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中心七站地鐵的距離,蘇千秋和司南走了兩個小時。
他們走在城市的暮色里,看陽光一點點變淡而後徹底隱沒,看晚霞從熱烈的金色轉暗最後和夜空融為一體。
光芒逐漸退卻,暗影漸次覆了上來。最後在一個瞬間,就像仙女一揮魔法棒,所有路燈不約而同綻放出明亮的燈花,世界又重歸於光明。
他們一路走著,身體疲憊,情緒卻愉悅而高漲。
路上有人用自行車推著賣冰棍的白色泡沫箱,揭開一看,賣的竟然還是最原始的分體冰棒,就是有兩根棍子,用力一掰就能一分為二的那種。
蘇千秋興致勃勃的要了一支,掰開後遞給司南。
兩人一舔,滿口的香精味,難吃的要命。
蘇千秋忍不住哈哈大笑,小時候她就很想試試這種冰棒,可又總找不到人分享。自己一個人買來吃,那和吃普通的冰棒又有什麼區別?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念。想了這麼多年,而今如願以償,發現竟然是這種滋味,心中的期望和現實的殘酷相較,兩者之間的距離就像一場笑話。
再往前走,又有人擺出了早就被時代淘汰了的氣球射擊攤。
真是奇怪,在城市郊區的地方,時間好像靜止不前,一切都回到了十年前的模樣。
司南上去詢價,店主答曰十塊錢十發,如果能把整塊布幕上的氣球都射爆,還能有神秘小禮物。
好吧,氣球還是十年前的氣球,價格早就不是十年前的價格了。
司南毫不在意,抬眼略微估算了一下,掏出一張紅色的毛爺爺塞給店主。
於是,在路燈投下的巨大光暈下,一個身材挺拔修長的少年有板有眼的舉起了玩具槍。
在倦鳥歸林的拍翼聲中,在風吹樹動的摩擦聲里,在這大自然的奏鳴曲里,一次又一次的氣球爆裂聲極不協調的夾雜其中。
司南放下氣槍,整個布幕上的氣球一個不落。
店主一百塊袋袋平安,也眉開眼笑的從蛇皮袋裡掏出一個廉價的小熊布偶鑰匙扣。
大概是很久都沒有土豪客人一次性把氣球清場,店主的神秘小禮物身上落滿了灰,連玻璃眼珠都蒙了塵顯得毫無生氣。
司南本以為蘇千秋會說不要,沒想到蘇千秋笑著接過了。她呵了一口氣,用手指擦了擦小熊的眼睛,然後高舉著向司南炫耀。
「如果我不要它,它說不定會一輩子呆在那個蛇皮袋裡。」
蘇千秋的口氣裡帶幾分憐惜。
她把小熊當作一個真實靈動的生命體了。
司南低頭細看,被擦乾淨的小熊籠罩在路燈的光芒下,眼睛裡真似有眸光流轉。
司南笑了,孩童心性般的蘇千秋,他已經很久未曾見過。
輕盈而愉悅的感覺在胸腔里膨脹著,似要掙脫這幅沉重的軀體呼之欲出。
司南整個人都有點頭暈目眩般的飄然。
終於,廣場舞大媽們酒飽飯足開始斗舞,街舞少年也蓄勢待發準備大顯身手。每一個曾經空闊的廣場都扎堆擠滿了烏壓壓的人,城市各個角落流竄出節奏強烈的「小蘋果」,「倍兒爽」,還有混音的popping參雜其中。
當城市的夜晚因人們的熱情開始燃燒時,他們終於走回了市中心。
司南把蘇千秋送回了家,臨分別時他猶豫了一下是否要邀蘇千秋吃個宵夜。
然而他飛快的否決了自己的提議。
這已是足夠美好,足以回味的一晚。知足常樂,見好就收,不可一步登天。他暗自告誡自己。
兩天後,颱風正式登陸。
早上還晴空萬里,到了下午就已黑雲壓城。學校接到了教育局發布緊急停課通知,說颱風登陸路徑與氣象預報有所差池,本次颱風預計在12個小時內正面襲擊我市,將是50年一遇的超強颱風,全市停產停業停課一天半,所有學生切勿外出保證安全。
廣播聲剛消停,敲桌子的,鼓掌的,教室里一片歡騰。
課剛講到一半的老師聲嘶力竭的維護秩序,可是學生們像集體嗑藥一樣high翻天,哪裡顧得了講台上的老師。
仔細一聽,學校每個角落都洋溢著喧囂,普天同慶的熱烈,老師無奈的嘆一口氣,收拾講義,回家過年。
「唉,我爸媽都出差不在家,上次打颱風差點把我家玻璃給吹爆,嚇死人了,要不你來我家陪我睡?」坐前面的女生向好友抱怨。
「我家大人也不在,正好可以打遊戲打通宵!一起來啊!」旁邊的男生也喜上眉梢的呼朋引伴。
這哪裡是颱風放假,這是如蒙大赦的青春盛宴。
只是教室里有兩個人和這歡樂蒸騰的氣氛格格不入。
一個是蘇千秋,一個是楚涵。
早就習慣於孤家寡人,一日半日的家中無人,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家中無人,並沒有什麼差別。
兩人沉默的對視了一眼,最後蘇千秋開口:「你爸不在家?」
「嗯。」
「自己一個人在家怕麼?」
楚涵:「……」
他心道,小爺我怎麼會怕颱風?開玩笑!
蘇千秋:「你這時就應該反過來問我怕不怕。知不知道什麼是投桃報李,憐香惜玉?楚涵你這個呆子,再這麼下去說不定會無伴終老孤獨一生哦。」
楚涵:「……」
實在沒想到蘇千秋的套路這麼深。
「那……你怕嗎?」楚涵語氣里有些期期艾艾,若蘇千秋需要有人陪一陪,他十萬個樂意。
蘇千秋:「開玩笑!小爺我怎麼會怕颱風?」
楚涵:「……」
我去,又中計了。
等蘇千秋收拾好書包,下樓取了自行車,已經是狂風大作,細雨亂飛,夾雜著女生們的尖叫聲。
頂著大風撐傘本來就不容易,更何況還推著自行車。
一股妖風襲來,腿上一陣清涼,裙子被掀得老高,蘇千秋急急往下一按,傘瞬間脫手,轉眼間就不知道被吹去何方。
她終於知道女生們為什麼要尖叫。
她一手拉著裙子,一手扶著自行車,即便如此,顧得了前面顧不了後面,裙子另一邊還是被風掀了起來。
旁邊傳來男生的口哨聲。
尷尬到想鑽入地底。
「看什麼看?找打啊。」有人出言喝止。
那堆躲在門口看好戲的男生見情況不對,嬉笑著作鳥獸散。
一把深灰的大傘蓋過頭頂,有人站在她身後擋著,終於風沒那麼猛烈,裙擺偃旗息鼓的靜了下來。
她抬頭一看,是楚涵。
「都高中生了,怎麼還穿小兔兔的內褲?」少年開了金口,卻沒吐出象牙。
蘇千秋:「!!!」
「不過還是挺可愛的。」
蘇千秋:「!!!!!!!」
「走吧,我送你,反正順路。」楚涵佯裝抬頭看天,一臉的若無其事。
蘇千秋心裡咆哮,剛看完我的小褲褲,現在又來裝正人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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