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霽」沒有詢問,我只能幹著急。
等了半天,島田太太一段話都講完了,導演那邊保持了沉默好幾秒,卞思君才吞了口口水,乾巴巴地開了口。
「島田太太說,她說……她說原本,原本有個活水……山上面有個小瀑布,一直流到這裡。還說,還說這裡應該是沒有,沒有缺口。水潭裡面的水滲入地下……」
當——
忽然一聲輕響,像是竹子敲擊的聲音在樹林中迴蕩。
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樹上的積雪撲簌簌地落下來。雪花飛揚,迷人眼。
當——
那聲音又響了一次。
前方傳來了眾人慌張的驚叫聲,他們嚷嚷著什麼,有人僵直不動,有人已經逃跑。
卞思君抓住了「韓霽」的手,驚慌說道:「有鬼!他們說有鬼!」
她這兩句話沒有壓住聲音,一下子被那些人聽到了。
叫喊聲更大,更有人看了過來,將燈光往這邊打過來。
我聽不懂那些人的話,卞思君好似被嚇到了,也沒再做翻譯。
「韓霽」沒有走出樹林,站在原地就沒動。
她的視線掃了一圈,依舊是在南天和島田一家身上略做停留。
當——
「你們過來吧!」南天的聲音越眾而出,清晰傳入了我的耳中。我隱約看到他側頭對導演說了什麼。導演也轉過頭,喊了一句。
「韓霽」這時才拉著顫抖的卞思君走了過去。
卞思君十分抗拒,卻是使不出力道。
走近了,我就看清楚了那個水潭。
水潭被石塊圍著,做成了景觀的模樣,甚至有一座假山靠在水潭之後。假山下是兩根竹節做的裝置。我記得這東西是叫添水,還是叫驚鹿來著……
不等我細想,就見那空蕩蕩的竹節忽然落下,敲在另一根竹節上。
當——
這是我剛才聽到的聲音。
那根竹節很快復原。
我背後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下意識看向了那個女鬼。
女鬼不動聲色。
我不知道這是她搞出來的動靜,還是其他女鬼做的。這裡到處都是女鬼們的陰氣。
當——
空竹節又動了一下。
這一下下的聲響讓周圍人都臉色發白。
也就只有導演,這會兒還拉扯著攝像,好似在命令他拍攝下這一幕。
沒有水,驚鹿自己就動了。這樣有節奏的敲擊,就好似有看不見的水落入了竹節之中。
我眨了眨眼睛,發現水潭中的水有了些許變化。
水潭被強光照亮,本來反射著光芒,現在,那光芒中多了一抹血色。
我再看向驚鹿,仿佛看見了從那竹節中流淌出的血水。
「哇啊啊——」島田大樹爆發出了一陣哭聲。
島田光抱著他,想要往後提,又硬是忍住了。
島田太太垂著眼,手指捻動,像是握著一串佛珠,正在念經。
周圍有人大聲嚷嚷,哭喪著臉,不停重複著幾句話。
卞思君抱緊了「韓霽」,側著頭,不敢看那座水潭。
我在最初的驚訝過去之後,瞄了眼「韓霽」,就將視線轉向了南天。
南天正好在看我,可以說是在瞪視我了,比之前女鬼們的目光更加有目的性——女鬼們只是因為沒有眼皮,光禿禿的眼珠子看起來是在瞪人。
他做了一個口型,我看了半天,恍然大悟。
繼而,我睜大眼睛,脫口說道:「你這傢伙!」
南天再次做了那個口型。
這次我看得更清楚了,心裡也更確定了。
南天讓我「救她」。
這傢伙早就發現了我,確認了我的身份,故意不理睬我……
我想起了在陽山區的經歷。
我給南天大概說過自己的能力。可能之後,南天從青葉的人那裡還聽說點什麼。他腦子不差,甚至可以說是聰明了。
我的突然出現,有所差別的兩段記憶,應該足以讓南天推理出我的身份了。
南天想必也猜出來,我會出現在這裡,和他有關。
我會像是在陽山區一樣,只救自己想要救的人,放棄其他人的性命。
我的心情複雜起來。
南天還瞪著我所在的方向。
「韓霽」這時候轉過頭,也看了過來。
我頭皮發麻。
這可真是糟糕。
救韓霽並不難。即使韓霽現在死了,我的能力也能復活她。
問題是眼下,這些女鬼意圖不明,不知道到底要殺死多少人……
「韓霽也是你的目標?」我轉頭問女鬼。
這是個傻問題,可我實在是束手無策。
我只能祈禱韓霽不是她們的仇人,否則,我可能就得直面這些女鬼的攻擊了。
放棄韓霽也是一個選擇。就怕南天使起性子,讓一切不可收拾。
「韓霽」側頭看我。
島田大樹的哭聲怎麼都止不住,甚至開始在自己祖父懷中掙扎了。
島田光對島田太太說了什麼。
島田太太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跟導演說了一句話。
導演回答了什麼。
兩邊僵持住了。
我和女鬼也保持著僵持對峙的狀態。
我已經做好了準備,背著的手對南天揮了揮。
我不知道南天能不能領會我的意思。
我也沒想著瞞住女鬼自己的舉動。這裡到處都是她們的陰氣,不知道有多少鬼正注視著我。
我現在就祈禱,一切能和前兩次我同她們相遇時一樣,稍有接觸,最後擦肩而過。千萬不要落到需要我們雙方死拼的地步。
復活韓霽,帶著南天一塊兒走人,就是我的計劃了。
卞思君這時呼了口氣,「我們可以回去了!」
周圍的人轉變表情,匆匆邁開步子。
我更緊張了。
「韓霽」卻是不慌不忙,鎮定自若地轉過頭,拉上了卞思君,進入了人群中。
「喂!」我被無視了,但又隱約感覺自己領會了什麼。
當——當——
那個驚鹿的聲音變得急促起來。
我瞟了一眼,就見水潭中的水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這不是只有我看見的詭異景象,周圍有人指著水潭驚叫起來。
導演還抓著攝像,停住腳步。
他自己的臉色也被嚇得發青,卻是堅持要拍攝。
攝像舉著機器,拍了幾秒鐘,倉促轉動兩下,就扯著導演要離開了。
人跑得差不多了,我又回頭看了一眼。
水潭上出現了那些女鬼的身影。她們目送這些人離開,一動不動。從她們的臉上,有血水流下,順著身體融入水潭之中。
等眾人回到了神社,和隊伍里的其他人會合,又有人指著神社叫起來。
我看了眼「韓霽」。她還是不動聲色的模樣。南天則還在對我使眼色,做口型。我確定南天不能真的看到我,應該只是感知到我的存在,聽到了我的聲音。
「你等著,別多事!」我壓著火氣,對他命令了一句。
他根本不了解現在的情況。
還好,在我說完後,南天就不催促我了。
我繞到了神社,就見原本空蕩蕩的神社裡面多出了一個東西。
一具已經腐爛得只剩下骨頭的貓屍掛在神社的橫樑上。
風一吹,那隻貓的屍體隨風搖擺。
貓的屍體之後是一尊佛像。
不是其他佛像,正是我在旅館中看到過的地藏菩薩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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