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劍 六十五章 故人

    天辰一時不知所措，但也樂得清閒，想了許久之後還是找不到答案，最後也就懶得再管了

    許久之後，天辰調整心情，想到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打算先看一下佛光寺，看看有什麼能做的

    畢竟按照他的計劃他往後的路程可是一直追隨青戊子師父的，這一離開，往後什麼時候能夠回來，還是未知之數而且天辰也好想回家看看

    他出來的時候可是花了足足三年光景，雖然他現在身強體壯，個子拔高不少，早已不是當年瘦小少年，但回去之路何其漫長，若哪天想要再回來看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說不定這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無論是跟著青戊子師父東奔西走，還是先回故里，只要離開了，他就再難回來了所以他打算在離開前，好好的看一下這個讓他重生之地

    尺劍山山上山下樹林茂密，鳥獸依舊，就連圍剿時燒毀的樹林也開始復甦，一顆顆小樹苗在灰黑色的土壤中破土而出，卯著勁的往天伸展天辰一見此景也算是有些安慰

    山頂塌方數丈，大半建築被毀，但依舊有一些低一些的建築保存完好進入寢室，書院，打坐佛堂等地，天辰心頭再次沉重起來

    入眼的儘是斷垣殘壁，瓦礫灰燼牆壁地板上都有不少兵器擊打的痕跡，有些碎如粉末，有些刀痕成片，同時在這些戰鬥痕跡附近都有一些暗紅色的斑塊，不用多想，就知道那是大片血跡，讓人看的觸目驚心

    天辰愣愣的看著這一切，心頭沉重那一呼一吸間，鼻子下方都似乎充滿血腥之氣，讓他噁心了好一陣子天辰臉色難看，雙拳死死捏住，一副立刻就要上官府報仇的衝動

    過了片刻，天辰還是鬆了拳頭，長舒一口氣，不再亂想是是非非

    那一晚官府帶來的高手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強烈了，宛若昨日那一道道不可力敵的霸道功法，就算是佛光寺內的老和尚都扛不住，他現在去了又有何用呢不過是愣頭青，白添一具屍體罷了

    他要活著，他天辰要習得一身好本領，足以震懾那些梟雄，然後找到失散的妹妹，找到張二叔，幫他一家團聚，這才能報答他們一家恩情之萬一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天辰暗自的告誡自己

    天辰深深望了幾眼血跡，就打算回頭到佛壇祭拜一下，就此下山離去了

    就在這時，天辰忽然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

    這些被毀壞的房屋，以及自己剛才住的小屋，雖然不能說是一塵不染，但也是頗為乾淨，最少那種無人居住而出現的蜘蛛網之類的東西就沒有出現

    天辰還發現屋內空氣也頗為清新，剛才聞到血腥味只是自己心理作用，實際上這裡並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腥之氣，相反的，陣陣花木之香充斥著整個屋子

    他先是一驚，不禁四處細細打量起來，果然地面上的那些血跡，有擦洗的痕跡，而庭院內有一堆堆的灰燼，仿佛是有人故意堆積起來的

    天辰一呆，隨後迅速轉化為驚喜之色，不經展露笑容，大步邁出了佛堂

    天辰開始一間一間的尋找，半柱香後，他在一間殘破不堪的木屋內，找到了他的目標

    一名身形壯碩的男子，穿著一身破爛的灰色衣服，正不知何種原因，竟然直接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完全不知道天辰已經走到了他的近前

    天辰仔細打量此人，許久之後才小聲嘀咕一聲」虛賢」

    哪知，天辰聲音雖但進入這灰衣人耳中確如驚天霹靂一般，一下就被嚇醒了

    此人一躍而起，只是匆匆掃過天辰，就忽然開口大叫起來，內容也讓天辰是哭笑不得

    「啊有鬼啊，救命啊你別靠過來，我可是練過一身功夫的，你要是過來的話，我就一拳打死你」

    這下天辰算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因為此人除了衣著不同之外，再將那一頭的黑髮剃了，那就是虛賢無疑了沒想到這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虛賢師兄，竟然還藏著這個軟肋虛賢怕鬼，說出去怕都沒人信

    想當年，天辰在佛光寺可和這位師兄的關係還不錯，眼見對方出醜，當下也玩心大起，僵硬身形，拉長著臉，一步一頓的前進著，在加上他剛才神識受損，還未完全恢復，臉色有些蒼白，再這麼裝扮一下，還真有幾分殭屍的樣子

    那虛賢師兄見到天辰靠近，當即哭喪著臉，大吼大叫，躲在牆角畏畏縮縮的等天辰距離虛賢丈許的時候，虛賢避無可避，狗急跳牆，這才一咬牙，雙手齊出，攻向天辰的胸口和丹田處

    天辰一驚，但也輕鬆至極的接下了攻擊但是天辰剛一碰觸虛賢的雙手，虛賢猶如被開水燙了似的，飛快一縮，然後雙腳連踩幾下，整個人就從天辰頭頂飛了去處，速度那是快得出奇，天辰一時沒有準備，竟真讓他逃了出去

    天辰自覺玩笑開過頭了，嘴裡發出一聲輕笑，朝正準備奪門而出的虛賢喊道」虛賢師兄，別跑了，是我，我是虛靈啊」

    虛賢虛賢身形一頓，一下停在了門口，然後緩緩的轉過身來，仔仔細細的將天辰上上下下看了個七八遍，然後神色怪異，滿臉陰沉，一言不發的盯著天辰，似乎一開口，就想把天辰整個吞下才出氣似的

    「虛賢，真是好久不見，你什麼時候回到這裡的對了你這半年去哪了過得怎麼樣天辰嘿嘿一笑，快步走到虛賢身邊，倒不避嫌的開口問道

    見到天辰安然無恙，虛賢倒也重重的嘆了口氣，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經過這次生死離別，佛光寺能活著的人也沒幾個了，現在見到天辰，虛賢竟有一種別樣的親近之感，好似血緣親人那般，所謂路見故人如春風拂面，別有一番滋味

    「我之前在附近隱居，見這裡確實安全了，這才出來了，剛回來四五天吧這幾天我將寺廟上上下下打掃一遍，也夠累的夠嗆這不沒辦法，就在這倒頭就睡，讓你鬧了個笑話，真是的唉，你剛回來的吧，不然這幾天我怎麼沒見到你」虛賢古怪的看了一眼天辰，隨後自嘲起來

    「是啊，剛剛回來不到兩個時辰吧對了，還有沒有別的人回來」天辰隨口應付了一下，開口詢問

    虛賢聞言，不禁苦笑的搖搖頭天辰見狀，原本有些期盼的神情也黯淡不少

    「不說這些了，你既然回來了，就去拜見一下師叔師祖吧，在危難的時候，他們可是你我的救命恩人」虛賢好像忽然想起什麼，一下扯住天辰，快步走出木屋，往外面走去

    「師叔祖他們還活著」天辰驚異的問了句，但又想起虛賢剛剛否認，除了他們二人之外沒有生人，忽然間想到了什麼，當即低頭沉吟起來

    天辰的種種變化虛賢雖然沒有看到，但從語氣的變化就猜到了幾分心思，輕笑一聲後，坦然的說了出來

    「師叔祖他們已經圓寂，脫離苦海，早登極樂了你不知道，我回來的時候，整個寺廟都是臭氣熏天，幾乎每個庭院都有死屍，這些屍體大多不完整了，不是先前大戰被打殘了，缺胳膊少腿的，就是寺廟荒廢后，屍體腐爛引來了野狼土狗之類的給吃掉了不少唉」說著說著，虛賢又重重的嘆了口氣，目光迷離，仿佛在回憶剛回來的時候，那種被衝擊心靈的傷感

    「我這些天一直在打掃著寺廟，驅趕野狼土狗，還有那些該死的烏鴉，怎麼敢也趕不走」

    說到這，虛賢隨手撿過兩顆小石頭，隨手朝天上一扔，瞬間一側的屋檐上傳來兩聲烏鴉慘叫，然後一大片的羽翼撲騰之聲響起，七八隻烏鴉呱呱亂叫，飛向另外一個庭院內

    虛賢看了兩眼，然後腳步一邁，開口繼續說道

    「我儘可能找了一些屍體辨認，但都已經面目全非，腐爛不堪，只得將他堆在一起燒了，然後將他們的骨灰安放在一起也算是入土為安吧」

    「師兄大德，光耀我輩師祖，師伯，師叔，還有諸多兄弟都是佛門中人，對於身死早已看淡，又怎會在乎這副臭皮囊他們能在你的手中聚合為一，一同安葬，也算是了卻他們的心愿他們泉下有知，定會對師叔感恩涕零的，又怎會生出異議」

    天辰看著虛賢的身影，身上的破爛衣服一晃一晃的，時常的露出裡面的傷疤，仿佛是個與惡狗奪食已久的乞丐天辰心中感觸良多，深吸一口氣，出聲安慰一句，自己心底也是苦水翻湧，一時不知道再說什麼好

    二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前進著，轉過幾個彎，就出現在一間專門擺放牌位的祠堂前

    虛賢身形不停，一下就竄了進去天辰抬頭看了一眼祠堂，上面的黃色門邊上刻印著「清心無欲「四個大字牌匾做工不算精緻，甚至只能勉強算合格了，粗糙的牌匾上面字跡卻很有特色，圓潤不似飽滿，隨意卻不放蕩，頗有一種隨心所欲，卻又能恪守本心之感，顯然著筆之人定然是書法中的大家

    天辰稍作停頓，就快步跟著虛賢進入廳內

    只見虛賢正在一尊佛像前擺弄著什麼，不一會只聽」咔嚓」聲響，佛像下半段有一塊被虛賢取下，隨後在天辰愕然的目光中，虛賢從佛像內取出一塊牌位，上面寫著千年古剎萬僧之靈位，牌位背面則刻錄著一個個法號，稍微估算，竟然有一百來個

    「這裡只是大家的牌位，他們的骨灰，我一併安葬在後山的一個普通松樹邊，墳墓不大，也沒有立碑，怕被人找到舉報我想還是讓他們入土為安的好，別再生出什麼事端，讓人死了都不得安寧願佛祖保佑別再有人打擾他們了」虛賢小心的將排位恭恭敬敬的放在佛像前，將菩薩兩邊的蠟燭點燃，自言自語道

    「師叔做得對，人都死了，只求化為一杯黃土，別無他願了」

    天辰說完上前一步，點上三炷香，恭敬的在牌位前三跪九叩虛賢等天辰拜完，自己也是一樣行了大禮，兩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二人對視一眼後，虛賢藏好排位，當即出門，天辰緊隨其後，過了一頓飯的功夫，來到了一棵普通的松樹前，樹下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土包

    不需要虛賢多說什麼，天辰知道，這是佛光寺眾師兄弟的墳墓

    「撲通」一聲，天辰跪倒在土包前，久久凝望，虛賢一同跪在土包前，盤膝閉目，雙手合十，嘴裡飛快張合著，詠頌著往生經文

    這一念就是一上午，他們二人都是修練過基礎功法，對於這麼一會的打坐，那跟撓痒痒似的畢竟人死不能復生，他們能做到的也只有心中緬懷而已了

    不知有心還是無意，二人對復仇一事都未提及看來人都會長大的，隨著經歷的事越多，衝冠一怒，意氣之爭的事卻越來越少了

    這時天辰才知道，為什麼虛賢見到自己會如此驚嚇，要是讓自己在這滿是死人的破舊寺廟內住上幾天，也會有些神經過敏的

    日影東移，已過晌午，天辰還好，但是虛賢卻有些餓了，二人當即起身，朝土包鞠躬一禮，然後就往山上走去

    「師叔，恕我冒昧，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人的名字雖然我來佛光寺不長，但裡面大半人名我都陌生的很」一路上，天辰說起了自己對牌位上的疑惑

    「名字我是找到登記冊上，將所有人都刻了上去」虛賢解釋道

    「但是我記得上面並沒有我的名字，另外慈相師父呢牌位上有他的名字，是不是已經」天辰接著問道

    「屍體都已經腐爛了，基本都是面目全非，我哪認識誰是誰，沒辦法，只能胡亂的，將所有人都刻上去了至於你，嘿嘿」虛賢一攤手，表示無奈

    經過此事，二人好像都輕鬆不少，一路上有的沒的都聊著，令天辰吃驚的是，他還沒開口說起，虛賢竟然如數家珍般，將他的事情大半都說了出來尤其是在蘭鶴城的一些出風頭的事，更是說得天花亂墜，如同他親眼見到似的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難道你脫困後也跑到了蘭鶴城」天辰何等機敏，只是稍作思量，就猜出最有可能的情形

    「呵呵，不但如此，我還參加了廣圖大會，原想與你同台較技一下，看看這半年你有多少長進只是第三場，你們的一個姓張的供奉死的太慘了，而我的本事與那個人差不了多少，自知實力不濟，沒敢放手一戰，而你也沒上場，之上一旁觀看，也就乾脆退場認輸了哎，也太過丟人了些」虛賢看上去心情不錯，竟然自爆醜事自嘲起來天辰知道他可是很要面子的人，往日要他吐出一絲一毫，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不可

    「廣圖大會哦原來你就是那個黑衣人不對啊，我記得通寶錢莊出來的是個叫孫尚的人」天辰瞬間想起一人來，但又覺名字不對，有些猶豫的自言自語，聲音越來越低

    「我在俗世姓孫，單名一個尚字，家中排行老三，所以也叫三尚，或者孫三當年家中變故，我被人追殺至此，當時為了尋求寺里的師兄弟保命，這才半道出的家」虛賢語氣淡淡，開口解釋道

    「哦」天辰一臉恍然

    「嘿嘿，你這人不僅功夫了得，竟然連嗅覺也靈敏的很一聞到有什麼不對勁，跑得比兔子還快，什麼餌都不上鉤啊」虛賢臉色忽變，有些壞笑的看著天辰說道，似乎話中有話

    「什麼意思」天辰被他說的一愣，有些迷惑的問道

    「別裝傻了，你要不是知道蘭鶴城會發生驚天巨變，又怎會在風頭正盛的時候，突然掉轉船頭，激流勇退還拒絕了雲莊主的收婿邀請，拍拍屁股就跑了聽說雲天鶴的女兒雲汐可是位大美人，容貌直賽天仙，這送上門來的好事，你這傢伙居然不要，一走了之，還真是大出所有人的預料啊要知道這事放在別人頭上，任誰做夢都會偷著樂」

    「蘭鶴巨變拒絕收婿跑」天辰自言自語起來，沒說一字，心底就越發的一沉，一股不好的預感在心頭隱隱升起

    「你還不知道」見到天辰疑惑並做沉吟狀，虛賢有些愕然的問道

    天辰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半真半假的說道」我離開蘭鶴城之後，就一直隱居修煉著，只是這幾天才出來回到這裡，所以對外面所發生的事情，確實一概不知的」

    虛賢聞言微微眯起了眼睛，左手頂著下巴，圍著天辰繞了兩圈，一副根本不信的樣子，讓天辰是有些哭笑不得正當他打算接著編些理由解釋的時候，虛賢終於開口了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但蘭鶴城巨變卻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方圓百里你隨便拉幾個人問問就清楚了，事情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