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泉盈搖頭:「雲飛兄,不是我不告訴你,我真的不知道。父親從來不告訴我,我哥哥顏泉明和通幽哥都知道,他們也不告訴我。我只知道,那天晚上,他們扎的那個草人就是仇家。」
顏泉盈是個女孩子,從在太守府長大,極為單純,完全不懂得江湖險惡,這種仇殺之事,顏杲卿不告訴她,也是為她好。
看來,那一場血腥曼荼羅的確是張通幽一手操辦的,直到現在,還把顏家父子蒙在鼓裡。
步雲飛道:「泉盈兄,你也是世代書香門第,難道你也相信曼荼羅?」
「不管我信不信,通幽哥這麼做,總有他的道理,我向通幽哥發過誓,絕不把這件事告訴父親賀哥哥。」顏泉盈嘆道:「雲飛兄,通幽哥真的是好人,他原本是我的遠方表兄,爹媽死得早,是我父親收留了他。如果這事家父親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弄不好還會把趕出家門,雲飛兄,通幽哥他無親無故,要是被我父親趕出去,他就沒有家了!雲飛兄,請你無論如何也要替我保密,不要把那事出去!」
步雲飛暗暗嘆息,這個顏泉盈,才真正擔得起「心地善良」這四個字。只是,心太善,有的時候,會被善心蒙蔽了眼睛。那張通幽就在利用她的善良。
「我可以不把這事出去。」步雲飛道:「不過,張通幽要是知道我在這裡,恐怕不會放我走!」
「他不會的!」顏泉盈急急道:「其實,那天晚上,他也沒想傷害你們。」
「不想傷害我們,那他怎麼把我們捆起來!」步雲飛心頭冷笑,那張通幽當時已經動了殺機,要不是顏泉盈出手相救,弟兄四人現在已經在黃泉路上了。
「那只是個誤會!我把你們放走後,他不僅沒有責怪我,還誇我做得對,信守諾言!雲飛兄,這足見通幽哥心地善良。」
步雲飛冷笑,那張通幽極有心機,幾句話就把顏泉盈這丫頭糊弄得團團轉。他誇讚顏泉盈,只是因為,責怪顏泉盈於事無補,倒不如順勢幾句好聽的,給自己加分,那顏泉盈是太守千金,把顏泉盈糊弄好了,張通幽在太守府上的日子好過,這傢伙一定會在暗地裡另想辦法對付步雲飛。
「雲飛兄,我覺得,你就是對通幽哥有偏見,就像我父親一樣,他老通幽哥好高騖遠……算了,反正,我敢擔保,通幽哥不會傷害你的。」
步雲飛苦笑,看來,顏杲卿也和他一樣,對張通幽的為人不以為然。只有顏泉盈這丫頭,涉世不深看不清張通幽的真面目
「這樣吧,咱們做個交換,你向我保證,不把我在這裡的事,告訴張通幽!我就向你保證,不把曼荼羅的事告訴你父兄!」
「你還是不相信他!」顏泉盈很是惱火,這丫頭對張通幽一往情深,容不得別人懷疑張通幽。
「泉盈兄,江湖中的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步雲飛這話,明著是為自己變化,其實是提醒顏泉盈。
「算了算了!」顏泉盈根本聽不進去:「我保證,不告訴張通幽你在這裡,那你要保證,不把曼荼羅的事告訴我哥哥!」
步雲飛頭:「我保證!」
步雲飛知道,以顏泉盈的為人,只要保證了的事,她絕對會信守諾言。不過,這其實也沒啥用,顏泉盈不,總會有人的。張通幽遲早會知道。
不過,按照顏泉明的法,張通幽將在三天後隨同安祿山回常山,只要在這之前打造好袖刺,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只要回到了驛站,馬燧絕不會坐視不管。要是步雲飛出了什麼三長兩短,馬燧比誰都著急。
「謝謝你!」顏泉盈長長鬆了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場重大戰役,烏黑的大眼睛裡,發出了光彩。就算她身著男裝,也掩飾不住少女的嫵媚。
「那我走了,雲飛兄早些歇息!」顏泉盈向步雲飛拱手道別,動作扭捏,卻像是在道萬福。
步雲飛心頭好笑,這丫頭當真是天真到了極,直到現在,還以為自己一馬腳都沒露。轉念一想,又覺可惜,這麼好的姑娘,卻被張通幽那子騙得團團轉。只是,步雲飛不想惹事,深陷險地,顏家的事,還是少插手為妙。
「我去開門。」步雲飛道。
「不要!我還是從窗戶出去。」顏泉盈急忙擺手:「我是瞞著我哥哥來的,走前門怕驚動了他。」
禪房門朝東,斜對面就是顏泉明的書房。
步雲飛只得拉開窗戶,顏泉盈走到窗前,伸手拉了拉窗框,掂了掂腳,很是猶豫,她剛才進來的時候差摔個狗啃泥,還是心有餘悸。
「泉盈兄,還是步某扶你一把。」步雲飛伸手。
「不要……」
「你又不是大姑娘,怕什麼!」步雲飛暗暗好笑:「怎麼,還想摔一跟頭!」
顏泉盈臉一紅,只得挨著窗戶站定:「那你不要抱我!」
「你又不是我媳婦,我抱你幹嘛!」
「我呸……」
步雲飛扶住顏泉盈的胳膊,攙扶著她上了窗台,拉著她的手,慢慢把她放了出去。
顏泉盈在窗外站定:「雲飛兄,雖然我們以前素昧平生,可我一見到你,就覺得你像我的親哥哥一般。」
「那也是緣分!」
顏泉盈臉一紅,快步而去。
窗外,雪花飛舞。
……
第二天,寶輪寺里風平浪靜,步雲飛依舊是一個人在院子裡鑄刀。
他加快了鑄刀的進度,必須趕在張通幽回到常山之前,完成袖刺,離開寶輪寺。
留在寶輪寺,隨時受到張通幽的威脅,離開寶輪寺回到驛館,也會受到馬燧的脅迫。
兩害相權取其輕!
從顏泉盈的話語中,步雲飛愈發認定,那個張通幽為人陰險狡詐,落到這種人手裡,凶多吉少。而馬燧,至少是不會刻意傷害他。
鑄刀進展順利,到了下午,袖刺已經初露鋒芒,寒光閃閃。步雲飛試了試刀鋒,一刀下去,一塊三寸厚的硬鐵,成了兩截,而袖刺卻是毫髮未損。這的確是一把寶刀,比當初房若虛打造的那把袖刺,更加鋒利,也更加堅韌。
步雲飛打算,明天一大早,把最後的整形完成,就可以交給顏泉明,提前一天離開寶輪寺。
晚上,步雲飛回到禪房,曹參軍送來晚飯,顏泉明沒來,步雲飛一個人用過晚飯,靠在炕頭閉目養神。
今天一整天,顏泉明和顏泉盈兄妹二人都沒有露面。
步雲飛心裡卻是越來越不踏實。
馬燧竟然也沒有過來看一下,他對步雲飛也太放心了!
馬燧心思縝密,絕不會讓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之中。只有一個解釋,馬燧對寶輪寺里的情況了如指掌!他料定步雲飛跑不了!
步雲飛不想跑,他向秦做過承諾,要回去陪著她遠赴番邦。
可是,步雲飛現在嚴重懷疑,秦和仇阿卿究竟還能不能去番邦!
安祿山膽敢讓公主車駕停步不前,那一定是發生了大事,難道,朝廷收回了和親的打算?
如果是這樣,東北邊境就出事了。
如果朝廷真的終止和親,只有一個可能,東北的契丹或者同羅人與大唐斷交!
這種事在大唐天寶年間時常發生,境外蠻族尚處於遊牧狀態,來去居無定所,而大唐的邊境將領為了邀功,經常會無緣無故地攻打蠻族,逼迫蠻族反唐。這種事一旦發生,朝廷一般不會追究將領的責任,而是立馬興兵對蠻族實施討伐。
雙方處於交戰狀態,和親自然無從談起。
步雲飛熟讀唐史,史書上沒有這個時期東北邊境發生戰爭的記載。不過,步雲飛也不敢相信自己知曉的唐史,事實上,他來到大唐後就發現,這個時代並沒有按照他知道的歷史走向前進。
如果朝廷終止和親,對於秦,不知道是幸事還是禍事!
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了。
應該是顏泉明來了,他要來看看步雲飛一天的進度。
「顏公子請坐。」步雲飛伸了個懶腰,正要坐起來,手腳卻被人按住了。
步雲飛心頭一驚,睜眼一看,炕頭站著四個蒙面人,按住了他的手腳,其中一人握著那把尚未完工的袖刺,刀尖對著他的咽喉。
「別出聲!」那手持袖刺的人聲音低沉。
在繡刺的脅迫,步雲飛無力反抗,只得乖乖束手就擒,被蒙住了雙眼,雙手被縛,被架出了禪房。
寒風夾雜著雪花,吹得步雲飛一個哆嗦。
冰冷的袖刺在後脖頸處,更是讓步雲飛徹骨聲寒。
這把袖刺之鋒利,可以吹毛斷髮,步雲飛的脖子稍稍後靠,就有可能血濺當場!
要是死在自己鑄造的寶刀之下,真是天大的諷刺!
步雲飛目不能視,只感覺身體被人架空,在風雪中飄搖。
也不知過了多久,迎面傳來一陣暖意,被蒙住的雙眼前,隱隱有火光閃動,隨即,身體被放了下來,雙腳接觸到了地面。冰冷的袖刺,也離開了後脖頸,步雲飛緩緩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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