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興一聲長嘆:「張某無福!顏太守不許張某隨他赴死!」
「泉盈,張興也是為了替顏太守鳴冤,才來到這金城!」步雲飛把張興的經歷了一遍。
顏泉盈聽罷,這才知道,張興為了替顏杲卿鳴冤,孤身一人千里赴京,還差死在邊令誠手裡!顏泉盈雙淚長流,向張興下拜:「泉盈代我父兄拜謝張先生!」
「顏姐快快請起,張某豈敢!」張興慌忙還禮:「顏太守忠義,感天動地,顏姐平安無事,便是老天爺開眼了!」
拔野古不耐煩起來:「有完沒完!再囉嗦下去,崔光遠那伙人就沒命了!」
步雲飛道:「張興,你和郭繡,帶著你的這些徒弟,留在城裡,看著邊令誠這干人犯,我和拔野古、顏泉盈前往渭河河灘。」
張興道:「邊令誠那幫惡賊,留著無益,不如全部斬殺!」
步雲飛笑道:「張先生剛剛拜過天地,便要殺人見血,你娘子心中必然不喜。再者,邊令誠兇惡,卻是受楊國忠指使,留著他,可以舉證楊國忠!」
「步將軍的是!「郭繡慌忙道。新婚沒有洞房,倒也罷了,若是還要殺人,郭繡心裡那就太彆扭了。
張興頭:「謹遵步將軍之命!」
步雲飛道:「你留在城裡,卻是不可呆在這縣衙,縣衙目標太大,若是禁軍進城,必然會來到縣衙!」
張興頭:「繡兒家在城西胡同里,那裡地勢褊狹,便於隱蔽!胡同後面還有一條路,可以出城,進退方便。」
「如此最好!」步雲飛道。
「步先生請!」
步雲飛帶著拔野古、顏泉盈,大步出了縣衙,直奔河灘。
張興招呼手下捕快,將邊令誠那一干人犯,押解起來,自己背負著郭從謹的屍體,和郭繡一起,出了縣衙,直奔城西。
……
早春季節,河水尚未解凍,月色朦朧,冰封的渭河,披著一層淡淡的銀光,如同是一條銀鏈,在夜色中若隱若現。
河灘上散布著枯枝敗葦,在淡淡的月光下,像是層層密密的刀槍劍戟。
顏泉盈在前引路,三人很快就到了河邊,來到一處茂密的蘆葦叢邊。
步雲飛暗暗頭,怪不得崔書全著了別人的手腳。這裡的蘆葦足有一人多高,就是拔野古站在裡面,也要沒,蘆葦沿著河灣,綿延數里地,的確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即便是在白天,藏在蘆葦叢中,外邊也難以覺察,到了晚上,更是神不知鬼不覺。那崔光遠父子二人都不是行軍打仗的里手行家,不懂得聽風觀氣, 哪裡能發現裡面有人。
顏泉盈雖是詩書世家姐出身,卻是從活潑好動,不像那些官宦閨閣姐膽怕事,到了這荒郊野外,反倒是來了精神,尤其是身邊有了步雲飛,膽子愈發大了起來,嘴裡嘰嘰喳喳:「雲飛哥,毛賊就在前面蘆葦叢里,咱們去捉他們!」
步雲飛低聲道:「泉盈妹,膽大是好事,卻也不可魯莽,你看拔野古,人家一身好本事,天不怕地不怕,可遇上敵人,卻是心謹慎,哪裡像你,嘰嘰喳喳,這不是給敵人通風報信嘛!」
拔野古跟在身後,悶聲不響,連腳步聲都聽不出來。那拔野古是天生的將才,平日裡為人大大咧咧,可一旦上了戰場,便是心細如髮,絲毫不敢馬虎。步雲飛暗嘆,如果拔野古能夠指揮千軍萬馬,必然是一員不可多得的悍將!只可惜,他生不逢時,跟著步雲飛,到現在還沒個前程。
顏泉盈被步雲飛訓斥,卻也不惱,吐了吐舌頭,低聲道:「我在前引路,你們跟著我。」
「不用了!」拔野古道:「對方大約有三百多人,崔光遠帶著一百多人,兩邊在蘆葦叢中互相對峙,卻也沒有打鬥起來。只是,那三百人站的方位極好,守住了四邊干地,崔光遠這個笨蛋,帶著人陷在了泥潭裡,動不了。」
「你怎麼知道?」顏泉盈問道。
「聽出來的!」
顏泉盈屏住呼吸,仔細聽了聽,卻是只聽見夜風催動蘆葦的聲音。
「泉盈老妹,臨陣對敵,不是你的強項,我看你以後就別想著做將軍了,做個姐不是挺好嘛!」步雲飛笑道。
「哼!」顏泉盈鼻子一哼,表示不服:「我可以學嘛!拔野哥哥,你會聽風觀氣?快教教我。」
拔野古皺眉:「顏姐,我要是給你一五一十地清楚了,崔書全的腦袋都搬家了!」
「對對,救人要緊!」顏泉盈慌忙道:「拔野哥哥,以後你要教我喲!」
步雲飛喝道:「你一個姑娘家,學什麼聽風觀氣!你老爹要是知道了……」又覺不對,急忙改口:「吶,學刺繡女紅,不是更好。」
步雲飛知道,顏杲卿在世的時候,對顏泉盈的假子脾氣,極為頭疼,常常訓斥她。只是,一起顏杲卿,步雲飛怕顏泉盈傷心,只好改口不提。
顏泉盈嘆道:「我爹過世了,怎麼身邊又來了個假道學!」卻是再不言語。
步雲飛在前,顏泉盈居中,拔野古在後,三人從南邊,悄悄摸進蘆葦叢。
走出二十多步遠,前面隱隱有人聲。
步雲飛俯身,撥開身前蘆葦,向前望去。
只見前面一片剛剛解凍的泥潭,簇擁著百十來人,在泥潭中深一腳淺一腳掙扎,周圍蘆葦叢中,隱隱可見人影晃動。
就聽泥潭中有人高喊:「各位好漢,誤會,都是誤會!在下並非與各位好漢為敵,只是誤到此處,驚擾了各位,還望各位好漢海涵,放我等出去!」那聲音,卻是崔光遠的聲音。
黑暗中,傳出一個沉鬱的聲音:「你們是官軍!放了你們,你們若是把馬嵬坡的禁軍招來,我等豈不是死也!」
步雲飛大大鬆了一口氣。
他最擔心的,就是那伙人與禁軍有關。可聽對方的口氣,不僅與馬嵬坡的禁軍無關,反倒是忌憚禁軍。
看來,這不過是一夥局外人,只是誤打誤撞,撞倒了一起,只是,對方似乎也有難言之隱,不敢放崔光遠走路。
就聽崔光遠叫道:「好漢明鑑,我等並非官軍!乃是長安城中逃難的百姓!」
「放屁!哪有穿著號衣,帶著刀槍逃命的百姓!」
步雲飛心頭苦笑,那崔光遠當真是個草包,連謊話都編不園。
卻聽泥潭中,又響起崔書全的聲音:「好漢,實不相瞞,我等原先的確是官軍。只是,皇帝出奔,連京城都丟了,眼見不能成事,大家背井離鄉,拋妻別子,跟著皇帝跑到四川去,便是永無回鄉之日。我等兄弟合計,便棄了皇上,逃出了軍營,原打算各自回鄉務農。不成想與各位好漢遭遇。實屬無奈,還請各位行個方便。」
崔書去這謊話,編的卻是像模像樣,合情合理,比他老爹強多了。皇帝出奔,京城裡剩下的官軍,也是一鬨而散,禁衛六軍也是軍心離散,沿途逃亡者極多,像這樣成群出逃的兵將,也不稀奇。而且,兵將出逃,乃是逃兵,一旦被朝廷捉住,便是死罪,所以,出逃的兵將,都是曉伏夜出,走的也都是荒郊路,不敢走大路。這也很好地解釋了,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河灘里。
「這個謊話,編的倒也像那麼回事!可惜,騙不了我!」黑夜中,那聲音一聲冷笑:「我看你們就是一群貪官污吏,國家有難,你們卻只顧逃命,大唐就是毀在你們這幫奸賊手裡!」
「好漢要怎樣?」崔光遠顫聲問道。
「殺了你們這幫奸賊,為天下百姓出口氣!」
「好漢使不得!」崔書全大叫:「我等並非奸賊,乃是大唐忠良!」
「狗屁忠良,有丟了皇帝自己逃命的忠良嗎……」
步雲飛一頭衝出了蘆葦叢,指著黑暗中那個聲音的起處大叫:「晁用之你個狗日的,對自家兄弟耀武揚威!當初藍伽寺結義之情,都忘到腦後了!」
步雲飛話音一落,從蘆葦叢中一陣窸窸窣窣,鑽出幾個人來,面向步雲飛納頭便拜,正是晁用之、李日越和杜乾運,杜乾運身後還跟著一個人,竟然就是仇文博!
晁用之身著細麟甲,向著步雲飛道:「大哥,你們怎麼在這裡?」
還沒等步雲飛搭話,顏泉盈指著晁用之,一聲嬌喝:「雲飛哥,就是這個賊將軍抓了武縣令!」
拔野古在身後大笑:「原來是六哥出手,就是一百個武縣令,也只有俯首就擒了!」
「拔野哥哥,你怎麼叫這個賊將軍六哥?」顏泉盈問道。
「藍伽寺結義,晁兄排行老六,拔某排行老七,自然該叫他六哥!」拔野古道:「不過,六哥可不是賊將軍,人家是驍衛軍出身,當初可是安西軍中名將,橫掃西域,戰無不勝!」
顏泉盈不服:「偷偷摸摸躲在這蘆葦叢中,給人家下絆子,算什麼安西名將,我看安西軍都是些偷雞摸狗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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