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27
他們倆個是真的不認識。筆神閣 bishenge.com
在斷斷續續接待完三個類似的傢伙之後,老闆娘才終於騰出空來跟我們在大堂的茶桌旁搭話:「看樣子你們年紀也不大,應該常上網,怎麼會不曉得我的事?」
我和夏雨尷尬對視,想直言不曉得,可又怕駁她面子,只得跟兩個二愣子似的一動不動。
「我們……」夏雨顯然不知該從何說起,「情況比較特殊。」
陳栗眉毛微挑:「特殊?」
夏雨這句話講了等於沒講,老闆娘如何能理解。
我督促夏雨:「你要說具體點兒。」
夏雨躊躇不絕:「那該從哪開始?」
我給她支招:「當然要單刀直入,從我們入院開始。」
然而她並不採納:「前因都沒有,我看要從非典爆發開始。」
每個女人都有話嘮潛質,我無奈笑道:「你怎麼不從宇宙大爆炸開始。」
老闆娘被逗笑:「宇宙大爆炸有點兒遠,咱們還是就近說吧。」
最後我負責大框架,夏雨補充細節,勉勉強強讓老闆娘明白我們的這個原因有多『特殊』。
「哦,那你們這次可以省下不少錢,訂一間房足以,反正已經在一起住過個把月。」
夏雨急道:「那怎麼行!」
老闆娘笑嘻嘻:「逗你的,我不過偶爾皮一下。」
她又說:「我的故事最近已經講過許多次,當然不介意再給你們講一次。」
老闆娘名叫陳栗,很中性的一個名字。本來應該幸福的童年,卻被突如其來的一場變故徹底毀掉。
「當時我十二歲,剛寫完作業準備睡覺,家裡突發大火,爸媽想帶著我衝出家門,竟發現門窗被人從外部故意鎖死。眼看無路可逃,爸媽緊急將我安置在火情最小的臥室。我一個人在屋子裡驚恐萬分,瘋狂的呼喊著爸媽的名字,但奈何火勢迅猛,很快便在濃煙之下暈倒。等再醒來,整個人被兩隻手死死的抱緊,這雙手的主人喘著粗氣在火場裡尋路,而我則無力的躺在他懷裡,鼻子裡分明可以聞到我們倆的血肉和毛髮被燒焦的味道……就像童話里的黑騎士,因為他的冒死相救,我才僥倖在這場可怕的大火里保住性命。只可惜當時意識模糊,沒看清黑騎士的全貌,只記得他是個男生,臉部血肉模糊,顯然是因為救我而導致的燒傷。他將我放在安全地帶後就獨自匆匆離開,之後便了無音訊。截止目前,已經足足十二年有餘。」
我驚駭道:「門窗被從外面鎖死,是我聽錯了嗎?如果是這樣,完全屬於蓄意縱火。」
「你沒聽錯,不僅是蓄意縱火,而且是連環縱火案,這些年來間斷都有發生。」
夏雨聽出她話里話外的意思:「縱火犯還沒被抓到?」
陳栗搖頭:「至今逍遙法外。」
我小心試探:「那你爸媽……」
陳栗直言:「沒了!」
果真爽快利落。
夏雨責怪我太直白,一巴掌打在我手上:「你少說話!」
老闆娘溫婉淡然:「不打緊,是我沒交代清楚。」
她繼續說:「十二年轉眼過去,扶養我長大的爺爺奶奶也相繼撒手人寰。現在我心裡唯一惦念的,就是當年那個奮不顧身救我的人。所以憑藉著朦朧的記憶,上個月我在網上散發訊息,試圖尋到他。作為報答,我甚至願意……」
我脫口而出:「難道是以身相許?」
陳栗羞澀的點頭回應。
我問:「不在乎年紀的?」
她正色道:「他給予我的是生命,年紀跟生命比起來又算得上什麼?我心知這種做法甚為魯莽,但這些年過去,心裡的感恩之情非但絲毫未減,反而越發濃烈。其實願望很簡單,我只是想讓他知道我還記得他,倘若他已有妻室,我自然不會糾纏。哪怕就讓我知道他現在過得很好,對於我而言,也是一種欣慰。」
我忽然能理解她,與其說夙願,不如說這是她心底的執念。認真而又固執的人都這樣,如果願望得不到滿足,這類人會把它始終埋在心底,繼而形成怨念,持續發酵變成強迫症,終極目標就是神經病。
陳栗苦笑:「我的這則消息火是真火,網絡的傳播速度也的確令人難以置信,但我的出發點是找恩人,沒想到會變成……」
夏雨接著她的話茬說道:「變成那些臉部殘疾人士的相親大會。」
我其實也早已瞭然於胸,徐昊口中所謂的熱度,一路上碰見的好幾個疤痕男,心中的所有疑問在此處都迎刃而解。
陳栗吐槽道:「這些大齡剩男何其瘋狂,為了騙我簡直花招用盡,虧的我還留有後手,不至於讓他們矇騙過關。」
我和夏雨其呼:「後手?」
空氣變得緊張又凝重,前面鋪墊這麼多,等的就是她這句話。我和夏雨兩個人睜大眼睛,靜待高潮來臨。
陳栗卻神秘兮兮的問:「你倆不會是被人指派來探我口風的吧?」
我和夏雨立馬表忠心:「絕無可能!」
「夏雨,快發誓!」
「我發誓!」夏雨站起來食指指天,又問我,「你為什麼不發?」
「咱倆誰跟誰,你先替我發著,將來遭雷劈的時候也不用特意找我,只劈你一個人就足夠,省下多少麻煩事兒。」
夏雨順手一把揪住我的耳朵:「你再想想,劈誰?」
我本以為這下會很痛,誰料她只是輕輕的捏住,手指暖暖的,還挺舒服。
「嘿嘿,劈我還不成嘛。」
她志得意滿的鬆開手:「認錯的態度還算誠懇。」
陳栗打斷我倆:「這裡面是不是已經沒有我的事了?」
夏雨趕緊圓場:「老闆娘你莫見怪,全是他多嘴,我真的懶得理他。」
陳栗卻不這樣認為:「妹妹你也莫要口是心非,我怎麼看你願意的很。」
夏雨的小臉白里泛紅,她連連推脫:「姐姐看錯了,哪有……」
陳栗學著夏雨的樣子:「怎麼沒有?」
夏雨被陳栗激的眼神飄忽,整個人扭扭捏捏:「就是沒有!」
兩個女人膩歪起來真是要人老命,我求她倆:「兩位姐姐,咱們說正題好不好?」
陳栗倒是沒有保留,她說:「我手裡還掌握著關於那個人的三條信息沒有公布。第一,當我在醫院裡醒來的時候,護士送來一條鐵質項鍊,說我在昏迷的時候仍舊死死的把它握在手心裡。然而這條項鍊我從未見過,所以有理由相信,這是我在神志恍惚的情況下,無意中從那人的脖子上拽下來的。」
我和夏雨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瞧陳栗的脖子,果然隱約可以看見一條銀灰色的項鍊埋在她的上衣里。
陳栗猜到我倆的想法,索性拉出來給我看:「沒錯,就是我帶著的這條,我相信它能保佑我並且帶來好運,所以從那天開始便一直帶在身上。」
有意思,我心想,細細看來還是條墜著心形飾物的女士項鍊,這個黑騎士的品味實在不敢恭維。
她又忽然把左手亮給我們:「我自己說多沒意思,考考你們。」
「考我們?」,我對陳栗說:「你找對人了。」
夏雨將陳栗的手翻來翻去仔細端詳,不禁讓我回想起她曾經也給我看過手相,後來還準確的說出我的出生日期,卻至今也沒告訴我,她當初用的是什麼詭計。
夏雨說:「你是個整潔且自律的人,平時吸菸,坐著吸菸的時候,垃圾桶會放在身體左側。自理能力很強,或許還是個騎行愛好者。重要之處在於,救你的那個人,我推測他是左臉燒傷。」
陳栗驚異的神情我不多描述,反正自從認識夏雨以來,我對於這種反應已經司空見慣。
「我就說你們是有目的而來,是不是已經監視我很久!」
我讓她稍安勿躁:「夏雨你快點兒解釋給老闆娘聽,省的咱倆被誤認為奸細。」
夏雨把陳栗的手背翻給我們看:「說你平時注意打理個人衛生,是因為指甲乾淨規整,甲縫裡哪怕一丁點兒的污垢都看不見。如果說一個如此愛整潔的人,生活卻不自律,是不是很矛盾?」
陳栗又問:「手掌而已,如何敢斷言我吸菸?我的牙齒又不黃。」
「通常判斷一個人吸菸與否,一般都會首先觀察他的牙齒上是否有黃黑色的煙垢,然而你的牙齒被呵護的極好,所以這招並不適用。我推斷你屬於吸菸人群,是因為你的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以及遠端皮膚均微微發黃,這種情況大多是由於持煙習慣造成的。當我看見這兩根手指的樣子,腦中馬上浮現出一副畫面。你靜靜的坐在椅子上,非常享受,或者說習慣於在吸菸的同時思考問題。你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夾煙,菸頭是向下的,經年累月,自下而上飄來的煙氣將這兩根手指的指甲和遠端皮膚慢慢熏成淡黃色。因為你喜愛乾淨,怎能容忍菸灰散落在地板上?所以左手邊會放個垃圾桶,這樣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
我也插上幾嘴:「至於這個自理能力……我認為很好理解,你的手掌遠遠要比大多數你這個年紀的女性厚實,指間關節、掌指關節以及虎口處都有明顯的老繭,說明你平時經常幹活,是個自立自強的女性。可是憑什麼說人家喜歡騎行呢?」
我把問題拋給夏雨,她接的很穩。
「因為虎口處的繭子尤為特別,就算許多體力勞動者,也很難在這個位置磨出繭子。如果跟指間關節的繭子結合起來聯想,就會發現這是一種反覆蜷縮手掌的用力方式。在日常生活中,只有按壓車閘的這個動作最符合,也會頻繁用到這些部位。」
終於輪到陳栗最關心的問題,她迫不及待:「那燒傷呢?你如何能準確說出是左臉?我可跟誰都未曾提及過,甚至自己都不太確定。」
「是你剛才自己告訴我們的,」夏雨攤開陳栗的手掌,「你的手掌有不規則的燙傷瘢痕,想必就是當初你緊握項鍊造成的。」
夏雨忽然轉過頭看我,她這一眼讓我背脊發涼,總感覺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她似笑非笑:「抱我。」
還有這種無理要求?我忍不住笑出聲:「你說真的?」
她催我:「快點兒呀。」
既然她主動要求,我還顧慮個啥,張開雙臂蓄勢去抱,卻被夏雨一巴掌打在臉上:「是公主抱,想什麼呢,流氓!」
我有苦說不出,只能乖乖的按照她的指示,左手攬住脖子,右手勾住她的腿。
夏雨對陳栗說:「當初在火場,你們倆個應該就是這種動作吧?」
陳栗明確給出答案:「沒錯,就是這樣。」
夏雨在我懷裡揮動左手:「我之所以演示給你們看,是想說明一個自由手的問題。倘若佟雷是用右手攬住我脖子,我的左手就會被夾在我倆身體之間,相對於右手來說並不自由。既然老闆娘是左手抓著項鍊,那麼左手極大可能就是自由手,應該與我現在的樣子相同,而從我這個位置所看到的,是佟雷的左臉。」
陳栗點頭應是:「看來第一條信息已經不用我再多說。」
夏雨微笑回應:「老闆娘的手掌可以被燙傷,那人的脖子上,自然也會有燙傷的痕跡。」
「是啊,」陳栗語氣凝重,「可以想見,當時的火情是多麼危急,貼身的項鍊都可以被燒的滾燙。」
夏雨也感慨:「你能從如此的熊熊大火之中逃生,當真不容易。」
「那我容易嗎?」我向她倆冷冷發問,抱著夏雨的胳膊已然酸到麻木。
夏雨這才讓我把她放下來:「我說怎麼講起話來特別hige,還有種飄飄欲飛的感覺,原來雙腳始終離開地球表面。」
我耷拉著已經酸掉的胳膊:「你也就在我面前敢瞎得瑟。」
老闆娘繼續把她的話講完:「那人可能是個胖子,這條線索的判斷依據是他離開時的背影。當然,過去這麼多年,體型上有變化也在情理之中。」
「那第三條呢?」我追問。
「這條我就更加吃不准,甚至完全有可能是我在意識模糊的情況下所產生的幻覺。」陳栗猶豫再三,「說出來你們別笑話,他身上似乎有種難以言喻的味道,怎麼形容呢,特別像……像是青蘋果味兒。」
事情變得愈加撲朔迷離。
「種果園的?」
「賣水果的?」
「總不會當時嘴裡正嚼著蘋果味的口香糖吧!」
我和夏雨講笑話般說出這些種種可能,靠譜談不上,反正大家都笑了。
猜也猜完了,笑也笑夠了,最後陳栗直接送了我們倆一個兩張床的標間,理由是:「咱們三個一見如故。」
夏雨急得上竄下跳:「我不要跟你住一起。」
這次我替她做主:「免費的房間,而且是老闆娘的心意,省下的錢趕明兒給你買件新衣服。」
夏雨終於不鬧:「真的?」
「你就當真的聽。」
「佟雷!」
走的時候陳栗悄悄對我說:「媳婦太聰明其實也挺痛苦。」
我哀嘆:「誰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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