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三道:「卑職有個計較,李將軍可以將功折罪。」
「如何將功折罪?」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如今,十數萬大軍雲集潼關,糧餉一時接濟不上,問題極為嚴重。李將軍若是能捐獻些許銀兩,對於潼關大軍,便是雪中送炭。當然,李將軍一人之力很是綿薄,可是,李將軍乃軍中大將,若肯帶頭捐獻,示範作用十分明顯,眾士卒必然紛紛效仿,正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這糧餉之事,便可迎刃而解。如此一來,李將軍不僅可以將功折罪,而且,還解了潼關的燃眉之急啊!」
步雲飛聽在耳里,心中暗笑。
那杜乾運秉性未改,這是把生意經做到了潼關。
這哪裡是捐獻糧餉,根本就是趁火打劫,借收容散兵盤查奸細的名義,搜刮錢財!
那杜乾運這本生意經,卻是做的極好,他早就看準了,那些從陝郡敗退下來的散兵游勇,手中沒了兵刃,衣甲下面卻是鼓鼓囊囊,腳步沉重,這明,這些潰兵全都變成了土匪,一路上搶劫,從陝郡搶到了潼關,人人大撈了一筆。這些天,杜乾運和楊三在關下收容散兵,以捐獻糧餉為名,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從那些散兵游勇身上搜刮頗豐。
果然,杜乾運頭道:「若是殺李將軍,本將心中比誰都沉痛。甚至,比李將軍自己還痛!楊將軍這個辦法好!一則,為潼關將士募得糧餉,二則,保全了李將軍的性命,三則,也免得本將自毀長城。如此三全其美的好辦法,不知李將軍可否願意?」
杜乾佑竟然宣稱他比被砍頭的人還痛,明明就是鬼話連篇,那李振東到了這步田地,哪裡還敢較真,忙不迭頭:「末將當然願意!楊將軍此法,不僅是三全其美,最為重要的是,是給了末將一個為國捐銀的機會!這種機會十分難得,很多人一輩子都得不到,多謝杜將軍成全,末將一定要牢牢把握住這個機會!」
「如此正好!」杜乾運轉身對楊三道:「給李將軍鬆綁!本將自去土台上坐鎮,李將軍可要為士卒們做好表率啊!」
「杜將軍放心,末將一定竭盡全力!」李振東忙不迭頭。
杜乾運帶動戰馬,上了土台,早有士卒在土台上擺好座椅,杜乾運下馬,坐在座椅上,兩邊士卒捧上熱茶,杜乾運端起茶壺,翹起二郎腿。
左右士卒解開李振東的繩索,那李振東慌不迭地從衣甲中掏出五錠元寶,有個五六十兩,送到楊三面前,楊三卻是臉色一沉:「李將軍,杜將軍好意給你一個為國捐銀的機會,你就這樣給士卒們起表率作用?」
「其實只有這些,是末將全部家當了。」李振東陪著心道。
「放屁!」楊三變了臉:「誰不知道,你們這些天武軍,見到安祿山叛軍就逃,見到百姓就搶!從陝郡一路搶到潼關,就他媽的這麼,你他媽的哄誰呢!要不然,在下只有恭請李將軍更衣!」
所謂更衣,就是去了李振東的盔甲,下一步,就是砍頭!
「使不得使不得!」李振東大吃一驚,慌忙左掏右摸,摸索了半天,竟然從衣甲里摸出了一大堆金銀首飾珠寶,價值足有五千兩銀子。
這還不算,從那紅馬的馬鞍下,還摸出一個皮囊,裡面卻是一堆價值巨萬的珠寶。
楊三看搜颳得差不多了,這才放過李振東:「李將軍捐助軍餉一萬兩白銀,足見李將軍對我大唐的忠心,李將軍請便。」
李振東陪著心,上了馬,疾馳進了潼關。
眾潰兵見主將都被洗白,知道今天不吐血是不行了,只得從衣甲下面摸出銀子,紛紛走到楊三面前。那楊三卻是搖頭晃腦:「各位兄弟為表達忠君愛國之心,慷慨解囊,其忠義之心,感天動地,大家放心,人人都有機會,請大家不要亂,按秩序來。」
不一時,楊三身前的銀兩珠寶,已然堆成一座山。
拔野古低聲罵道:「這些狗日的唐兵搶了這麼多銀子,被杜乾運盤剝,卻也不冤!」
晁用之道:「這樣倒也簡單了,我身上還有一百兩銀子,扔給他,咱們就可以進關了。」
步雲飛皺眉:「楊三認得我!」
在大慈恩寺,步雲飛整的杜乾運、楊三掉進糞坑裡,灌了一肚子大糞。
晁用之吃了一驚:「這可如何是好?」
步雲飛正在躊躇,忽聽身邊有人罵道:「杜乾運這狗東西,居然敢在潼關搜刮!罷了,真他娘的虎落平陽被犬欺,等老子回到長安,再跟他們算賬!」
步雲飛回頭一看,話的,卻是那姓崔的副尉,皺著眉,狠狠瞪著大旗下耀武揚威的楊三。
步雲飛道:「崔兄,要回長安,得先過潼關。」
「媽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也罷,便宜了杜乾運那狗東西!老子身上要有些銀子!」 崔副尉悻悻道,看了看步雲飛,道:「我看你三人躊躇不前,莫非,身上沒有銀子?」
「崔兄明鑑,果然無錢。」步雲飛,其實,三人身上各有一百兩銀子的盤纏,只是,步雲飛見那姓崔的話有些意思,便來了個順水推舟。
崔副尉一臉的倨傲:「你子打了老子一拳,卻救了老子一命,兩下比較,還是崔爺我欠你的人情多一些,也罷,你們的銀子,崔爺我替你們出了。你們三個,跟著我!」
「多謝崔爺!」步雲飛著,使了個顏色,拔野古和晁用之會意,拉低了氈帽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個臉,和步雲飛一起,跟在崔副尉的身後。
崔副尉走到楊三面前,解開隨身的包袱,扔給了楊三:「這是我四人的捐款,一共五百兩,你拿去!」
楊三接過包袱,喝道:「四個人,五百兩,是不是少了!」
當初,在大慈恩寺的時候,步雲飛一身白衣書生打扮,如今卻是一身戎裝,衣甲破敗,臉上骯髒,楊三隻顧與崔副尉討價還價,也沒太注意身後的步雲飛三人,所以,沒認出步雲飛。
崔副尉卻是一聲冷笑:「這三人是崔爺的家將!他們吃我的喝我的,身上從不帶銀子。況且,崔爺我忠君報國,就是代表他三人忠君報國!若是嫌少,崔爺我可以給你寫個三千兩銀子的欠條,立個字據,日後,你自去親仁坊博陵府找我,保證分文不少!」
那楊三一聽崔副尉報出親仁坊博陵府,頓時矮了半截,慌忙道:「這位兄台莫非是……」
「正是!」崔副尉昂然道:「快拿紙筆來,崔爺我給你寫字據!」
「崔爺笑了。」楊三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崔爺請入關,這是崔爺的包袱……」楊三要把包袱遞還崔副尉。
崔副尉卻是一擺手:「忠君報國,人人有份,崔爺我也不肯落後!告辭!」
崔副尉昂然而去,楊三不敢阻攔,反倒是垂手恭送。
步雲飛、拔野古、晁用之三人跟著崔副尉,進了潼關。
潼關之上,就是潼津縣城,城裡已然成了一座大兵營,足有十七萬之眾。
潼津縣城並不大,作為一座關隘,這裡原本就只是一座兵營,街道齊整,但兩旁並無多少民宅,建築物全都是磚石砌成的營壘。如今,大軍入駐,原本就稀少的居民,也離開了縣城。整座縣城裡,已然看不見一個百姓。街道上,到處都是盔貫甲的兵將,街道兩旁全都是旗幡招展的兵營。
行走在潼津城裡的兵馬,完全不同於封常清在河南率領的天武軍!
天武軍是朝廷匆忙招募的新兵,大多是未經訓練的市井無賴之徒,軍紀渙散,毫無作戰經驗,在戰場上,一觸即潰。
而潼關駐軍,卻是西北各鎮兵馬,以安西軍為主力,隴右、北庭、朔方、劍南、河西各鎮均有兵馬前來。這些兵馬都是久經沙場的邊軍,和安祿山的范陽軍一樣,衣甲破舊,但軍容肅整,各隊各營,條理清晰,絲毫也不混亂。不時有傳令兵手舉令旗在街巷間來回穿梭,所過之處,各營隨號令起營挪移,井然有序。
步雲飛跟崔副尉身後,邊走邊:「多謝崔兄相助!」
那崔副尉頭也不回,只顧前行:「你們三個,倒也有些運氣,幸虧遇到了崔爺我,把你們帶進來,要不然,你們就只能在關下等著叛軍來砍頭了!」
那崔副尉態度倨傲,言語之間,似乎反倒是步雲飛欠了他老大一個人情。
拔野古心中有氣,悶聲喝道:「我大哥救了你一命!」
崔副尉鼻子一哼:「救我?那也是你們的運氣!告訴你們,多少人排著隊要救我呢!」
「放屁!馬蹄子下面,只有我大哥出了手!」 拔野古怒道。
晁用之道:「崔光遠崔大人,與崔兄如何稱呼?」
「你倒還有些眼色!」崔副尉鼻孔朝天:「崔光遠乃是家父!崔爺大名崔書全!」
「原來是崔公子!」步雲飛道:「在下失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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