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天空半壁櫻紅,村口牌坊外,戎鐵、乾長老率全村人為莊邪送行。
相隔上一位離鄉之人已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再逢出山之喜,村里人即便再不悅莊邪,這會也該走走客套,攀攀關係了。
而在這一眼望去百人之中,唯獨少了莊父。離開之前,莊邪隨父去祠堂向先祖上了香,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父親。
心中難以掩飾的不舍,與那和父親分別的情愫不斷在莊邪的臉上顯露著。
此一去,千山萬水,歸期未知。不論之前他在村子闖過多少禍端,父親也總如大山般遮風擋無。但出了這山後,自此便要獨自承擔所有的事。再也無人為他庇護。
但莊邪本就是個堅毅獨立的少年,此刻他最為擔憂的也就是逐漸年邁的父親,如此孤身的生活在這裡。
此時的莊邪,穿著乾長老為他裝備的黑色勁衣,雖不是上好的布料,但也是村子裡僅存不多的新裝。
莊邪長跪行禮,以作拜別,待行完禮,遠望了一眼自己的屋子,再回頭看看莊家村,毅然蹬上風信馬,沖身後的李公子點了點頭。
皮鞭力抽,駿馬長嘶前蹦,轉眼消失在西面的山林之中。
馬蹄狂奔,一路穿過數片叢林,越過數道溝渠,眼前蔥鬱的景色逐漸變得黑暗,夕陽沒入了盡頭。
山路漸行漸低,待人仰馬嘶之後,眼前豁然開闊。
身後是大山,眼前一片青草地。此時天氣晴朗無雲,天空中的星辰看得格外清晰。他們身處高坡之上,空氣清新自然。
吁~
李公子勒馬,下馬,讓莊邪坐上上面,然後從馬鞍上的皮袋裡取出一羊皮葫蘆的酒,便大口得喝起來。
喝了幾口酒,他的笑聲更爽朗了。然後牽著馬一路朝前走著。
「李公子莫非是累了?」莊邪問道。
「咳,什麼累不累的。我從小便在馬背上生活,這點路程算得上什麼?」李公子嘴裡似是有酒,說起話來含糊不清。
從小在馬背上生活?莊邪忽而皺起了眉頭,便問:「那既然如此,公子為何不繼續騎?咱們不是在趕路麼?」
空曠的草坪上傳來李公子豪放的笑聲,他扭過頭來露出一口白牙:「你這小鬼懂個什麼。這馬兒就好像人一般,你若善待它,它必然回報於你。馬兒最喜草原,平日裡在城中呆慣了,出了這城就該讓它在草坪上漫步前行,即便是問問氣味也是好的。」
聽得李公子的話,莊邪也不是詫異這表面粗礦的李公子,竟也有如此細膩的一面。
沿著草原西行兩里,天色漸深。李公子收酒上馬,長令一聲,駿馬便飛奔而起。
果不其然,這風信馬此時的腳程遠比先前有力地許多,仿似脫胎換骨一般。又向西面行進了三里,也不過花去不到半柱香的時間。
明月升上,約莫兩個時辰之後,莊邪兩人便停在了一處岸口。李公子下了馬便朝岸口的黑暗中看去。
此地距離前方城池門樓十來里路。城樓上通明的燭光將碩大的門匾照得金燦。
「江州城。」莊邪望著匾額上的金字,恍然間自己竟已到了江州邊境,這風信馬還真是蹄如神力啊。
近年來,有餘靈王朝風波不斷,各地城池均設有關隘。此時把守城門的士兵來回巡邏,火把交替,忽明忽暗。
「還有多少路程?」莊邪問道。
而這話音還未落下,南面岸口便有兩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二人身形魁梧,體如壯牛,發誓與李公子相同,只不過身著的是粗皮衣裳,肩上披著毛衽,定睛看去乃是一個猙獰的狼頭!
他二人見著李公子便恭敬得俯下身子,施禮道:「見過三當家。」
這倆人出言模糊,似是說得番外語與靈朝語很是不同,但含糊間也算聽得懂意思。又見他倆行禮的手勢也極是異類,看來並非靈王朝中人,多半是邊境一帶的部落民族。
「三當家?」莊邪眉頭又緊了幾分。
但見這李公子與他二人簡單交談之後,便回過頭來,道:「我們走水路。」
說著,其中一人便來到馬前,跟著俯跪在地,另一人則示意莊邪可踩著他的背下馬。
這一舉動讓得莊邪也是一愣,看來這民族對尊卑的傳統很是看重。
一人在後牽著馬,另一人則在前方領路。待穿過一片黑暗的路道之後,沿江的岸口便映入眼帘之中。
十里燭台火光搖動,竹筏木舟依次停靠岸邊。而沿著這數不清的木舟朝前看去,便見一艘並不是很高的樓船停在那裡。
「三當家,請。」領路的人敬畏道。
李公子與莊邪旋即便在此人的領路下進入樓船,月光下布帆升起,樓船繼續沿著西面的水路,消失在黑暗裡。
船上的油燈依次亮起,視線之內一片寬敞。這偌大的樓船格局開闊,卻少了些擺設的物件。
莊邪隨李公子陸續經過了幾個閣間,無不是寬敞明亮,卻冷清淒淒。
過了外艙,李公子與莊邪來到了船頭。月光之下,黑暗的江水猶如沉睡的野獸,面上風波平靜,實則暗潮洶湧,拍岸之聲不絕於耳。
「過了前面那個山頭,就到江陵城了。」李公子一手負在背後,一手指著遠方的山頭道。
潔白的月光下,遙遠的山頭僅能看到依稀的輪廓。莊邪若有似無地點著頭,不禁也是問道:「此去玉京城,要走多少路程?」
李公子斜眸看了看他,沒有說話。過了半晌,似自言自語般地道:「嘶。。玉京城啊,離江陵約莫二百里水路。」
莊邪此時見他神情有思,便也不再問著什麼,獨自望向漆黑的江水。
樓船沿江前行,莊邪睡在閣間中,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見一道陽光透過木窗射入他的眼睛裡,讓他終於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從冰冷的木床上站起,來到船頭,正見昨日那兩名魁梧之士正與李公子交談著,似乎商議著什麼。
這二人今日的打扮尤為不同,其中一人腰上纏著鐵鏈,另一人肩上掛著一柄鋒利的鋼爪。倆人神情肅然,眼中皆有著殺氣。
莊邪心覺不尋常,便探步上前詢問。卻見李公子也只是笑笑不言,笑中更有著一抹詭異的意味。
但見這時,耳邊的江水聲愈發洶湧,莊邪這才注意到,這兩岸的山河雖是秀麗,但這崖壁高聳陡峭,直入雲霄,山與山之間也無石縫,這絕非一般的水路。
目光一時尖銳,莊邪側到一旁,朝著江面看去。乃見水花飛濺之餘,定睛細看而去,這江底之下竟是一具具屍體!
莊邪微眯著眼,待樓船行入湍急之處時,李青不禁也是瞧見,右前方的山崖石刻著「永寧漕」三個字。
漕即商貨水路,很顯然,這水路正是用於商船運輸。
心下想著,莊邪有看向了那魁梧的二人,恍然間似是明白了什麼。這李公子絕非什麼大戶之聲,而他這兩個隨從也更非靈王朝中人。他們定是來自一個族群部落的匪盜之徒!
莊邪腦袋猶如炸開了鍋粥,這兩日下來,本就是對這李公子心生懷疑,昨日為何就沒發現這樓船正是商船結構的呢!
莊邪撓了撓頭,眼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是隨機應變了。
而正在這時,前方行來一艘鋼鐵巨船,前寬後窄,船身厚實沉重,船頭一個巨大的虎首,利牙之間鉗著一面通關符旗。
「商船。」莊邪眉頭緊鎖。如果猜得沒錯,李公子與那兩人很快便要動手了。
而此時,李公子忽然回過身來,衝著莊邪招了招手:「來。」
莊邪走上前去,他便問道:「見著這巨船沒有。你可知這是艘什麼船?」
莊邪目光微凝,眉頭蹙了蹙,道:「是艘商船,但非一般商船。」
「何以見得?」李公子忽然來了興趣。
「此船,船頭極長,乃是用於甲板置物所用,但這船頭卻什麼貨物也沒有,想必貨物定在船艙之中,今日日頭明朗,昨日也未下過雨,一般的貨物大可擱置於甲板之上,可見這批貨物絕非一般。」
「繼續說下去。」李公子嘴角的笑意越來越甚。
莊邪道:「一般的貨物用如此巨艘的商船押運,實難說得過去。如果我猜測沒錯,這商船所運定是財物。」
李公子的目光中掠過一抹驚艷,拍著手大笑不已:「好啊,我果真是沒識錯人。」
「不,李公子你錯了。我絕非是個願與匪徒同流合污之人。款且,我先前也說了,這商船並非一般商船。你們若是動手,只怕後果不堪。」莊邪肅然道。
「這話是什麼意思?」李公子皺起了眉頭。
淡笑一聲,莊邪道:「依李公子看來,是何等的大戶,能運送如此多的金銀。答案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朝廷。此水道一路東行,也無岔路,東面正是妖獸聚集繁多的邊境軍營。這商船里載的怕就是朝廷的官銀。而且,還有許多的糧草。」
「呵呵,你說得很好。看來我不得不將你帶回去。」李公子微眯著眼道。
莊邪欲要反駁,突覺後脊之上勁力襲來,當下眼前一黑,倒地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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