受多年了,臨終之際才日夜思念溫柔的秀秀夫人。
其實倘若重頭來過,即便徐氏剝光了玉體橫陳眼前,他也絕不會輕易上她的賊船。
「世子,末將、末將……」
容恪知道他的顧慮,淡淡一笑,「賈叔在我軍中多年,知道我治軍只靠一個『信』字,我允諾過的事,一定會兌現。」
這是真的,賈修深吸一口氣,再不遲疑,「末將願娶錦霞。」
錦霞折腰,額頭扣到了地面。
而徐氏則臉色一白,捏緊了拳,「賈修,你膽敢……咱們說好了的!」
賈修心神慌張,怕徐氏將事情一股腦兒捅穿,破世子計較前事,忙要打斷徐氏之言,但徐氏卻退了一步,避開了賈修的手掌,怨毒地盯著他,「既然你不仁,休怪我無情了。容恪!我與這人早在容桀死前就已勾搭成奸,他不過是我的姘頭而已。」
沒想到徐氏這麼快便咬鉤上來了,冉煙濃也是驚訝,沒想到容恪這招這麼靈光。
徐氏自知說漏了嘴,賈修也是狠狠一哆嗦,面色慘白,徐氏掩住嘴唇,輕輕驚疑了一聲,意識到自己極有可能是上了容恪的當,她驚呼道:「容恪,你騙我!」
容恪輕笑著將手肘擱在木桌上,「徐氏,我可自始至終不曾與你說過一句話啊。」
徐氏跺腳,恨不得將容恪和賈修碎屍萬段,緊咬牙關道:「容恪你這個卑鄙奸猾的小人。」
「我還能小人得過你?」容恪的臉色恢復了漠然,「徐氏,你自幼餵我毒湯,陽奉陰違對我父侯,暗中唆使兩個兒子仗勢欺人之時,是誰小人?你兒子欲置我死地,卻多行不義而斃命,你卻來怪責於我,是誰小人?你身為侯夫人,不顧婦德勾引丈夫部下,與之交歡,陷害留侯,是誰小人?你今日張皇出城,欲與賈修串詞改供,回來又欺哄於我,更想嫁給賈修為妻,又是誰小人?」
一樁樁一件件,徐氏啞口無言,被駁得說不出話來。
她的一舉一動,原來早就落在了容恪眼中,她身旁有容恪的奸細!
「你污衊我!」
容恪哂然道:「是你自己承認的。」
「來人。」
幾名家丁走入內堂,容恪揮袖道:「拉下徐氏,扣押待審。」
「諾。」侯爺不在,府中主事的當然是世子,徐氏自來便沒有人肯服氣。他們擲地有聲地一應,便將徐氏左右胳膊一叉,托著要往外走。
徐氏叫嚷著大罵道:「賈修,你不是人!你這個狗東西,狗奴才,你為什麼屈從了!你背信棄義!」
賈修面色如土,飄著雪的冬日裡,卻汗出如漿,渾身都濕透了。方才徐氏沒揭露他的罪行,世子饒恕他的過失或許還有餘地,眼下……眼下賈修完全想不到世子會如何待他。
容恪負手,長身而起,「事情一碼歸一碼,你既然與徐氏通姦在先,此事便要重審,若你清白,只是徐氏勾引於你,我放你一馬,將錦霞賜給你。否則,便依照賈將軍諳熟於心的軍規處置。」
賈修閉上了眼睛,容恪的話還算是公正的,他只能啞巴吃黃連,默默點頭,暫時應下了此事。
容恪喚來後頭兩人,「將賈修押入侯府內院軟禁起來,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任何人探視。」
「多謝世子。」賈修感激容恪給他留一線尊嚴,沒奪走最後的自尊和驕傲。
他回頭看了一眼嬌滴滴的丁香花一般的錦霞,幽幽一嘆。他確實是受徐氏唆使的,他自己有賊心沒賊膽,相信世子明察秋毫,必定不會冤枉自己,來日,錦霞一定還是自己的。賈修這般告訴自己。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56s 3.662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