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生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少見的憤怒,還有些失望,最光陰垂下了眼眸,終歸,心劫只是心劫,不是真的人……
慢慢閉了一下眼睛,最光陰瞬間恢復了淡然冷酷的模樣,嘴角露出了一個微笑的弧度,「其實你說我在找你時,便已經有了答案,不是嗎?我找到了九千勝,但我現在得到的,確是綺羅生。」
九千勝低笑,「得到麼?用這個詞未免有些強勢了。罷了,時間會教會你一切,你快去吧,他在等你……」
話音甫落,眼前光影一如幻術般消散無蹤,重新恢復意識時,人已經不知何時站在時間城的大門前面了,狗頭面具也跌落一旁。奇怪,心劫不是在天階上才能感覺到嗎?怎麼會這裡還有?難道是後遺症?!
「算了,先進去看……啊!」
誰知剛剛踏入門內,就被重重一撞,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後踉蹌了兩步,手順勢扶住跌過來的人,「你!……綺羅生??」最光陰將人扶穩,驚詫的看著牡丹香氣的源,「你……居然那麼想念我?!!」
綺羅生聞言嘴角一抽,剛剛光使突然出現,一言不發的帶著他化形就走。不過一瞬,便在那扇莊嚴之門前停下,留下怔楞的他不由懷疑時間光使是否要放他出去時,又被狠狠一推,留下一句「記住這個人情」便匆匆離去。
可嘆江山快手縱橫江湖,卻毫無防備被這一推便向前跌去,還以為會狼狽的摔在地上,幸好……
是說那個居然……
綺羅生起身整理了衣冠,有些尷尬的看向驚詫不已的人,沒戴面具?
「咳咳,是飲歲推了我一下,我沒防備,所……你那是什麼表情?!」
「不信的表情。」他怎麼沒看到飲歲,而且飲歲也不會做這麼沒品格的事。
綺羅生無言,偏頭看著雲海,不欲理會突見之人,想先理清自己的心情,卻沒想到一絲銀髮自眼前飄過,轉頭一看卻只入眼一張放大的精緻面龐。
超越少年的面向,也是,他早早扔了逆時計,應早過了二十九的年齡,那雙眼睛看似平靜,卻因眸中的深沉與晦暗而多了幾分迫人的壓力,像是歷經世事看透人生的垂暮之人才會有的眼神,偏生這人的眼睛又比那些人年輕許多。
看似矛盾,卻有和諧的讓人望之失神,一個看起來眼神很老的年輕人,而且是一出現便一直讓他處於弱勢的年輕人,綺羅生默默不滿,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確大我不知道多少年……
「你在看什麼?」
綺羅生眨眨眼睛,收回心神,輕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沒什麼,只是綺羅生第一次真正看見這張臉,想看看跟我記憶中有什麼不同。」
「哦?」最光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現在覺得怎麼樣?」
綺羅生偏著頭打量他,」恩……挺好看的,比以前成熟了些。」
嘴角一挑,最光陰難得的高興接到:「那是!不過還是你的臉好看,恩……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眉目耳朵要比我青澀多了,不過我最喜歡。」
這話曖昧的令人心慌,綺羅生當即紅了耳根,眼睛不好意思的亂飄,越加尷尬的說不清楚話了:「你說話,怎麼這麼……這麼……」
「怎麼?」最光陰不解。
那人的眼神太過無暇,綺羅生覺得自己有些想多了,臉色慢慢恢復了正常,輕聲一嘆:「……隨你,反正我……誒~誒?你靠的太近了!」
「近嗎?」最光陰不置可否,越加靠近,「我覺得沒有以前近,但是你這麼說,又覺得好像近了不少……」
隔世的重逢,重拾過往的兩人,就算記憶不全,心中亦多了幾分對世事的唏噓,還有對彼此的珍惜……
綺羅生不由自主的想往後退,卻突然被人攔腰抱住,力量大的半步都難以後退,綺羅生皺眉,「誒你,你到底是怎麼養成這個習慣的?!」
久違的牡丹花香,久違的無奈表情,最光陰突然用力抱住了懷中的人,頭也埋進了綺羅生的頸間,似要與懷中人融為一體般。
「因為你,綺羅生,是因為你,綺羅生,綺羅生……」
耳邊響起低聲呢喃,有些發癢,綺羅生微微偏頭,誰知那惑人的呢喃聲卻緊隨耳邊,如何都擺脫不掉。
「最光陰,有點癢……」綺羅生輕輕拍了拍最光陰挾在腰側的手,忍不住也放低了聲音。
「癢,在哪裡?」
這個問題有些莫名的令他發笑,這隻老狗到底是真的不解還是裝的,明明有的時候精明的不像話,有的時候卻連最基本的常識都不知道?
「耳朵,你說話太近了。」
最光陰伸手撫上懷中人的耳廓,低聲詢問:「是這裡?」
「不是,下面一點,你……啊!最、最光陰!你幹什麼!?」如果不是因為他是最光陰,綺羅生恐怕都要以為這人是故意的了!是說這隻狗能不能改變這些壞習慣!
??
最光陰奇怪的看著懷中人,他與綺羅生身高相仿,當然仔細看的話還是有點點高的,所以只將手輕輕鬆開了些,便可以和綺羅生面對面直視著他了。
「你不是癢嗎?我幫你舔舔。」
「你!……」臉色爆紅,綺羅生再三嘆氣,「算了。」你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這般的赤子之心,也算是難能可貴吧……
「對了,你為什麼會來這裡?你想出時間城?」不知為何,綺羅生覺得他的口氣似乎有些……興奮?!
「不是!哎,真的是飲歲光使,他突然把我拉到這兒來的……」否則他定會又在雲海休克吧?
「恩……真的是這樣啊……」想起山下的藍影,最光陰撇嘴,他倒沒想到飲歲會幫到這個份上。但旋即又繼續將頭埋入綺羅生的頸窩「飲歲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他跟你關係很好?」
「呃~光使人挺好的,就是有些,恩……喜怒無常。」
「哦~~這樣也不錯。」
不錯?綺羅生想偏頭看看他,卻只能將側臉貼在了他的耳邊,感受到臉側皮膚傳過來的熱氣,綺羅生略頓了頓,卻沒將臉移開,「什麼意思?」
最光陰將眼睛眨了眨,不再提這個話題,語氣一轉,口氣卻倏然沉重,「綺羅生,我……」對不起,這三個字像是卡在嗓子裡一般,擋喉魚刺,咽下容易吐出難!就如當初綺羅生置問一留衣之事一般,難以言說。
明明那個時候他就說了,為什麼現在又說不出來了……
「怎麼了?」
「……沒什麼,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沒事?」綺羅生被他連番舉動弄得昏惑難明,突然臉色一變,用力拉開最光陰的手,卻沒有鬆開,最光陰被他驚了一跳。
「怎麼了?」
「我當然不會有事,有事的是你!」
「我?我有什麼事?」
綺羅生看著面露不解的人,眉頭一蹙,「你應當知道暴雨的存在了吧?」
「嗯……你果然也知道了,我就知道,飲歲肯定會告訴你,他這麼惡劣,肯定……」
「最光陰!」綺羅生忍不住打斷他的碎碎念,這個人關注的重點未免有些過於偏了,「你既知道,那便離他遠些,知道嗎!」
最光陰眉頭微皺,似是有些不滿,卻是不發一言,綺羅生見狀,也不多加囉嗦。這次光使私自放他與最光陰見面,料想時間不會太長,這件事一定要他小心,「還有,不要靠近漂血孤島!」
最光陰眉頭越加緊皺,開口問道:「為什麼?因為那些你認為不好的記憶嗎?可是我很喜歡。」
「哈?」綺羅生一怔,想起他所謂「不好的記憶」,知曉最光陰定是誤會了,他只是覺得,既然那個地方是他將逆時計丟掉的地方,總覺得或許和光陰的……消逝有關罷了。
「不是,那些記憶我並不覺得不好,只是…呃…那島上多了些不好的東西,你知道小蜜桃是在那裡被掩埋的吧?那裡的氣息對小蜜桃不好,你們不要再去了,好嗎?」
天,這是他編過最拙劣的謊言了,綺羅生不禁在心裡不住的扶額嘆息,顏面何存啊何存……
「恩……我儘量。」
「誒~~還有……」
「綺羅生!」
綺羅生正欲再言,卻突然被最光陰猛地打斷,有些驚訝的看向情緒突然激動的某人,「如何?」
最光陰反手握住綺羅生的手,眼睛直盯著眼前的人,綺羅生幾乎可以看到那恍如太陽的瞳色里自己此刻心焦不已的影子。然而最光陰只是抓著他的手,看著他,卻是一句話不說,綺羅生也只好靜靜等待。
「如果……」最光陰咬了一下唇,旋即如下定決心一般,「如果你真的擔心我,我帶你走……好不好?雖然塵世有暴雨降臨,但是我會保護你的!」
綺羅生一怔,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面前的人說了什麼,卻突然有些失笑,紫眸泛起了掩不住的喜色,炫的人眼暈:「你……哈哈,你可別忘了當初是你帶我來這兒的,怎麼現在……」
「我後悔了!我可以另外再找一個人來……」
「那可不行!」
兩人一怔,雲海沙道上突然走來一人,藍色禮帽的寶珠散發著熠熠光輝。
自這二人撞在一起的時候他便在不遠處偷窺……咳……監視!
不就是一個月沒見嗎?用的著抱這麼久?!還有那個……動作,最光陰還真把自己當狗了?!還有還有,綺羅生居然說他喜怒無常!雖然那句人很好挺中聽的……之後囑託的事就不說了,搞得跟賢妻良母一樣是什麼情況?!到最後簡直越來越過分啊?!私!奔!都敢鬧出來了?!心中疊加的不滿終於溢出狹小的杯盞,飲歲終是忍不住出口喝止。
最光陰皺眉的看著中途插話的人,冷哼一聲,「為什麼不行?綺羅生不就是這麼來的嗎!」
「不行就是不行,城主不會同意的,絕對會大發雷霆的!」
牽手的兩人疑惑的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城主?」
「哼!」大不了把綺羅生拉去見城主,想來……城主定不會讓綺羅生離開的。「時間到了,最光陰,你不能耽擱了。山下的雪獒都快吼斷嗓子了。」
「什麼?小蜜桃怎麼了?!」最光陰大驚。
「你想知道,不會自己去看嗎!」飲歲高深莫測的搖搖頭。
「我……」最光陰埋頭沉思,捏了捏掌心中修長的手,抬頭看向神色有些暗淡的綺羅生,輕聲承諾:「綺羅生……這時間城,至少是安全的,你等我,我會經常來看你的,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等我除了暴雨,我就回來。
再次緊握了握綺羅生的手,最光陰不舍的慢慢鬆開手鬆開,一轉頭踏出巨大城門,如那日送他上殊離山上一般,徒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嘴唇幾張,卻是難言一語,看著轉身離去的人,綺羅生突然感覺有些脫力,口中呢喃低不可聞,「最光陰,你小心便好,沒事便好……」
就算再看幾次這般決絕離開的背影,我也沒關係。
掩蓋不住的失落神色,飲歲皺著眉頭冷冷開口:「日晷之子,見過世間諸般殘酷,就算記憶喪失,仍舊改不了骨子裡的那份冷漠,你又在期盼些什麼呢?」
「期盼?」綺羅生看了看自己的手,「或許吧,可能因為他是不同的……光使,謝謝你。」
「不用謝我,若非城主應允,我又如何敢有這般作為。」想起時間城主坐在殿中喝茶的悠閒情態,飲歲不由腹誹「腹黑。」
「呵……有件事忘了。」
「什麼事?」
「上次那句話,他到底說了什麼,我忘了問了。」
他總是這樣後知後覺,這件事情是,九千勝的事情也是……
「……」
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平靜述說的綺羅生,飲歲心中竟有一絲無名之火串上心來,或許自己真如綺羅生所言,喜怒無常吧。
現在,他們該回去了。
上前拉住綺羅生的手臂,飲歲再次化形,回往時間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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