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遂間或聽,宮中給繆琳定的罪名是失機之罪,而不是受賄,但有道消息,繆琳被殺的真實原因,是收受安祿山的賄賂,只是,皇上擔心驚動安祿山,便以失機之罪將其秘密殺死。
繆琳不過是一個下級宦官,對繆琳的死,馬遂也沒有太在意。如今,在這黑屋子裡,聽對方如此一,馬遂頓覺此事大為可疑。
正如那聲音所,如果繆琳之死,與安祿山有關,皇上豈能對安祿山毫無警覺!所謂皇上擔心驚動安祿山的法,完全就站不住腳。
那個聲音繼續道:「繆琳的確是皇上親自下旨處死,但其觸怒皇上的原因,並不是收受安祿山的賄賂,而是因為,去年十月底,繆琳身為紫宸殿職守太監,擅離職守。」那聲音愈發尖利:「但是,事實上,那天繆琳並未擅離職守,他是被人臨時招出了紫宸殿,前後不過半刻鐘,也就是這半刻鐘的時間,皇上駕臨紫宸殿,而繆琳不在崗位上!」
「先生是,繆琳是被人陷害!既然如此,只要查到那調動繆琳之人,便可真相大白!何況,繆琳一個大活人,豈能蒙受此不白之冤而不做申辯。」
「問題就在這裡!繆琳至死也沒出那調動之人是誰!他寧可死,也不願意吐露絲毫信息,或者,他的心裡,有一種東西,比死亡更為恐怖!」
「也就是,有人栽贓陷害了繆琳,而繆琳卻不敢出那栽贓之人!」馬遂道:「可他們為什麼要栽贓陷害繆琳?」
「因為,繆琳知道得太多了!」
「他知道了什麼?」
「他不僅知道安祿山必反,他甚至知道安祿山安祿山起兵的具體時間!」
「什麼!」馬遂大吃一驚。
「繆琳在范陽期間,的確是收了賄賂,向繆琳行賄的,是安祿山手下的謀臣嚴莊!」到嚴莊,那聲音低沉了下來,顯得有些落寞:「嚴莊請繆琳在皇上面前,替安祿山遮掩一二。繆琳並非庸人,在范陽期間,明察暗訪,已然發現范陽軍馬有異動,又見嚴莊行賄,繆琳便明白過來,安祿山已然決意反叛。」
「既然如此,繆琳就應該將實情告知皇上!」
「他不敢!」
「為什麼?」
「因為他的一舉一動,全都掌握在嚴莊手裡!即便是在大明宮中,他也逃不脫嚴莊的眼睛!」
「什麼!」馬遂大為驚訝:「嚴莊不過是安祿山手下的一個幕僚而已,他有如此通天的本事,那大明宮豈不是盡在安祿山的掌控之中!」
「安祿山與嚴莊,並非一路人!」
馬遂驚得目瞪口呆。
那黑暗中的聲音,越來越令人匪夷所思,嚴莊是安祿山的心腹幕僚,他在范陽的地位,幾乎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然而,那聲音的意思,嚴莊竟然與安祿山貌合神離!
更為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嚴莊居然能夠在數千里之遙,掌控大明宮!
然而,直覺告訴馬遂,對面那黑暗中的聲音,並沒有謊!
因為,他根本沒必要謊!
那聲音繼續道:「繆琳知道安祿山必反,但他攝於嚴莊的威脅,不敢向皇上稟明,但他並不甘心,表面上答應嚴莊,回到長安後,他將嚴莊行賄的財物,全部封存起來,未動分毫。這一,引起了嚴莊的懷疑。嚴莊知道繆琳並不可靠,於是,便找了個機會,將繆琳除掉了!」
「嚴莊要除掉繆琳,可以理解,可他遠在千里之遙的范陽,豈能在大明宮中如此輕而易舉地除掉繆琳!」馬遂驚問。
「嚴莊當然不能遙控大明宮!」那聲音道:「能夠控制大明宮的,只有大明宮的人!其實,嚴莊不過是那些人的馬仔而已!」
馬遂的後背出了一身冷汗:「能夠控制大明宮的,只有皇上!」
「馬先生憑什麼認定,能夠控制大明宮的只有皇上?」那聲音冷笑:「你的主子高力士不是也自以為能夠控制大明宮嗎!」
馬遂語塞。
那聲音得沒錯,進入暮年的唐明皇,對於大明宮,乃至對於整個帝國的控制力,在漸漸消減。
事實上,最近數年來,帝國的神經中樞內,早已不是皇上一人的天下,那裡已然出現了一些影子,這些影子或明或暗,捉摸不定,在黑暗中干擾著帝國最高權力。李林甫、楊國忠都曾經試圖染指大明宮,他們在某種程度上獲得了成功,比如楊國忠,他通過楊貴妃,幾乎已經控制了大明宮的言路。
但是,馬遂還是不能想像,有人能夠在大明宮內為所欲為!
「他們是誰?」
「就是今天晚上追殺你們的人!」
「黑雲都!」
「不錯!就是黑雲都!」
「他們要幹什麼!」馬遂幾乎是在吶喊,他要用聲音驅逐那令人難以承受的混沌感,否則,他的神經就會崩潰!
「他們需要安祿山造反!」那個聲音再黑暗中再次響起。
「你什麼?他們需要?」
「換言之,安祿山不過是被他們玩於掌骨之間!」
馬遂終於明白了,嚴莊幫助安祿山謀反,但他卻是在為黑雲都服務!
「他們為什麼需要安祿山造反?」
黑漆漆的房屋裡,一片死一般的沉寂。那個聲音消失了,抑或是,他不想回答馬遂的問題。
這座特製的密室中,密封性能極好,光線和聲音,全都是密不透風。一旦室內之人保持沉默,便如同是墜入混沌之中,無光無聲。
一種強烈的窒息感,令馬遂幾乎要虛脫過去。
一種名叫黑雲都的勢力,控制了大明宮!
他們同時控制了千里之外的范陽!
為了替安祿山掩飾造反跡象,他們殺了繆琳!
但他們這樣做,不是為了幫助安祿山!
安祿山只是他們手中的一枚棋子!
他們還有更大的目標!
那個目標是什麼?
什麼樣的目標,能夠讓他們不顧大唐社稷,不顧億萬百姓的身家性命,將一個國家帶入血雨腥風之中!
「可是,黑雲都為什麼要殺馬某!馬某不過是一介書生,並不礙他們的事!」馬遂問道。
「你當然礙事!」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不僅你礙事,步雲飛、拔野古、房若虛、那些活著的常山健卒,都礙了他們的事!」
「為何?」
「你們要替顏杲卿伸冤!」
「替顏杲卿伸冤,只是礙了楊國忠的事,是楊國忠與王承業合謀,誣陷顏杲卿!與黑雲都有何關係?難道,那黑雲都的幕後,是楊國忠?」
「楊國忠不過是跳梁丑!」那聲音一陣冷笑:「在顏杲卿這件事上,楊國忠只是在無意之間,幫了黑雲都一個忙而已。」
「黑雲都為什麼要阻止我等為顏杲卿伸冤?」
「因為,顏杲卿知道黑雲都的底細!」那聲音道:「去年十月,繆琳從范陽返回長安,途經常山,繆琳曾與顏杲卿有一番密談,繆琳將黑雲都之事,告訴了顏杲卿。顏杲卿與繆琳的密談,原本十分隱秘,但不知為什麼,卻走漏了風聲。黑雲都雖然除掉了繆琳,但卻一時半會拿顏杲卿沒有辦法。」
「可現在,顏杲卿已經死了,他們還擔心什麼!」
「他女兒還活著!」
「什麼!」馬遂大吃一驚:「你是,顏泉盈知道黑雲都的底細?」
「她可能知道,也可能一無所知!在下看來,顏杲卿一向精明,應該不會把這件事告訴顏泉盈,因為,他應該知道,顏泉盈知道了這件事,只能給她帶來危險!但是,這只是在下的一個猜測。黑雲都或許也會這樣看,但他們必須防患於未然!所以,他們必須千方百計阻止顏泉盈見到皇上,馬先生要為顏杲卿伸冤,若是皇上恩准,必然會召見顏泉盈!一旦顏泉盈見到了皇上,會些什麼,黑雲都就難以把握了!他們不敢冒這個險!」
馬遂呆在了當場!
原以為,顏泉盈只是一個替父伸冤的弱女子,哪裡想到,她的瘦弱的身軀里,竟然還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明白了!」馬遂嘆道:「陝郡所謂步雲飛叛軍,只怕也是黑雲都栽贓陷害!」
「不錯,他們是回紇僱傭兵,打著步雲飛的旗號!」那個聲音道:「事實上,黑雲都栽贓陷害步雲飛,他們的目標,並不是針對步雲飛。他們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嫁禍韋見素,迫使韋見素難以為顏杲卿話。另一個目的,是借步雲飛名頭,殺掉封常清!」
「他們為什麼要殺封常清?」
「因為,封常清效忠於當今皇上!只要他活著,不管是天武軍還是隴右軍馬就會誓死效忠皇上!」
「如此看來,先生的意思,那黑雲都的最終目標,是當今皇上!」馬遂問道。
只有皇上這個目標,黑雲都才會不惜攪亂天下!
「話都到這個份上了,馬先生何必非要把話透!」
「誰會有那麼大的膽子?」
「馬先生以為呢?」
「永王!」馬遂從牙縫裡吐出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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