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 165回、人面妖心稱異類,陰邪卻號湖中仙

    165回、人面妖心稱異類,陰邪卻號湖中仙

    胡龍騰很鬱悶,他原本只是附近大官湖中的妖類,仗著有些神通法力恐嚇鄉民,謀一處香火供奉之地,並不想把動靜鬧的太大,免得引來世外高人。所以他一般是不會驚擾過往客商的,就算是不起眼的過路遊人,誰知道三姑六姨會不會牽扯出什麼大人物呢?

    這一次幾名道士帶著家眷僕從路過,他以神靈的名義下聘書還許以重金,應該是夠客氣了,但那位美人不答應也就算了,居然還提出先要一份聘禮。他將這些年來供奉他最熱心的盧家族長以及湖神祠廟祝滿口的牙親手敲了下來,那兩人已經痛的暈死過去,結果卻遭了一通戲耍。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以法力半夜將美人攝走,神不知鬼不覺豈不更好?那幾名道士看上去並不足慮,只有一位道長與一對雙胞胎女子好似有幾分修行,但也不是他的對手。一邊這樣恨恨的想,胡龍騰趁著夜色潛入了雙峰集來到江盧客棧。

    玉真公主正在燈下卸去髮髻上的釵環,她已準備休息,房內沒有別人,燈光將她的側影投射在窗戶上。外面靜悄悄的,此時窗戶無聲無息的開了,一道灰霧悄然出現在牆角,霧中露出一個男子的身形,小眼睛、細脖子、身材修長,模樣有些妖異。

    玉真直覺中感到身後有異,突然回頭正看見了胡龍騰,剛想開口驚叫,胡龍騰伸手一指,一片灰色的霧氣逼到近前,玉真全身一涼說不出話來。

    「小娘子,湖中神仙看中了你,欲結仙緣。你就隨我去吧!」胡龍騰發出低聲的尖笑,剛想施法將面前的美人攝走,卻突然臉色一變。這美人明明被他的妖霧籠罩逃脫不得,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難道是高人施法搞出來的幻影,真正的美人不在這間房中?

    然而已不容他多想,就聽身後有人罵道:「找死地東西,你還真敢來?」牆根邊的地板忽然裂開,幾條帶刺的樹藤如怪手般卷出。一把就將他的身形攥在其中。

    不好,有高手埋伏!胡龍騰怪叫一聲,收回那團灰霧擋住樹藤,他本人如水中游魚一般竄出了窗外。樹藤將灰霧碾散隨即追出窗外在半空中撈住了胡龍騰的身形,他再次怪叫身體奇異的一縮一竄,靈活油滑遠勝於常人,居然從樹藤纏繞中鑽脫出去,又發出一片帶著冰晶的寒霧回襲而來。

    樹藤一卷。上面無數的細刺化作毫光將這片寒霧驅散,胡龍騰已經消失在夜色中。張果出現在窗前罵了一句:「好個滑不溜手地妖孽!」

    胡龍騰逃離江盧客棧,借著夜色與妖霧的掩護,如驚弓之鳥竄出鎮子來到湖神祠。還沒等他靠近祠堂,遠遠就見祠堂中自己的神像突然炸裂。一道劍光沖天而起,把祠堂的屋頂也從中劈開兩半,直向他斬來。

    胡龍騰驚呼一聲,張嘴吐出一道妖霧如幕。灰幕中又射出數道鋒利的水箭。然而那祭劍之人卻毫不理會,一劍劈開妖霧,劍光將水箭擊的粉碎化成片片白汽。胡龍騰趁此機會沖天而起翻了七丈多高的一個跟頭,越過湖神祠落入草叢中,吸溜吸溜幾聲微響就沒有了蹤影。

    梅毅提劍走了出來,他身後的湖神祠轟然倒塌,望著胡龍騰逃去地方向罵道:「溜得倒挺快,是個軟不流嘰的玩意!」

    胡龍騰鑽在草叢中貼地飛游而去。身形快的像一道虛影,剛才連番遇險,幸虧他反應快盡全力施展神通這才逃脫,別看就那麼兩次出手,這一路逃竄已經快耗盡他的力氣。前面就是大官湖,只要一入水就安全了。

    他卻不知道,空中始終有一道透明看不見的鬼影打著無風之旋跟著他,遠遠地就以神念喊道:「梅公子。湖妖往水邊去了!」

    胡龍騰轉眼間已經竄出七、八里地。來到大官湖邊,一腦袋扎向水中。剛剛鬆了一口氣就陡然覺得身形一緊,被一股大力拋了起來。

    就在他上半身剛剛入水,半個屁股蛋子還在水面上的那一瞬間,水面上的霧氣突然凝結成一條半透明銀龍狀的長鞭,把他捆了個結結實實扔回岸邊。胡龍騰從幾丈高地地方被砸到岸上,摔得他臉前金星亂冒骨頭架子都快散了,大口喘氣就像脫水的魚,再也沒有力氣掙脫。

    梅振衣從一棵樹下背著手走到湖岸邊,喝罵道:「你這妖孽,跑什麼跑!跑的越遠挨的揍越多,老老實實束手就擒多好。」

    這時一道劍光從天而降,一柄鏤金劍擦著胡龍騰的耳朵釘在地上,把他嚇的是肝膽欲裂,然後身下又憑空升出幾根樹藤,將他懸空纏繞托起。梅振衣收回了拜神鞭,張果與梅毅也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一陣陰風颳過,提溜轉也落到了梅振衣身邊。

    「這位仙長,饒命啊!小的只是這湖中水妖,一向安分守己,可從來不曾得罪仙家高人啊。」胡龍騰一見面前三人都是自己招惹不起的高手,趕緊開口求饒。

    張果走上前去冷笑道:「就你也安分守己?顯弄神通威逼鄉民勒索財物,竟然還敢強搶過路客商地女眷,也不找條陰溝照照自己的德行!」

    「不是我乾的呀!我可沒想惹你們!——哎呦!」胡龍騰剛說了兩句就發出一聲慘叫,原來纏繞他的樹藤上生出了很多尖刺,都扎進了他的皮肉中,這是張果擅用的一招。

    張果喝道:「不是你乾的?我可是親眼看見你溜進江盧客棧,鬼鬼祟祟施法攝人。」

    「是湖中仙看中了那位小娘子,要我想辦法把人弄來,我先要盧家人下聘書你們不答應,我沒辦法只好去攝人,真不是我的主意,冤枉啊,請仙長饒命。」胡龍騰忍痛喊道。

    剛剛抓住一位「湖神」。怎麼又扯出來一位湖中仙?幾人對望一眼,難道其中另有文章?張果施法收去了樹藤上地尖刺,惡狠狠地說:「誰是湖中仙?難道你還有同黨?仔細給我交代清楚,小心我將你剁碎了燉湯。」

    梅毅在一旁勸道:「張老最近不是一直吃素嗎?燉什麼湯啊,我看直接餵狗得了。」 這兩句話把胡龍騰嚇得是魂飛魄散,老老實實交代了其中的曲折——

    他是修行二百年地湖中妖類,本無名無姓,十年前修行小成。學會吐霧射水、興風作浪。覺得在湖中修行艱苦,於是顯弄神通恐嚇鄉民為他立祠供奉,無非是謀一處香火道場,順便受些三牲祭禮等好處。

    鎮上的盧家族長盧來福等人,見以神靈之名可以震懾鄉里,也對他曲意迎奉,一面派人打理湖神祠,同時也藉機斂財中飽私囊。

    三年前有一名叫凌虛子地道士路過。施法將他拿住,詢問事情的經過。他全部交代了,並向凌虛子求饒,表示只要能放過他,願意答應任何條件。凌虛子問他能答應什麼條件?他跑到盧家那裡要好處。一次就拿來三百兩白銀還有盧家奉送給湖神的兩個婢女。

    凌虛子一見如此情景,覺得這麼幹比辛辛苦苦降妖除魔既輕鬆且好處更多,就饒了他的命,還給他起了個名字叫胡龍騰。命他以後為自己效力。


    凌虛子所作所為還不止如此,見有這種便宜事,就仗著修行神通收服了附近方圓百里之內另外四座淫祠中的精怪,命他們都聽自己的約束。

    凌虛子也給了這些精怪一些好處,傳了他們一些世間修行道法關竅,正是這些山野修行的無師精怪最需要的指點。同時還許以諾言——等將來修行有成,帶著他們一起飛升崑崙仙境。精怪們無不俯首貼耳,全部聽從凌虛子地號令。

    凌虛子當然不會只給好處不要好處。附近鄉民供奉給淫祠的財物,都要供奉一部分給他享用。三年前收服胡龍騰之後,湖神顯靈懲罰那些不敬的家族與村莊,就是凌虛子的主意,每三月一次的湖神廟會也是凌虛子授意。

    凌虛子在大官湖中占據了一座小島,號稱湖中仙,用方圓百里內精怪們供奉的財物,再加上妖物效力。將他的修行之所建造的十分舒適美妙。還有盧家三年前奉送地兩名婢女伺候。他的小日子過的很滋潤,真如世外神仙。

    凌虛子還經常喬裝改扮在附近巡視。昨日雙峰集外的湖神廟會他也到場了,想看看各村各家都供奉了什麼東西,有哪些是他想要的。偏偏看見了人群中地玉真公主,那婉轉婀娜的風流體態令他身子都酥了半邊,一見之下念念難忘。

    這三年來他控制當地淫祠中的精妖行事一直都沒失過手,膽子也越來越大,此時色心一起,終於決定讓胡龍騰把那小娘子弄來,卻偏偏招惹到梅振衣一行人的頭上。

    胡龍騰終於結結巴巴把事情地經過交代完了,張果罵道:「那凌虛子倒也會算計,在這裡做起妖王來,世人只知精怪做亂,卻不知還有幕後主使。」

    梅毅道:「假如精怪犯事失手,那凌虛子還可以殺妖滅口,既謀個好名聲又掩蓋了自己的惡行,真是好心機啊,可惜偏偏遇到了我等,也該他倒霉了。」

    梅振衣嘆息一聲:「堂堂嶗山上清宮弟子,也會出這種敗類嗎?」又上前一步問道:「胡龍騰,那凌虛子現在何處?」

    胡龍騰答道:「啟稟仙長,就在湖中島上,正等著我把小娘子送過去呢。那島有法陣掩護,不容易發現,若不得他允許,我也上不去。」

    梅振衣:「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領我們前去,就說事情辦完回來復命,讓他主動現身。你若敢耍花樣,立時碎屍萬段!」

    大官湖比青漪湖小不了多少,在這樣一座大湖中找一個隱藏痕跡的小島還真不容易,張果捆好胡龍騰在前面帶路,梅振衣等人凌波微步緊隨其後。大約行了小半個時辰,胡龍騰悄聲指著前面星光下一片霧蒙蒙的湖面道:「前方一里多遠,就是湖中仙的道場。」

    梅振衣以神識小心感應,發現前方不遠有一片地方神氣波動有異。眼睛看不見卻似在神識中憑空出現。他再掏出指妖針暗中施法,清楚的感應到一里外有百丈方圓地氣空懸與外界相隔。

    看來那凌虛子還有些手段,但也不過如此,就算沒有胡龍騰帶路,梅振衣仔細搜索也可發現破綻。這裡只是一個以法陣守護的修行之地,並不算真正地仙家洞天。

    張果小聲沖胡龍騰道:「前走百步,叫凌虛子打開門戶。」

    眾人收斂神氣又前行百步,胡龍騰放聲叫道:「仙長。美女來了!」

    只見前方薄霧散開,恍然間一座島嶼地輪廓露了出來,岸邊站著一名高簪道士朗聲道:「龍騰,你乾的漂亮,本仙尊必定重賞!……那是什麼人?」

    說話間凌虛子也突然發現了不對,看見前面來的不是胡龍騰和美人兒,而是一夥凌波而立的修士,臉色大變一柄寶劍從袖中飛出。直取胡龍騰的前胸。

    胡龍騰身後一道凌厲的劍光斬來,將他的飛劍劈了回去,緊接著梅毅持劍飛身形已落到島上。凌虛子收回寶劍,旋身後退道道劍芒發出企圖擋住來敵,卻突然覺得雙腳一陷被什麼東西纏住了。剛想掙脫時梅毅已劈開劍芒欺近,一拳打在他地面門上。

    暗算出手纏住凌虛子雙腳地人當然是張果,這一手「落地生根術」是他的拿手好戲。梅毅最後一拳沒有用什麼法術神通,但這位將軍地拳頭可夠沉的。一下就把人打暈了。等梅振衣登上這座島,已經無需動手。

    這座島嶼有數十丈方圓,沿岸種著垂柳還有幾樹桃花,島上有一小片藥田和練習劍法的空地,中央高處是一處宅院,青磚綠瓦樹籬竹亭。看上去倒也清新雅致,並無什麼陰邪氣息,卻偏偏是這樣一個人的居所。

    張果將捆綁好的胡龍騰扔在柳樹下。梅毅提著昏迷的凌虛子走進宅院,只見廳堂中點著紅燭還掛著喜簾。看來那凌虛子剛才正在做美夢想娶美人呢,連喜堂都布置好了,卻沒想到來地是一夥喪門星。

    喜堂內有兩名十八九歲的婢女,身段模樣倒也乾淨標緻,就是神情憔悴有憂鬱之色。她們聽見動靜強露笑容站了起來迎向大門,等看清來人又發出一聲驚呼。梅振衣擺手道:「二位姑娘不必害怕,我們今日是來捉拿這作亂的妖人的!」然後施法把她們弄暈了。

    凌虛子醒來。首先看見的是面前梅振衣那似笑非笑地臉。旁邊的梅毅無形中帶著一股殺氣,張果也在笑。但那笑容令他覺得心裡直發毛。

    「諸位是何方高人?在下是嶗山上清宮弟子凌虛,都是修行同道,有什麼誤會開罪之處,還請恕罪!有話可以好好說嗎?」凌虛子也明白今天是碰見修行高手了,戰戰兢兢的開口。

    梅振衣揮手就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暴栗,喝問道:「當今天下以肥為美,可那位小娘子也不胖啊,你怎麼就看中她了?老實回答,否則饒不了你。」梅振衣沒審過犯人,開口問了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話。

    凌虛子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梅振衣在問什麼,下意識地答道:「那小娘子窈窕艷麗,如風扶弱柳惹人生憐。……哦不,我錯了,我不該動此邪念,得罪諸位高人。」

    話音未落,張果揮手也給他腦門上也來了一記暴栗,瞪圓了眼珠子喝道:「你什麼眼神,那小娘子身邊還有一位頭戴紗冠的女子,難道她就不美嗎?」

    凌虛子一縮脖子叫道:「我確實沒注意呀,只顧著看那小娘子了,都是我的錯,不該……」

    提溜轉此時也湊上前去,施法凝聚實形揮出一道虛影也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很不滿的問:「你算什麼修行人,號稱湖中仙卻有眼無珠,難道只能看見凡人之美嗎?有些鬼也是很美的!」

    凌虛子已經被敲懵了,張口結舌不知如何作答。梅毅見他們三人如此問話,憋了半天,也揮手敲了凌虛子一記暴栗,喝道:「本將軍雖未攜女眷,看見你也一樣生氣!」

    梅毅的手重,這一下就把凌虛子給敲趴下了。凌虛子今天算是倒血霉了,一句正事還沒交代,先被敲了滿腦門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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