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京墨還是頭一次以王族的身份參加這種宴席。
菊宴因為公主的私事又推遲了十天,雖然花期沒辦法等待,但皇族一聲令下,有什麼是不能辦到的呢?
臨行前,老僕忍冬多次安頓他換身華貴的衣裳去,都被他嚴詞拒絕了。
「都說了不要招人注意!大男人家穿得花花綠綠像個蝴蝶成什麼樣子!」
忍冬嘆息道:「公子,莫不說您現在的身份是我們翊王家未來的世子,就算是個尋常王公,參加有女孩子的聚會,也未免寒酸吶!」
一口吐掉嘴裡的瓜子皮,羽京墨吊兒郎當道:「打住啊,本公子只答應幫你們大型活動冒充兒子,又沒說要替你們賣身聯姻!本公子風流倜儻,萬一哪家妹子看上了到時候可不好收場。」
聽聞此言,忍冬也不好再作勉強,只是長嘆一口氣,繼而,又獨自走進走出,哀嘆起三公子少年命運多舛的悲痛來。
羽京墨一人代表翊王子弟前來,翊王家缺席這樣的場面多年,人們早習以為常,因此也無人過問。座中無人認識他,他便獨自上後花園裡溜達。
這某人心心念念的公主不知道怎麼樣了。
秋風颯爽,黃葉飄飛,深秋意味更濃。雅致精巧的公主府後院中,一男子身著青白色刺繡衣袍,搖著扇子從假山之中穿行而過。
肖叢端著一盤糕點四處尋找著辛夷。
「真奇怪,這會兒子公主又跑哪去了?一會兒宴會開始還要找她說話呢。」
可四處哪裡見辛夷的身影。
她只覺得自己腹中空空,忙了一個早上,一口吃的都沒有。望向盤子裡滿滿當當的糕點,方方正正擺了三層,最頂端那一個,此刻仿佛正向她飢腸轆轆的肚子招手。
肖叢咽了口唾沫:「一般糕點兩層、三層都有,今兒個別的都是最底下放五個,再上面放三個,這個卻偏多一個,不正是給我留的嗎?」
說著,她嘿嘿一笑,四處望了一眼見沒人後,迅速拿起一塊兒塞進嘴裡。
這甜滋滋軟糯糯的口味,誰不愛?
「姑姑娘」一把扇子輕輕敲了敲肖叢的肩膀。
說時遲那時快,她迅速將糕點盤端離身體,回身一把抓住那人手臂,然後一腳踢倒對方膝蓋,反手將那人扣倒在地。
「啊——啊——啊——」羽京墨疼得大叫,這女人一副文文弱弱嬌滴滴的樣子,脖子細細嫩嫩,怎麼這麼有勁兒!
「女俠饒命!!!」
肖叢以膝蓋壓制著京墨後背:「你是什麼登徒子?說,為什麼來公主府上?」
若是一般的王公子弟,她哪有沒見過的。眼前這個面生又穿得破破爛爛,定然不知道是從哪裡混進來的臭魚爛蝦!
羽京墨欲哭無淚:「女俠!在下正是翊王家的三公子!今日頭一遭來公主府,有些迷路了,此番是特意來向女俠問路的!」
翊王家?
肖叢略作思吟,突然反應過來,急忙將膝蓋從男子身上拿下來,退至一邊,緊緊攥著盤子,直角式彎腰道歉,頭都不敢再抬一下:
「奴婢子失禮了!您從這條路一直走下去,下一個路口右拐便到了!」
糟了,把翊王家的世子給打趴下了!我這不忍直視的一生!
羽京墨強撐著站起來,下巴上卻早已磕出幾道血痕,他只覺得一陣火辣刺痛,眼中不自覺地浸濕一層水花,捂著下巴狠狠惋了一眼肖叢,便氣沖沖地哼唧著走回宴席。
不一會兒,花珠花露走過來,見扶著假山掩面嘆息的肖叢:
「怎麼啦叢姐?前面那麼忙,你在這兒幹啥呢?」
長嘆一口氣,肖叢抬頭悵望一眼天空。
「二花,丫鬟,是個風險活兒啊!」
二花抬頭向天上張望半天,卻見空空無一物,不覺兩頭霧水,再低頭看時,哪裡還有半點肖叢的身影?
——
望著眼前花花綠綠、高貴規矩的王公貴女們,辛夷輕咳了兩聲以調整自我。
只是眾人關注的點,除了高高在上的辛夷之外,眾人的目光,偷偷繞過辛夷,望向的,卻是她身後的塗山淞。
雖然傷口還沒癒合,這次動刑也傷了筋骨,走起路來難免有些跛足,但他不願意躺在屋子裡,只想出來走走。
辛夷不好意思地低頭含羞笑道:
「孤,知道大家都發現了,孤,臉上的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
眾人看那塗山淞有些痴了,就當辛夷說完之時,眾人的目光都未曾移開過。
肖叢極為大聲地清了清嗓子,眾人這才忙敬酒道賀:
「恭賀公主,公主國色天姿,今日更是人比花艷。」
辛夷低頭羞澀地撫上了臉頰。
就當眾人都舉杯慶賀公主時,辛夷注意到有一人始終以袖遮面,歪著頭,躲躲閃閃,不肯示人。
她心下奇怪,起身離席,繞到那人面前,專程和他碰了碰杯。
那人一驚,但隨即點了點頭,將杯子縮回袖子中,掩面一飲而盡。
辛夷:「這位兄弟好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哥哥?」
感覺四周目光都探尋向自己,羽京墨終於有些難忍,撐不下去了,便撤掉袖子,尷尬著笑道:
「公主,在下,翊王府京墨。」
辛夷的腦子轟地仿佛炸裂一般,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子,思緒驟然回到那天的石橋上,那個在石橋口,拉過她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下一口,讓他中了蛇毒的男子,不正是這張臉?
她一個踉蹌沒站穩,險些跌倒,羽京墨一驚,趕忙上去扶,卻不料,一隻手快他一步。
塗山淞不知何時已站到她身後,一隻手托住辛夷的胳膊,柔聲道:
「公主,小心。」
京墨眼底滑過一絲落寞,但馬上有歡喜堆滿整張臉。
「公主,在下久居府中,面色難免差些,讓公主受驚了。」
看著那帶著傷的下巴,辛夷扶住了塗山淞的胳膊:
「你你的牙你張開嘴我看看你的牙。」
在場眾人,包括羽京墨,無不一愣,但無人敢反抗公主的旨意,他也只得不自然地,笑開了自己的牙。
那一口齊貝,哪裡有那天駭人的獠牙?
辛夷收回目光,想著也許是時間長了,自己記混了人,畢竟她是個大臉盲,便道:「許是我看錯了,王兄一表人材,玉樹臨風,是我失禮了。」
羽京墨咳了咳,轉眼看見塗山淞像個死人一樣杵在那,不由得玩兒興大發,故作委屈道:
「妹妹這哪裡算什麼失禮,你看王兄臉上掛這彩,頭一回來公主府就受了傷,這才叫做失禮!想來公主府不歡迎咱們,不然怎麼處處不如意!」
說著,就要委屈巴巴地將頭扭至一邊。
辛夷有些無奈,但還是慷慨安慰道:
「好了三哥,怎麼不歡迎你了,今後公主府你想來便來,不必通傳!」
「多謝妹妹!」像是怕反悔一般,羽京墨即刻便謝過了,向塗山淞挑了挑眉,以示勝利。
小子,這就讓你看看大哥蛇毒的威力。
說著,他拿起一杯酒,遞給辛夷,又舉起一杯,道:
「公主,來,今日初見,王兄再單獨敬你一杯!」
正要接過來,一把劍突然橫在兩人中間,辛夷一愣,卻見那劍挑開羽京墨的酒,肖叢滿臉正直道:
「對不起世子,公主從不飲別人遞的東西。」
說著,她從腰間掏出一隻酒杯,又接過花露手上的一小壺清酒,倒好了遞給辛夷。
看著羽京墨呆若木雞的表情,塗山淞眼底閃過一絲不經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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