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回、訪仙友路遇不認,龍隱姑結緣胡春
「有真正的仙家隱居?難道是前夜出手幫忙捉住五妖的那位高人?」梅振衣驚訝的問道。龍感湖離大官湖不太遠也就百里左右,如果說附近有什麼仙家高人那夜出手幫忙,很可能就住在此處。
「師父難道認識這位仙家?我也覺得此地不尋常,但沒有察覺仙人蹤跡。」知焰也在一旁道。
「不欲叫人察覺,自然不露蹤跡。振衣、知焰,既然路過此地,人家又可能幫過我們的忙,想不想去結一番仙緣?」鍾離權搖著扇子問道。
梅振衣與知焰齊聲道:「當然想了,還正想說聲謝謝呢,就不知如何結此仙緣?」
鍾離權笑了笑:「這種事勉強不得,就看看人家願不願意露面了,我們就去湖中逛逛吧。」
命張果等人趕著車馬沿湖自行遊玩,到龍感湖北邊的官道旁等著,鍾離權領著梅振衣與知焰沿另一個方向走,在幾里路外看見了一個漁村。
村子建在高地上,湖灘上支著不少竹竿曬著很多張網,湖旁有十幾艘船,搭著跳板有人上上下下。鍾離權走過去問道:「船家,貧道雲遊至此,能否行個方便,搭你們的船進湖遊玩一趟?」
一連問了幾家,船家都說這是漁船,要進湖打魚的,不能帶閒人玩賞。一直到最後,有個二十多歲的後生穿著帶補丁的粗布衣裳,正在往船上搬魚網,見鍾離權問話回禮道:「道長,帶你們幾個上船也無妨,只要不妨礙我打魚就行,但我的船既破也小,行到湖心若有大浪。恐怕不安全。」
梅振衣:「沒事,我們幾位水性都很好,只怕在船上有些礙手礙腳耽誤你打魚,你載我們出湖一趟,我給你二十斤魚錢算是補償。」
小伙看了他們一眼,想了想道:「你們是路過的遊客?這湖風景確實不錯,用不著二十斤,十斤魚的錢就夠了。」
商量好了正要登船。小伙子又攔住他們遞過來幾樣東西道:「把這個綁在身上,萬一起浪落水也能保個平安。」
梅振衣一看,這小伙子遞過來的竟然是三件「救生衣」。不要以為救生衣是近代才有的,古代地漁民就有這種東西。有一種葫蘆科植物叫條瓠,如黃瓜似的長條狀,卻比黃瓜要長多了,長成之後就如葫蘆一般外面結一層硬殼,裡面的瓤干透了很輕。
一左一右掛兩根瓠子在肩前。用細麻繩系好,就是一件古老的救生衣。一般水性好的漁民自己不用,但船上有小孩幫忙時,父母一般會在孩子身上綁兩根瓠子以防萬一落水。
梅振衣也不推辭,接過栓著細麻繩的瓠子先給知焰系好。再給師父也細上,三人的樣子頗有些怪怪的,對望一眼都在暗中偷笑。給那小伙十文錢,三人登上了小船往湖心划去。
在船上閒談得知。這小伙子名叫胡春,父母早亡家中就他一人,平時以打魚為生。胡春收了錢把船上地魚網麻繩搬開,讓三位遊客有個乾淨的落腳地方。先撐槁離岸再搖櫓前行,並不打魚,直接往大湖深處而去,一邊還講解此湖的各處風景與民間傳說。
梅振衣勸道:「我們只是隨船到湖中看風景,你不用刻意招呼我們。該打魚就打魚,不要耽誤了營生。」
胡春搖頭道:「我收了你們的魚錢,就得陪你們遊玩,魚打上來水花四濺,莫要弄髒了三位的衣衫。」
知焰也問:「我們從雙峰集那邊來,還見到了湖神廟會,此地神祠眾多,你們這龍感湖中有神仙嗎?」
胡春又老老實實的搖頭:「沒有。至少我沒聽說過。」
胡春做為一個鄉下漁民。說話辦事還挺機靈,談吐舉止也很得體。他從未見過知焰這般仙子似的人物。不時悄悄偷看幾眼。梅振衣暗中在笑,對知焰眨眨眼,那意思仿佛在說:「知焰,那小伙偷看你,你很美啊?」再看知焰仙子肩上搭著麻繩掛著兩根瓠子的樣子,著實也很好笑。
漸漸地船已經駛入湖中,岸上的漁村遠望過去成了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點,胡春又問道:「三位客官,你們想要我把船搖到哪裡?附近有幾個島,花鳥風景不錯。」
鍾離權擺手道:「不用了,就穿湖而過,我們在對岸下船便是了。」
胡春:「這湖很大,到那邊恐怕天就快黑了。」
梅振衣:「怎麼,你不方便回去嗎?我再給你加錢。」
胡春趕緊擺手道:「不是這個意思,我好辦,停船歇一夜就行了,我是怕你們錯過了宿頭。」
梅振衣:「不用管我們,湖那邊走不遠就是官道,你儘管慢慢搖吧,我們只想看風景不著急趕路。」
眼見已到中午,船至湖心停下來稍事休息,涼爽的清風吹來感覺很是舒適。梅振衣與知焰都用詢問的眼神看了鍾離權一眼——怎麼沒有察覺到有仙家想露面地痕跡?」
鍾離權摸著鬍鬚想了想,沖胡春道:「小伙子,既然不著急,你就撒一網,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知焰一聽這話也勸道:「胡春,我還從來沒見過漁夫撒網呢,難得上了漁船游湖,你就撒一網讓我開開眼界。」
胡春站起身來拍拍手道:「這裡的水深又太清,未必能打上來魚,既然道長和姑娘想看撒網,我就撒一回。……三位站穩了,撒網的時候船會晃一下。」
胡春一腳站定,一腳踏上船幫,左手牽好繩結,右手托住魚網,一個扭腰轉身很漂亮舒展的動作,魚網飛了出去在半空散開成圓形罩在水面上,非常乾淨利索。小船微微晃了一下,梅振衣看見師父也舉起仙風扇朝湖中揮了一下。不知搗了什麼鬼。
胡春小心翼翼地收網,儘量不讓水珠濺到知焰等人的身上,這一網沒有打上來一條魚,魚網中卻有一件東西。
這是一個沉香木匣子,上面雕飾的花紋非常精美,儘管是從水裡打上來的,但匣子上卻絲毫沒有沾濕。一網打上來這麼個古怪的東西,胡春也愣住了。鍾離權在一旁道:「小伙子,這可能比魚值錢啊,快打開看看。」
胡春打開木匣,陽光下立時耀眼生輝,只見裡面是滿滿地一匣龍眼大小的明珠。梅振衣生在巨富之家,也沒見過這麼多、這麼大、這麼漂亮的明珠!
胡春張大嘴傻眼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梅振衣也很意外,難道又是師父搞地「點石成金」的把戲?他仔細以神識感應。卻沒有發現任何破綻,這時知焰以神念悄然道:「這不是幻像,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匣明珠,不知師父在搞什麼文章?」
鍾離權用扇子拍了拍胡春的肩膀道:「小伙子,別發愣。真是好運氣,你今天發財了!」
胡春過了好半天才長出一口氣道:「掐我一下,這是在做夢嗎?」
梅振衣上前掐得他哎呦叫了一聲,笑道:「光天化日。真真切切。」一面又以神念對師父道:「該不會是您老偷了那位仙家的東西吧?假如人家找上門,看你怎麼辦?」
鍾離權回神念開了個玩笑:「不是想看看此地隱居地仙人會不會現身嗎?結個仙緣也不錯,假如賠不起明珠,就把你小子賠給人家,南魯公的大少爺,可比一匣明珠值錢多了。」
梅振衣與知焰心知這匣明珠來歷不正常,一直等著有仙人現身,然而一直等到黃昏漁船靠岸。什麼都沒發生!這一下午胡春的神情都有些恍恍惚惚,很是心不在焉地樣子,直到船靠岸這才清醒過來道:「幾位,地方到了,請下船吧。……前面有條小路通向官道,我送你們一程,正好也到附近地鎮子買些油鹽,順便辦點事情。」
梅振衣等人解下「救生衣」下了船。胡春將那匣明珠放入懷中。在岸邊找了塊大石頭將船一系,也跟著他們走上了岸。鍾離權笑道:「小伙子。就把船這麼一扔也不怕被人偷了?發了財不在乎了?」
胡春答道:「我平常就這麼停船的,這裡不會有人偷。」
湖岸邊花草齊膝,前面是一片竹林,林中有一條彎曲小徑通向北邊地官道,眾人隨著胡春走入竹林,就聽前面傳來女子的哭泣聲。胡春臉色一變道:「此處是荒郊野外,怎會有女子在哭,難道出了什麼事?」趕緊加快腳步跑了過去。
前面拐了個彎,路邊坐著一名女子,頭戴荊釵身穿湖藍色地衣裙,以手掩面正在那裡嚶嚶哭泣。胡春上前道:「小娘子,這荒郊野外怎麼只有你一人,請問發生了什麼事?」
女子放下了手抬起眼來,臉上淚痕未乾,然而眾人卻覺得眼前一亮。只見她明眸皓齒容顏秀美脫俗,大約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梅振衣不是沒見過美女,但突然在這荒郊野外見著這樣一位女子也挺吃驚的。
更特別的是,以神識感應竟無法察覺她周身上下的神氣波動,那只有一個解釋——此人不是凡人!他發現了異常,鍾離權與知焰當然也發現了,都站住腳步不再說話只是看著。
女子答道:「我姓龍,小字隱姑,就住在龍感湖邊。今天上午在湖邊遊玩時不慎將一匣明珠落於水中,被浪花沖走。我在湖邊轉了大半天了,不知怎麼去找,眼見天色已晚又迷了路,心裡又急又怕。」
梅振衣聞言已明白是怎麼回事,鍾離權搞鬼讓胡春撒網收走了人家地東西,現在這龍隱姑現身攔路了。三人都將目光望向胡春,看他如何回答?
胡春愣了愣,欠身問了一句:「姑娘丟的匣子是什麼模樣?」
「一尺長,六寸多寬,一寸厚,沉香木雕花。……難道這位大哥看見了?」龍隱姑站起身來,緊張的抓住了胡春的衣袖。
胡春:「我今日在湖中撒網,確實打上來一個匣子,再多問姑娘一句。匣子裡裝了多少枚明珠?」
龍隱姑:「不多不少,正好九九八十一枚!你既然找到了,求求你還給我。」
「慢著,我要點清楚。……三位,請你們來做個見證,匣中明珠我未取一枚。」胡春掏出木匣放到路旁一塊石頭上打開,一五一十地清點,不多不少正好八十一枚明珠。然後合上匣子遞給龍隱姑:「姑娘拿回去。都在這裡了,千萬別再弄丟了。」
梅振衣等人暗暗驚訝也連連點頭,沒想到這山野漁夫毫無貪占之心,這麼痛快就把一匣明珠還給了龍隱姑,而且事情做的一點都不含糊。龍隱姑接過木匣倒身下拜道:「請問恩公名號,來日也好相謝。」
胡春趕緊伸手攙扶:「我姓胡,叫胡春,是胡家村的漁民。姑娘不必多禮。誰沒有落難遇事地時候,只是碰巧幫上了你的忙而已。天已經快黑了,你快回家吧。」
龍隱姑一看天色表情又快哭了:「我迷路了,不知道怎麼回家。」
胡春問道:「龍感湖周邊一帶我都熟,你家住在什麼地方?」
龍隱姑:「我也說不清。只記得湖岸邊有三株很大的香樟樹,從那裡上岸走不遠就是了。」
胡春想了想,哦了一聲道:「我有印像,在湖中打魚時遠遠看見過三棵大香樟。那地方可不近啊,要繞過大半個湖呢,走路過去今天是來不及了。」
龍隱姑著急了,打開匣子取出一枚明珠道:「懇請胡大哥送我一趟,這是小女子的一點謝意。」
胡春看了看天色道:「是大晴天,天黑了也可以看星光行船,不往湖中走就沿岸邊也無妨。姑娘不必給我這枚明珠,五文船錢就足夠了。如果今天沒帶錢不方便的話,以後見面再付也不遲。」然後又轉身對鍾離權等人道:「諸位,我就不陪你們往前走了,要送這位姑娘回家,不能讓她露宿荒郊野外,你們順這條路前走不遠就是官道。」
鍾離權抱拳道:「多謝這位小哥了!」又上前一步向龍隱姑行禮道:「在下鍾離權,人稱東華先生,今日有緣得見姑娘。真是幸會!」梅振衣與知焰也一起行禮道:「龍姑娘。幸會!」
龍隱姑看了胡春一眼弱弱地問道:「胡大哥,這三位是……」
胡春:「這三位是過路的遊人。都是好人。……龍姑娘,天馬上就要黑了,我們快走吧。」
龍隱姑欠身回了一禮,隨著胡春去了,兩人的身形消失在小路地轉彎處。三人就站在那裡看著,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梅振衣呵呵笑出了聲:「師父啊,人家現身了,你也報出了名號,那龍隱姑卻沒理會你!」
鍾離權敲了徒弟一記仙風扇:「你笑什麼,人家不也沒理會你嗎?」
知焰在一旁抿嘴道:「我們游湖是想尋訪仙家道友,而龍隱姑現身,看樣子卻不是來見我們的。」
梅振衣:「今日不是我們的仙緣,而是那胡春有仙緣。」
知焰輕輕給了他一拳,戲謔道:「怎麼,你失望了?」
梅振衣:「不不不,我只是替胡春高興,那人很不錯。」
鍾離權:「豈止是不錯!見他談吐舉止並不是憨厚無知之輩,人聰明做事也仔細妥當,還有如此心性就更難得了。難怪龍隱姑收回明珠還要讓他送一程,就是想藉此機會結識。」
知焰:「師父你報出名號,那龍隱姑也應該能看出我們的身份,卻不多理會,連暗中地神念都不回一道,這就有些奇怪了。」
鍾離權沉吟道:「也許有她自己地原因吧,前天夜裡出手幫忙拿妖的應該就是這位龍隱姑,當時沒有現身,今日也不說破仙家身份。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梅振衣笑嘻嘻地說:「我們今天也不算白來,師父揮了一扇子,幫胡春打上那一匣明珠,也是他結識龍隱姑的機緣。」
話還沒說完腦門上又挨了一記扇子,只聽鍾離權道:「那龍隱姑就在龍感湖隱居,以她的神通想找個機會結識胡春還不容易,有沒有我們都能有這一出,我們只是順道遇見了而已,算不得幫忙。……胡春有沒有仙緣,全在他自己的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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