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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
青青第二十六章
她眼中透出好整以暇的神色, 她與他之間,頭一次出現強弱倒置的局面, 她出謎題, 等他皺眉深思, 破此謎局。
陸晟緩緩捏著她的手問:「朕以為你不管這些。」
這話聽著實在危險, 是與否,兩方都是懸崖絕壁。
&原是不管的,但偏就喜歡看你為難, 不管也要管了。」
陸晟聽完,半晌未能答話, 只低下頭默然無語。
他原本就有不怒自威的氣派,垂目不語時已足夠讓身邊人膽戰心驚,但青青仿佛沒瞧見,自顧自捏著手裡那隻美人團扇, 仿佛能從逗貓賞春的仕女身上瞧出些不一般的故事。
直到等得日頭都往西去,陸晟才在沉默中抬眼看她,單薄的唇微微上翹,浮點若有若無的笑, 「朕為難?何以見得?」
青青道:「想要做明君、仁君,骨子裡卻是山海關外與狼群爭食的獵人, 是與非、善與惡之間究竟要如何取捨呢?皇上不願決堤,令九江下游百姓生靈塗炭, 卻又不想停滯不前, 讓南軍占了先機, 進退維谷,好生艱難,卻又漏了一條——」
&一條?」
&們個個都以為漢人懦弱,卻忘了我哥哥能坐上太子之位,靠的得絕不是諂媚討好,哪怕是萬中之一,南軍也有可能由淮南繞行,在長江上游決堤,令你九江駐軍頃刻間灰飛煙滅。陸大將軍,爭天下哪裡顧得上仁義,你從前不也屠定真、定遠、同山三城,怎麼入了宮,反倒是畏首畏尾起來?可真叫人失望。」
她句句帶刺,他卻並未動怒,只是反覆揉捏著她的手,似白玉、似晨霜,讓人愛不釋手。
陸晟輕嘆一口氣,還未開口,就聽見青青說:「你終於嘗到了吧。得到未必是好,天下在手,患得患失。從前旗下三千遊民,卻躊躇滿志。對人,亦是如此。」
&麼說?」
青青靠過來,望著他狹長漆黑的眼,「一如我,從前在陸震霆手上,你得不到,又想得到,自然日日錐心,急不可耐。日後入了宮,放在身邊,必定是平凡無奇,可有可無了。」
陸晟挑眉,「你不願入宮?」
青青道:「也說不上願或不願。宮裡呆久了的人都明白,自己的命數多數時候於己無關,都在聖上翻雲覆雨手。聖上想要,我沒有不給的。」
她說完,他聽完。
起先是滿意,他無時無刻不在享受著這類熬鷹馴馬的快感,許多時候他甚至期望這隻鷹、這匹馬不要過快屈服,以免他胸中許久不曾體會過的快樂戛然而止。然而他回味些許,忽然間幡然醒悟,眼前單薄倨傲的少女,已經將他從裡到外看得清清楚楚,看透了他的野心、也讀懂了他的卑劣,先前的志得意滿一瞬間煙消雲散,憤怒代替快感衝上頭頂,陸晟變了一張臉,墨一般深黑的眼眸里殺心浮現。
他眼前的人太過危險,已然在他的控制範圍之外,或許殺了她才是最佳選擇。
青青卻仿佛是個沒心肝也沒懼意的人,忽然間,她伸手觸碰他側臉,輕聲說:「你若能成全我,我自然也感激。」
陸晟捏緊了拳頭,冷聲說:「你想的倒美!」
過後亦不等她再回應,掌心托住她後腦,帶著沉重的呼吸壓過去,掃倒了小几上的杯盞,引出嘩啦啦好大一陣聲響,那美人團扇也落了地,滴溜溜滾到門縫底下,仿佛是在替榻上藤纏樹一般糾纏的男與女望風守門。
陸晟今次與往常不同,仿佛是當真被她的一番話激怒,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給了她,沉得讓她幾乎喘不上氣來,又有他沾著春茶苦澀的舌尖,霸道地勾住了她的,在交纏的呼吸聲中來回探尋著她的極限、她舌底隱秘的香甜。
這一吻,吻得她眼前天昏地暗,仿佛是魂魄在周邊遊走一回,才等到他結束,留戀著離開她被吮得鮮紅欲滴的嘴唇,卻還仍然占著她半邊身子,霸道地依著她,一併斜躺在塌上。
青青的頭髮亂了,因她方才掙扎,髮根還溢出些許濡濕的汗,髮際線上細軟的絨毛都被汗水粘在額頭上,這時候才顯出些孩子氣。
陸晟抬手抹開她額上亂發,他掌心的繭摩擦她細嫩的皮膚,帶來微微的疼,但她沒力氣理會。她低眉瞧見自己的衣襟亂了,露出一大片白的刺眼的皮膚,倒像是將將與人云翻雨覆,正是春意綣濃的時候。
然而她這廂卻不得不佩服起陸晟來,他已然恢復成一張清心寡欲的面孔,仿佛對女人天生就沒有半點興趣,方才那一位在她身上痴狂的男人是誰?竟半點影子都沒留下。
陸晟踢她拉好衣襟,慢條斯理地開了口,「等進了宮再說。」
青青粲然一笑,「我倒是沒所謂。」
&看重這個,朕知道你說這話是存心氣人。」他用手輕撫她眉心,「往後再不可如此,朕也不是回回都忍得住的。」
&更好……」
&一回的事,你還想再嘗嘗?」
他又提那事,青青頓時沒了氣焰,抿緊了嘴,再不肯多說一個字。
她心思再深,也逃不過他的五指山,偶然為之已是大勝,不敢再得寸進尺。
陸晟大約是累了,將頭枕在青青右肩上,交代說:「今日讓他們來,也是為你今後打算,宮中兇險,你總要當心。」
青青道:「你怕我死在淑妃手上?」
陸晟答:「朕的宮裡不會有這樣的醃髒事兒。」
輕輕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為過多久,又聽陸晟開口,但這一回他的聲音低了許多,「朕累得很,睡上半個時辰再回。」
她未曾答話,眨眼功夫,躺在她身邊手臂緊緊攬著她的男人已然呼吸平穩,步入夢鄉。只他夢中也未算安穩,眉心收攏,心事重重。
她恍然間想起小時候,也是這樣陽光如碎金的午後,小小的她躺在嬤嬤懷裡,聽著嬤嬤柔軟的嗓音唱起宮城也隔不斷的鄉音——
&柳兒活,抽陀螺;
楊柳兒青,放空鐘;
楊柳兒死,踢毽子;
楊柳發芽,打拔兒。」
&教你的?」陸晟問。
&約是奶娘吧。」
&也不記得?」
&必記了,反正早已經死了。」
她聲音平靜,辨不出悲喜,卻往往越是如此,越是哀莫大於心死。
陸晟說:「人活著,不必總想著死人的事。」
青青道:「我只覺著自己早死了。」
許久許久,再沒有人答她。
他已然睡了,就在她懷裡,睡得安然而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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