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洗澡……」
「什麼?」
「我要洗澡!」
「……哦」
綺羅生心裡不知在心裡哀嘆了多少聲,這幾日過的實在渾渾噩噩,可以說是身心俱疲!在知曉老狗個性時,綺羅生心中不免有些錯愕,但一想起日前兩人的互動,又有些哭笑不得。
如今,只能儘快恢復功體,然後,若是可以,他……想去一趟叫喚淵藪,曾經的七修聚集之地。
但是在那之前……
他實在是受不了身上的酸臭味了!往日裡他雖在江湖漂泊遊蕩,刀口添血,但衣著至少是整潔的,身上,按老狗的說法,至少是牡丹花香濃!可是現在,他身上的牡丹花香全被一陣酸臭味給覆蓋住了!
垂頭看著身上布滿劃痕的衣裳,不由得一嘆,隨後抬眼看了看眼前的通幽曲徑。自從他說要洗澡後,北狗便沉默著離開了,鎖鏈也被打入石壁,不知道去幹什麼。
時間過了那麼久也不見最光陰回來,他到底去做什麼了?哈!走的倒放心,也不怕自己跑了……
正當綺羅生疑惑時,卻見一個布包直飛而來。綺羅生抬手接下,看向包袱飛來的方向,只見北狗按著犬頭從樹林中緩步現身。
「這是衣服。」
衣、衣服?
綺羅生不由得驚詫的看著手中的包袱。他的衣服,老狗去過月之畫航?
「旁邊有溫泉,自己去吧。別想著逃跑,我會抓住你的!」
老狗解開了綺羅生的鐵鏈,隨手將它仍在地上,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的出聲警告綺羅生。綺羅生略感無語,剛剛那麼放心的走了,現在人回來了,倒還不放心了,這可真是……
綺羅生也不客氣,拿起包袱,便匆匆往溫泉而去。未走幾步,就見一潭熱氣騰騰的天然活泉,四周叢林茂盛,並無人工開鑿痕跡,旁邊獨有一塊圓潤大石,倒是一處清幽的所在。綺羅生將包袱放下,探手試了試水溫,臉上泛起一個滿意的微笑,這幾日多是苦笑與無奈,此刻,便暫時別想那些事吧……
「啊……」
煙霧中夾雜著硫磺的味道,卻不刺鼻,身處其中,恍若幾日的苦和累都煙消雲散,頓覺神清氣爽。綺羅生看著手腕上,或許是獸花艷身之故,這等幾可見骨的大傷口在他身上竟是沒留下一點傷口。
或許是獐子草發揮功能也不一定,綺羅生有些無奈的想到。
不知道意琦行如何了,他應該挑個適當的時機向他好好解釋一下了,但是該如何避過老狗呢?他似乎不太喜歡意琦行,而且一留衣從前定居於魂體聚集之地中陰界,也許,也許他還能有生還機會呢……這幾日觀察北狗不過似乎不是為了報仇,那麼他到底是為何要找上自己?難道……真的只是為了玩遊戲嗎?
意琦行……
「好狗兒,你睡著了嗎?」
突然,耳邊響起一道好奇的聲音,綺羅生被嚇得渾身一抖,連忙扭頭一看,卻見老狗正背靠圓石,狗頭面向著自己。
「你……你怎麼過來了?」綺羅生彆扭道。
「你太慢了!」老狗摸了摸狗頭,「睡著了嗎?」
綺羅生嘆息一聲,適才的舒緩卻在北狗出現的剎那又隴上了沉重的緊繃,那些事情,就算是可笑的陰錯陽差,但終究……這些事情,是他的錯,無論如何,看開、放下這些詞不是在人命面前可以輕易說出口的。不再亂想,綺羅生拿起岸邊的白裳,正準備起身,卻又突然頓了頓,不自在的說道:「你先離開,我要穿衣服了。」
「你穿衣服就穿衣服,幹嘛要走開?」
「你看著我怎麼穿衣服?!」
「我看著為什麼不能穿衣服?」
「我不習慣!」
「我很習慣啊。」
「……」
「……」
不知道為什麼,綺羅生又有想扇人衝動了。算了,都是男人,看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綺羅生緩緩從水裡站起來,水池不深,只到膝蓋上方,他將肩上的白髮放下,遮住了背後大片攝人心魂的牡丹刺青。此刻已是傍晚,月光將顯不顯,綺羅生皮膚本就白皙,此時竟有了透明之感,或許是沐浴之故,散發出的牡丹花香濃的有些膩人。
北狗不自覺的蹭了蹭鼻頭,有點太香了……
「綺羅生,你身材真好誒~」
綺羅生穿衣服的手一頓,隨即迅速套好衣服,用內力蒸發掉身上的水汽。轉過身深呼了口氣,微微一笑,卻又瞬間恢復了默然的表情,所以說不愧是當世美人,不過一絲淺笑,也讓人心動不已,只是……
時間有點短。
「我覺得不公平。」綺羅生輕輕搖頭。
「什麼不公平?」北狗不解。
「你都看了我的,我沒看你的啊。」
北狗摸了摸狗頭,竟又笑了起來,心底已是明了這人心性,怕是沒有他想像中的冷酷沉重。
「綺羅生,你笑的……有點怪誒,幹什麼那麼笑?」
「怎麼會呢?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身材!」
「這個啊……」北狗摸了摸狗頭,「不要!」
「……為什麼?」綺羅生一頓。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要!」說完不待綺羅生反映,手中銀光一揮,綺羅生頓感手腕一涼,正是先前被北狗丟在一旁的鐵鏈!
綺羅生心中微嘆,本以為只要了解了這隻老狗,便能輕易將它騙下去,卻沒想到小瞧了這隻老狗。雖是有些怪異,但孩子心性反是更重,而且……畢竟是江湖老手,哪能讓自己這麼輕易的騙了,只怕是那份沉重冷酷的心思只在戰場才能顯現個十分罷……
……
星高,雲高,放目遠;夜深,風冷,人心沉。默然傍坐的兩人,在靜寂的夜晚,更添寂寥。
自兩人來到山頂,北狗就盯著手中的鑰匙不語,綺羅生不曾見過這般沉默的北狗,連周身氣息較往日都柔和不少。有些奇怪的北狗,甚至連主動出聲的綺羅生,北狗都用了一句「噓~~」來打斷。
綺羅生深深看了一眼坐在眼前的人,沉默不語。這個人實在是難以了解,一時是謀算深沉的頂尖刀者,一時卻又散發著無限的稚嫩之態,但這樣的人……想起之前的那句「你覺得,我很喜歡殺人嗎?」這人因不是太過難以相與之人。
然而此時忽然傳來一聲震天犬嚎,老狗渾身氣息一變,竟是激動不已。
「是它!」說完,不給綺羅生反應的時間,起身瞬間便帶著綺羅生化形奔去。
綺羅生莫名其妙的被老狗帶到山崖之下,還未來的及反應,又被迫急速狂奔……
這叫什麼事啊?!綺羅生內心叫苦不迭。
然而剛剛奔行數步,卻見迎面跑來一個狂野陰狠的魔鬼夜叉!正是來自黑獄的鬼荒地獄變!
地獄變本是在追擊被雪獒救走的意琦行,不料竟碰上這兩人,「是你們!喝!」
北狗停下腳步,著急問道:「它呢?」
然而狹路相逢,二者怎會有便宜交談的餘地?不由分說的戰,老狗持刀相抗,綺羅生思及好友一留衣之死,滿心憤恨,也手持艷刀,迅速揮刀而上!綺羅生雖然敗於北狗之首,但如北狗這般頂尖刀者,世上屈指可數,況綺羅生本也是無上雙刀者,幾日下來傷勢也漸痊癒,幾日的壓抑,此刻刀上盡顯!毫無退路可言!
北狗綺羅生雙強對陣,地獄變本就不是北狗的對手,此刻又多加了一個綺羅生,即便他雙手被縛,但單刀實力亦是非凡!而剛剛雪獒的一聲嘶吼擾亂了他的鬼言護體,此刻不宜再戰,遂大喝一聲,一掌攻向老狗,但見刀光一瞬擊退來招,地獄變負傷順勢逃離!
綺羅生眼見地獄變逃走,暗道可惜,不能了解了他。卻見北狗獸刀一收,四處低嗅,口中興奮道:「方才那熟悉的氣味,一定是它!是它!哈哈~~~我終於找到它了!」
「他是誰?」他從未見過北狗如此興奮的樣子,心中不由得十分好奇。
「是我的好朋友,我要在此地等它,它一定會回來找我,哈哈~~」
北狗歡喜地在原地打轉片刻,而後席地而坐,綺羅生見狀,只得滿腹疑問地靜待。
而此時,遠處孤島暗洞之內,意琦行受三凶所創,身上邪氣糾纏不已。一隻如人一般高大的白色雪獒側坐在旁,純白色的皮毛染上了幾分塵泥,眼睛倒是符合高大形象的張狂猩紅之色。見意琦行始終不醒,雪獒猛然一吠!
「呃……!!」
意琦行發出一聲痛呼,身上邪氣卻在雪獒猛吠下盡數散去,意琦行瞬間坐起,竟像是被噩夢驚醒一般。
微微定了定神,意琦行擦覺自己正坐在一方石台之上,那隻被他救下的雪獒正圍著石台轉悠。看見他醒來,便高興的吠叫了幾聲。「是你帶我來此?想不到一代劍宿,竟淪落到被犬獒所救。」
從前高高在上,劍不過頂,如今壯懷傷悲,豪情無語,更哪堪二字兄弟,只剩一腔酸澀,遍體鱗傷。想起剛剛的噩夢,心中更是苦澀不已,一邊是老狗牽走綺羅生,一邊是狂笑的地獄變牽走一留衣。哈!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去,絕代劍宿……
還有綺羅生,本以為悄然尾隨便能尋得救人時機,卻沒想到半路所過痕跡竟被人生生抹去,哼,看來那北狗的確不凡。心焦氣不定,未查敵已來。身帶辟命敵的象徵,又有殺兄弟之仇,難怪身為追亡狩的地獄變要對他半路截殺……
若是以前的自己,即便不敵,也不會如此狼狽……悲憤握拳,然也無可奈何,意琦行起身站定沉思,雪獒見狀,緩緩上前頂了頂他的腰。意琦行看著雪獒,眼中又升起了幾分欣慰,「怎麼,你也知曉,停步不前,就是認同自己的失敗?」
「吼——!」雪獒似乎會意一般大吼。
「那我更不能停步在此,我要擁有強權,方能保護兄弟,為了救他,即便回歸戰雲界,我亦在所不惜!呃……」
就在傷勢再起之際,雪獒竟口吐異熱,意琦行傷勢一緩的同時,心中卻是大驚!
「這種熱能……是陰元!陰陽晶元從無分離,更該鎖在巨魔神之內,怎會單獨出現在雪獒身上?」難怪它能一吼震破鬼言護罩……
……
月色輪轉,荒野上等了一天一夜的人,高漲的心情未見消竭,但神態卻添了幾絲執拗。
前夜裡兩人奔至平原便坐定不動,北狗亦是未曾發過一言,一時還好,但已兩天將過,綺羅生不禁懷疑若是他欲等之人不來,莫不是準備在此等個十天半個月不成?
終是忍不住發問:「你究竟在等誰?」
「一生一世絕不會背叛我的朋友!」語氣頗為固執。
綺羅生沉沉一嘆,看來他是決定一直等下去了,可是……看了看高掛空中的太陽。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腸啊!自己略靠近樹下已是如此,他還戴著狗頭面具,幾乎遮住了半張臉,難道不會熱嗎?
聆聽著燥人的蟬鳴,綺羅生偏頭看著獨露唇頜的人,炎炎的天氣,讓他微微分了分神,心中雜思紛起。
下頜線條倒是極其好看的,不如聲音來的老練,不知面向如何,還有那身衣服,倒是乾脆利落,只是……厚了些。出手倒是狠辣的緊,刀法忽隱忽現,不知是何門派,如此厲害,不過心性倒也稱得上直率,不知是何緣故,瞧著也不像是武林前輩,難道是遁世之人?不過,到底是何面貌?這倒是讓人好奇的很……
恍恍惚惚,綺羅生不自覺的已經走神已遠,卻突然感覺兩股殺氣襲來,回神時已發現北狗氣勢冷了幾分,不知是不是他多心,總覺得北狗是在瞧著他……
卻是不待他多想,只見一位手持血色拂麈為幟的紅佛修者攜著一名面帶半塊面具的武者出現在他們眼前。
只見修者將手中拂塵一掃,橫眉以對,另一武者大喝:「將陰元交出!」
北狗不語,氣勢卻是越加冷厲,綺羅生只能無奈答道:「什麼是陰元?」他二人自來到此地,除了遇見地獄變,什麼人都沒見到,又哪裡有看到什麼陰元?熟料武者竟是認定他們拿了陰元,直接揮刀相逼,行事霸道的緊。「再推脫,曦眼蒼鶻會讓你們四五葬身之地!」
而另一修者也是拂塵再掃,卻多了三分殺意。「盡舍無名三昧血,根除不淨六塵身!果然有辟命敵蹤跡。」竟是與武者同時合力進攻!
辟命敵?綺羅生正覺疑惑,卻見老狗揮刀而起。
「你們,惹怒我了,相殺吧!」
北狗坐等許久,心中已有幾分不爽,偏這兩人不識趣的很,一再相擾!打擾他欣賞」美景「不說,竟敢對自己的狗揮刀相向!
怒從心起,北狗獸刀一凜,刀氣瞬發!武者還來不及反應,便已中招倒地!紅拂修者見狀,狂舞劫塵,與老狗戰至一處。但老狗刀法詭異,暗影重重,令修者反應不及,眨眼間已負傷連連。
修者已知不敵,隨即一招揮出,借勢逃離,老狗接招收勢。北狗轉過身,看著一直旁觀的綺羅生。
「好狗兒,你不是不服我嗎?怎不趁機離開?」
綺羅生微怔,抿了抿唇,一時有些難以回答他剛剛根本沒想到逃。
「……這次不走,不代表下次不會走,只要咱們繼續在此地,我的機會就一定不少。」頓了頓,「而且……」
「什麼?」
「鐵鏈可以解開了吧?你將我帶在身邊,應該不只是想要個……寵物那麼簡單吧?我既然已經答應為你、辦事,便不會背叛自己的承諾。」他還是很難適應「做你的狗」這種話……
「這個嘛……」北狗看了看他,抽刀一划,鐵鏈順勢落地,「可以!」
綺羅生看著斷成兩節的鐵鏈,口中微微嘆了口氣,他的雙手總算解放了,是說這個鐵鏈還認主嗎?為何意琦行就無法砍斷?短短几天,所歷已是常人難料,心中複雜不可言說。收拾好心情,綺羅生看向重新坐下的北狗,眼中卻是多了幾分無奈。「你還要等嗎?」
「要等。」果然。「既如此,你到樹林下來吧,那裡……應該很熱吧。」北狗也不推脫,方才打鬥,的確有些熱了,雖然他可以用真氣將熱氣散開,但現在……不需要了,這樣,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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